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燕，我美嗎？”一個站在幽蘭花叢的少女張開手臂，閉著眼睛嗅著花香，宛若一只碧玉白蝶展翅而飛，那卸了戎裝的青衫少年道：“公主，我們還是快回去吧，要被大王知道我們私自離宮，恐怕——”那少年一臉擔憂，想要上前阻止的念頭，卻被她燦爛清幽的面容瞬間打消了，“好久沒見她這樣笑過了！”那少年一臉慰藉，為了那笑他心甘情願被楚王責罰，無怨無悔。

“餵——你在傻楞什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我美嗎？”潔白如紗的少女折下一朵幽蘭迤邐地跑向青衫少年，一個踉蹌少女險些跌倒，雪白的袖袂下映著斑斑青點，純凈的眸中相互映著兩人泛紅的面頰，“公主，您覺得怎麽樣？”那少年語氣中透著擔憂與羞澀，“項燕，我不許你這麽叫我！”少女佯裝生氣，少年立即跪下道：“是，柳月公主！”少女聽後白凈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怒氣，掐著細柳腰道：“我不要你叫我公主，我要你叫我羋(mǐ)兒！”少年聽後立即道：“公主萬萬不可，公主乳名只有大王與王後二人能叫！”少女聽後莞爾一笑，曲著身子雙手扶膝看著他雙瞳翦水，道：“只有你叫我才真正開心！”少年恍惚了一下，擡頭看著她晶瑩剔透的眸子生澀地叫道：“羋(mǐ)兒！”少女羞澀的回應著“燕哥哥！”，玉手伸出牽起跪在地上的少年，怯生生地問：“燕哥哥，你——你喜歡我嗎？”“我——”那少年只覺喉嚨仿佛盤繞著金線阻塞著言語，默默地頷首，寵溺的為她簪上那朵空谷幽蘭，“燕哥哥！”少女輕輕地依偎少年肩上，天地間仿佛只有兩人相互依存。

少年泛著輕舟悠悠而來，那青衣仿佛融於在青山綠水間了，少女凝脂的額頭上帶著項燕編織的幽蘭花圈，玉手搖起，白紗落下，膚如白雪。項燕伸手拉她進入他為她編織的夢幻中，木櫓搖曳靜水漣漪，濺起的水花盛滿蓮葉，純白的縷鞋踢翻了碧綠的玉盤，玉露便汩汩而出了，“啊！”少女驚慌失聲，少年聞聲踏過蓮葉接住了險些入水的少女，飛至船上，那少年的容貌開始變老變醜，剛勁有力的手瞬間變得瘦骨嶙峋，“不——”少女掙脫著，仰面跌進了江中，眸中的人已不是項燕，而是——“安國君！”少女恐慌的言語中夾雜著怨恨。

“不——”少女扭曲著身子，感覺快要窒息，只聽耳邊有人喚她，她睜開眼睛倏地坐起，“夫人，您怎麽了？”

她擡起頭，眼淚便奪眶而出了，因為這裏不是烏江，沒有項燕，沒有羋(mǐ)兒，只有華陽，還有無邊無際的絕望。

華陽抱膝靜坐，好似木雕一動不動，冷笑著思道：“子楚這一曲楚歌，沒想到會勾起我這麽多陳傷！”那曲調餘音裊裊，久久盤旋在華陽耳邊，揮之不去的還是昔年快樂的時光，那個人怕是華陽永久的傷。

“夫人，才子時兩刻，您還是再睡一會吧！”朱槿的話拉回了處在游離狀態的華陽，華陽聞聲轉頭，朱槿端著藥碗走來，道：“夫人喝碗安神湯，睡得還能舒適些！”華陽問道：“咦？今兒不是翠縷和你守夜嗎？怎麽都不見她的影？”朱槿聞聲放下了藥碗，揉了揉眼睛回道：“翠縷姐姐也不知怎麽了，一臉神傷，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難過！”朱槿眸子中閃耀著好奇，華陽聽後迅速回想著今日翠縷的異樣，忽然華陽眼神一定好像想到了什麽，起身便要出戶，朱槿忙道：“夫人這麽晚了您要去哪啊？”朱槿見華陽執意出戶，急忙拿過掛在床頭的一件粉色披風，道：“夫人仔細風大！”說著便為華陽披上，華陽道：“去把太子送的螢蟲璃燈拿來。”“是！”不一會朱槿便提著一個小巧青蔥的燈籠走來，一面走一面說道：“還是太子殿下最疼夫人，太子知道夫人有夜游的癖好，每天為夫人捉來螢火蟲，用它照明既沒有煙熏火燎，又有詩意，還真是好呢！”華陽聽後面色清冷的接過朱槿手中的燈籠，直徑出門去了，待至門口道：“你回去睡吧，不必守夜了！”說完那粉紅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了。

出了華陽門的華陽步履急促，又不知應向何處往，沈思了一刻便匆匆趕至靈竹亭。

靈竹通幽，沙沙作響，一身碧綠紗衣的女子扶竹而泣，手中隱約露著斑斑翠色，隨著玉手的收縮印出朱紅的血跡，嗚咽的聲音打碎了夜的沈靜，“師哥——”那女子以袖掩面，擦拭著從眼角瀉下的淚水，這時從竹海深處傳來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我原以為你隨我入秦，是因為你我姐妹情深，可我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一層關系！”華陽輕嘆，翠縷倏地起身，望著遠處的瑩瑩光亮，“夫人，我——”那聲音有著明顯的顫動，華陽緩緩走近道：“我知道你對燕哥哥的情意，我只是沒想到你對他用情竟如此之深！”翠縷聽著華陽的話，第一次她如此慌亂，華陽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翠縷問道：“夫人，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碧色的宮絳隨風而蕩，華陽放下燈籠微微嘆道：“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隨我赴秦了。父王決定將我嫁入秦國，他作為楚將送我至秦境時，偷偷交給我一件玉飾，並告訴我這是他師父所送，劍蘭岫巖玉願它能通靈，當我見到你身上所佩的石蘭岫巖玉時，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對情玉。想必你們的師父一定希望你們遠離是非，共結連理的，只是沒想到他會被我父王選中，成為楚國的將軍！”翠縷聽後苦笑道：“恐怕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手中的碎玉便掉落在地了，華陽見那碧綠的玉上染滿了血跡，立即道：“你這是做什麽，我會叫人把玉重新修好的，還有我們終有一天會回去的！”翠縷望著華陽堅定的眸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包紮過後，翠縷拿起地上的輕紗燈籠，打開了燈蓋那一顆顆星星便爭湧而出了，微弱的熒光一滅一閃宛若她一張一翕的眸子，翠縷心中暗自傷然，“就讓它們代替我飛回楚國吧！”淚無聲劃過了她冷若冰霜的臉頰。人影拂去，碎玉掩土，葬了誰心？

次日常青閣

香爐金鼎，脂冰玉盆，清香陣陣，華陽倚在藤椅上假寐，風鈴聲聲，驚醒了似睡不睡的華陽，華陽閉著眼睛叫人，不久聞聽窗外有人回應，“夫人您醒了！”華陽聞聲睜眼問：“翠縷，怎麽是你，手可好些了？”翠縷笑著回道：“一過兩月手傷已完全好了！”“是嗎！”華陽聽說拿起翠縷的手仔細端詳著，道：“傷是完全好了，只可惜留下了幾道淡淡的疤痕！”那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惋惜，畢竟他們欠她太多，翠縷卻異常的開朗淡淡地說道：“留下點痕跡也好，十年的等待我不想讓它毫無痕跡的溜走！”她真的放下了嗎，情至深處，唯有體痛方解心痛。

就在二人交心之際，依梨殿外的朱槿進來回道：“夫人，太子派人來請！”華陽道：“你去回覆太子就說我身子一直未好，不想以病容面見太子，望太子見諒！”不僅朱槿聽著奇怪，就連翠縷也甚為納罕，待朱槿走後問道：“夫人為何遲遲不見太子，夫人難道忘了與子楚公子的約定了？”華陽起身微笑道：“我正因為久記此約才會如此，我的病早在三年前便好了，之所以要拖這麽久，就是讓太子愈發對我動情，這樣我也好對太子說些我不該說的話。”華陽壓低聲音，悄悄地道，翠縷聞聽也從善如流地道：“孫子的欲擒故縱，原來不止用在戰場上。”隨後道：“那夫人豈不是——”“與其老死在深宮倒不如如此！”話至此處華陽已面帶春雨，“夫人——”翠縷為華陽擦拭著淚水，自己也一面流淚，哭過後二人到舒緩了不少，華陽走向妝臺取出了一塊碧玉石蘭，走到翠縷身邊道：“石蘭岫巖玉，我已派人修好，你看與當初無虞！”翠縷看著華陽手中的玉炫目耀眼更勝從前，“夫人你是——？”翠縷接過華陽手上的玉，眼中藏不住的驚異，“我待你走後又回身去尋，好在找到了！”華陽一臉慰藉，翠縷聽後搖頭道：“如今我已不在需要它，還是請夫人留下吧！”華陽聞後硬生為翠縷佩上，道：“且不論它的深意，只看表面它畢竟是你師門之物，予我一個外人何幹，你若覺心裏難受，就把它當作是兄妹情誼吧！”翠縷想後也覺送人不妥，就不再爭辯了，於是道：“今日天氣陰沈，想來夫人的頭痛病又發作了吧！”華陽回身坐在了藤椅上按著太陽穴道：“是啊，還是在楚國落下得病呢，秦地多陰雨怕是更加重了病情！”翠縷聽後拿著梳子來之華陽面前道：“用梳子蓖頭發，可能會緩解一些疼痛！”華陽不語任憑翠縷蓖發，心中思道：“太子可以不見，她就不可不見了！”打定主意的華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