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調查處審訊室內，沈巍端坐在桌邊，雙眼微闔。

他知道此時趙雲瀾等人應當就坐在審訊室外，用看待嫌疑犯的目光隔著單向玻璃和監控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他的腦海中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最終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不久後祝紅端著杯水走過來放在他面前，沈巍睜開眼，便看到祝紅坐在他對面，翻開記錄本道：“沈教授，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但一碼歸一碼，龍城大學在城北，案發現場在城南，兩個方向。您大半夜的跑這麽遠，不合理吧？”

沈巍露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神色誠懇：“不論原因，只論結果。既然你們已經檢查過案發現場的腳印，你們就應該明白還有另外一個男性，就是真正的行兇者。我當時聽見尖叫聲之後，馬上就趕了過去。和行兇者失之交臂，其相差的時間不過一分鐘。”

然而他過於淡定的態度顯然不足以說服祝紅：“您目睹了兇案現場，還這麽雲淡風輕的。作為一個教書的教授，您的膽子——”祝紅說著，手持記錄用的筆在桌子上輕敲幾下，“是不是太大了點？”

沈巍垂眼看向她執筆的手，察覺到這是一個有暗示意味的動作。他盯著那支筆看了一眼，才擡起頭：“我聽說亞獸族人各自保留了其原始物種的一些能力，按道理來說，你們蛇足擅長的是制藥、潛行、催眠和瞬間爆發力，可就你剛才的表現而言，似乎表演的性質大於實用。”

他說著將面前的水杯挪向一旁，嘴角含笑，屈臂探身，擺出了一個反客為主的姿勢：“你是不是還沒有進化完全？”

這句話顯然戳到了祝紅的痛腳，剛剛還成熟淡定的蛇族美女瞬間炸毛：“我就是給我們蛇族拖後腿了，管得著麽你？！”言罷憤憤然一合記事本，起身便離開了審訊室。

——還是個小姑娘啊！

沈巍在心底暗嘆一聲，重新坐正，等待對方情緒緩和後再度回來。沒想到等了片刻，再進來的居然不再是祝紅，而是楚恕之。

沈巍不禁眨了眨眼，心裏騰起一股微妙的感覺來。

楚恕之是特調處中唯一一個地星人，而且是他親手送入特調處中的。他是地星傀儡師楚家一脈最後的傳人，當年弟弟被人所殺，為了報仇殺死了仇人而獲罪。沈巍憐憫他為人至情至性，且三觀尚在，便從攝政官那裏將他要來，命其來到特調處戴罪服刑，服刑期間聽憑特調處調遣，同時也算是他留在特調處的一個眼線。

楚恕之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因此面對他時一直十分恭敬。沈巍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模樣，見他坐下後便不發一語，只管仔細打理自己的傀儡娃娃，便隨口誇獎了一句：“很精致。”

“他們說的沒錯，你的膽子確實很大。”楚恕之顯然沒領會到他釋放出的善意，一把握住他伸向娃娃的手，望過來的目光中冷意森森。

沈巍絲毫沒被他的殺氣驚到，神色依舊平靜：“因為我自問無罪。”說著將手從對方的桎梏中掙脫出來，“我的確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可你們特調處辦案，追求的是實證，所以你們現在充其量對我只是懷疑，你們不會真的屈打成招。”

楚恕之盯著他看了片刻，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侃侃而談樣子，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不過，你連他腳趾頭都比不上。”

沈巍稍一沈吟，便猜到他所說的人應該是趙雲瀾，想到那人平素的模樣，忍不住勾唇輕笑，轉過頭去望向一旁的單向玻璃，仿佛能夠透過玻璃窗望到另一邊的那個人：

“那他一定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英雄。”

趙雲瀾不知道他只是單純望過來一眼，還是當真看得到自己，但他們的雙眼的確隔著玻璃對視到了一起。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人是當真看到了自己的。

沈巍……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眼見老楚也慘遭滑鐵盧，趙雲瀾站起身，頂著林靜等人驚異的視線打開審訊室的門走進去，擡手拍了拍楚恕之的肩膀：“我來吧！”

楚恕之瞥了他一眼，帶著傀儡離開了這裏，趙雲瀾順勢在他讓出的空位上坐下，盯著沈巍垂頭微笑的模樣：“等閑的犯人、證人、嫌疑人，我們是不會帶回單位的。我開門見山就問你一個問題，最近的連環案還有之前的那幾起案子，跟你有關系嗎？”

沈巍毫不遲疑：“沒有。”

趙雲瀾盯著他看了許久，不肯放過對方面上絲毫神色變化。然而無論怎麽看，他在沈巍的臉上只能看到無辜與鄭重，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變化。

他實在是太坦然了。

趙雲瀾對自己的觀察能力有信心，若這人當真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一定不會漏看。所以本心告訴他，這個人沒有說謊。他說與他無關，就真的與他無關。

可是在他過往遇見過的所有人當中，即便當真問心無愧的人，在特調處眾人如此輪番審問之下，也沒有幾個能表現的如此淡定從容。僅從這點上判斷，眼前這人又太過可疑。而且直覺也告訴趙雲瀾，沈巍這個人，肯定隱藏了不少秘密。

不過——

趙雲瀾忽然笑了，他收回視線，霍地站起身來，將椅子向後一推：

“放人。”

——偶爾聽從本心，信他一回又何妨！

……

走出特調處後，沈巍輕輕籲了口氣，心頭卻並未放松，反而有些無形的東西沈甸甸壓在心頭。

剛剛與特調處的人打交道後，他才知曉這段時間又出了不少命案，作案手法極其殘忍，很有可能是地星人所為。

這次發生的事件距離上次沒過多久，以往很久才會出現一起地星人傷人事件，如今正在逐漸變的頻繁。犯罪率的上升，意味著如今來到海星上的地星人越來越多，且富有攻擊性的也在增加。

再聯想到之前他趕去那個被襲擊的女人身邊前，曾聽到的那道詢問之聲，這背後多半是有人在特地搞事。

可會是誰呢？地星人和海星人若真的鬧翻，誰會是既得利益者？

一道身影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沈巍驀然一凜，悄悄咬了咬後槽牙：若真是他想的那個人——

正思量著要不要去趟地星，或者回到那條街上看看能否抓住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沈巍忽然聽到一陣機車聲響，跟著一人一騎從旁飛馳而來，一個漂亮的甩尾在他面前剎車。

車上的駕駛員摘下頭上的頭盔，露出屬於趙雲瀾的那張痞帥過分的臉，向著他微微一揚下頜：“沈老師，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沈巍一怔之後隨即反應過來，忙搖頭拒絕：“不麻煩趙處長了。”

“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趙雲瀾將頭盔掛在機車扶手上，“上來吧！龍城大學離這裏可不近，這麽晚了你也打不到車，一個人走夜路太危險了。”

“我一個成年男人，能有什麽危險？”沈巍好笑道，“再說趙處長都忙了一天了，想必也累得夠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嘖！還生氣不是？”趙雲瀾挑挑眉，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探身上前，一把拉住沈巍手臂，“快點！就當給我個道歉的機會，讓你這麽個斯文俊秀的知識分子一個人走夜路，萬一被不長眼的打劫了怎麽辦？我心裏可過不去這個檻兒！”

沈巍拗不過他，心底深處其實也不太想放棄這個親近對方的機會，推脫兩句後還是乖乖坐上了後座。趙雲瀾拿了備用的頭盔遞給他，見他戴好之後，自己也扣上，道了句“坐穩了！”便一腳油門風馳電掣沖了出去。

沈巍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坐機車，還是後座這種完全不可控的位置，手腳尚沒擺明白，就被車子驟然加速帶來的慣性驚得下意識摟住了身前人的腰。

入手的腰線比想象中還要細，卻也算得上勁瘦有力，溫熱的感覺順著手掌一路蔓延向上，讓沈巍的心無端忽悠一下，仿佛被什麽輕輕拋起，四下毫無著落，而後空蕩蕩、慢悠悠地向下方墜落。

但這種感覺不過一瞬，很快就被多年養成的克制守禮打散，沈巍急忙調整重心，松了松手臂，讓自己的動作不至於那麽失禮。

趙雲瀾完全沒察覺到後座之人的心路變化，察覺到對方剛剛那片刻的手忙腳亂後，喉間頓時發出計謀得逞的笑聲。聲音在頭盔裏悶悶地響起，機車的轟鳴聲也無法完全遮掩，被沈巍聽了個正著，頓覺好氣又好笑，連帶著之前被再三懷疑的悶氣都散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貼士】

本章無腦洞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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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單純想怨念一下劇版裏老趙一直沒用機車接送沈老師的梗。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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