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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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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將至,京中謠言四起,說是謝池戍邊有功,良將難尋,九公主這樁婚事要作罷。為此駱林悅專程上門請教一番,他為未來嫂子勞心勞力兩年,怎麽能便宜了其他人?就算他能答應,那匣子波斯螺子黛都不能答應。

“無稽之談”謝池只說了這四個字,便叫玉竹將他打發出去,他自己也說是謠言,還犯得著來求證嗎?

駱林悅仔細一琢磨,認為此話不假,自打謝池回京,連休沐之日都在兵部議事,此時誰在皇帝面前提賜婚之事,就是沒事兒找事兒,估摸著也得小半年,完婚之事才能提上議程。

既然如此,這謠言是怎麽傳起來的?怎麽添油加醋愈演愈烈呢?駱林悅轉念一想,這與他何幹,只要嫂子還是嫂子就行。

***

張才人沈寂了許久,近日來又愛登聞春齋的門了。

“九娘,婚姻不可兒戲,你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人退婚,大淵可從未出過被退婚的公主。”張才人盤著腿坐在榻上,毫無儀態可言。

李無眠也不惱,比劃道:多謝張才人關心。

“當年我就同你阿娘說,手背上的月牙胎記不是個好征兆,讓她尋太醫給你想法子去了,你阿娘卻說什麽嫦娥玉兔、桂宮桂樹,現在可好了,大好的姻緣都熬沒了。”張才人話說得多,口有些幹,端起案幾上的茶盞一飲而盡。

侍候在旁的魚書聽不下去,憤憤道:“且不說謝將軍退婚與否,皇家貴女,豈能任由臣子擺布!張才人莫要聽風就是雨。”

“呦,你們還不知道嗎?這幾日去將軍府提親的媒婆都快把門檻踏斷了。”張才人反唇相譏。

李無眠歪著頭,一臉疑惑:張才人連宮門都未出過,怎麽好似在將軍府親見了一般?

張才人楞在當場,這些消息都是她跟旁人嚼舌根聽來了,哪裏有什麽真憑實據,悻悻道:“愛信不信,我只是讓你多當心,好心當成驢肝肺。”說完下榻,頭也不回地走了。

“公主,那些長舌婦的話莫要放在心上。”魚書見李無眠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上團扇,趕忙上前安慰。

李無眠搖搖頭,從一開始的擔憂害怕不知所措,到現在已是心如死灰,她不敢當面去問謝池可有後悔,她怕他說是,若謝池真的後悔了,她能做什麽呢?求他?威脅他?她什麽都做不了。

***

一如往年,李無眠已經做好了送給各宮的香囊,謝池那邊也是如此,她不好意思再做長命縷去為難謝池。

五月初五,芙蓉池沿岸絲竹聲不絕於耳,龍舟競渡,和著船頭的擊鼓之聲,喊聲如潮,熱鬧非凡。

觀禮樓上,謝池與李無眠遙遙相望,目光相接,點頭示意。

兩年未見,李無眠長高了些,約莫剛到他肩膀,梳著交心髻,斜戴一只鎏金銀鑲玉步搖花釵,身上穿折枝花紋齊胸襦裙,外罩青色短襦,站在一眾貴女中毫不起眼,卻有種說不出的脫俗之感。謝池沒想到過去這麽久,李無眠的一雙眼睛還是會說話。

此次端午之禮避開了人,除了李無眠外,無人知道謝池腰間掛的香囊是出自她之手。謝池今年已二十有二,多年軍中歷練,行為舉止益發成熟穩重,再加上相貌堂堂,氣質出塵,不少貴女都舉著團扇擋在面前偷瞄他,年紀稍小些的,瞄著瞄著臉就紅了,許是天色尚早,思緒就已入夜了。

“九姐姐今日怎麽沒送長命縷給謝將軍?還是送了,謝將軍不帶?”不知何時十二娘走到李無眠身側,揶揄道。

往年宮中也會賜給朝臣香囊,十二娘誤以為謝池腰間所掛之物是皇帝所賜。她見李無眠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瞧了謝池幾眼,心中不免生氣,故而出言嘲諷。

哪知道李無眠並未露出一絲氣惱之意,反而轉頭向她笑了笑,小指伸直下放,其餘四指並攏,在胸前點了幾下,以示歉意。

這幾日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能聽到謝池與李慕瑛青梅竹馬的故事,愈發相信四月初五那日自己所見所聞是真。

兩年來這些貴女見著她,少不得說些撚酸譏諷之話,今日卻一反常態,言語間皆是同情憐憫之意。

想來那些上門提親的人都要失望了,就算沒了她,謝池還是會做駙馬,且只會做十二娘的駙馬,這麽看來,是一出兩小無猜的天賜良緣,她是棒打鴛鴦的惡人。

十二娘碰了軟釘子,又有旁人低聲相勸,哼了一聲昂著頭離開,便再未尋李無眠的麻煩。

慶祝活動已近尾聲,李無眠去見了皇後,只道自己身體不適,晚上的宮宴不能參加,趁著天色尚早,告假先行回宮。

許是怕李無眠又當眾出醜,皇後答應得甚是爽快,並吩咐張有福安排隨行侍衛。

“你那便宜未婚妻似乎有些不對。”駱林悅快步追上往宮宴去的謝池,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剛皇後身邊的張有福派人送她回宮。”

“許是身體不適呢?”謝池白日匆匆瞧了一眼,李無眠眉頭緊鎖,臉色郁郁,心事重重。

“不適個頭,你沒回來前,她的脈案我月月都看,強健著呢,估摸她要幹大事了。”駱林悅摸著下巴分析道,自打謝池回京,他就算任務完成,將暗中盯著聞春齋的人都收了回來,不過兩日前,暗探回報,他們在百寶齋巧遇李無眠,她找了個身量與其一般無二的女子,要這女子在端午梳交心髻,身著折枝花紋齊胸襦裙,罩青色短襦,及一頂冪籬,待在東市一家成衣店中。

駱林悅本來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奈何記憶力太好,今日一見,密探所言的裝束正是李無眠的扮相,故而命人留意車馬,剛才侍衛來報,皇後命一隊護衛送李無眠回宮,他才急急來尋謝池。

“不錯,她大概是要逃婚了。”謝池略一沈思,方才答道,他雖然不解她為何有此行為,但也未想阻攔,許是有了意中人吧。

駱林悅目瞪口呆地看著謝池遠去,心中一沈,自己果然白忙活了兩年,嫂子怕是看清他冷血無情,先跑了。

***

謝池越走越覺得事情不太對,若是李無眠已有意中人,何必費心巴巴地親手做每季的衣衫鞋襪,況且以她的性格,給旁人添麻煩,比殺她還痛苦,此番行為確實有些突兀,遂命玉竹前去瞧瞧,若真是逃婚,不必管她。

舞姬剛登臺,玉竹匆匆趕回,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謝池面色一沈,跟皇帝告罪,只說家中走了水,得回去瞧瞧,皇帝正在興頭上,並不缺他一個,允他離去。

出了離宮,登上馬車,就看到黑暗角落中坐著一名女子,正是李無眠的貼身侍女燕字。

“是何情況?”謝池沈聲問。

燕字滿臉是淚,饒是往日沈穩,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哆哆嗦嗦將手心中一團攥得皺皺巴巴的紙遞給謝池。

借著火折子,謝池展開一看,正是李無眠的筆跡,大意是說她不能壞了旁人姻緣,思來想去,不如逃出了宮,屆時侍衛們也怕擔責,就讓馬車往宮中去,她已經安排了殺手和替換的屍身,一把火燒掉,一時半刻也無法驗證,估摸著宮中那些人並不在意她的生死,此事定能遮掩,也不會責罰他們,說不定暗中還有賞賜。

“九公主如何說?還有那與你們公主裝束一樣的紅裙女子呢?”謝池問。

“公主說想去成衣店看看時下長安城都流行什麽,還賞了侍衛們不少銀子,他們只當公主貪玩,只要嚴加看守便不會出事,這才去了東市的成衣店。”燕字哽咽著說道,公主挑了幾件衣裳去試,讓她們守在外面,女子試衣之處有層層薄紗,可大概看個人影,她與魚書就守在那裏,沒多久,戴著冪籬的公主就出來,只是在店中東看看西摸摸,直到一炷香後,塞了張紙條給燕字,才摘下冪籬,竟是個陌生女子。

她們不敢聲張,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巧碰到玉竹,這才來求謝池。

出來的路上玉竹從另一個角度說了此事,不止他遠遠跟著李無眠,還有另一個人,此人面生,看長相像是南詔那邊的人。

李無眠換了身衣裳,從成衣店的後門離開了東市,許是還沒拿到可以離開京城的過所,她先去了百寶齋,玉竹令暗探盯著百寶齋,帶上燕字快馬加鞭回離宮向謝池匯報,幸好東市離得近,現在趕去百寶齋附近應該能堵得住李無眠和那個鬼鬼祟祟的南詔人。

李無眠一介深宮女子,哪裏有機會認識什麽南詔人,此人十有八九是旁人尋來的,李無眠只是想制造假死現場,沒想到有人要她真死。

“守著百寶齋的暗探功夫如何?”馬車太慢,謝池騎馬往東市奔去。

“是咱們府的好手。”玉竹速度稍慢,燕字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又不會騎馬,坐在他身後,難免影響他馳騁的速度。

“你派人傳話給駱林悅,讓他去給我府上燒把火,再派一隊人將今夜護送九公主的侍衛、隨從還有那替身女子都送到積善寺去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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