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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敬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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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聲未止之際,呂不韋在位置上回想著,異人在馬車上的沈吟之語,“先生,在前來鹹陽之前,有位朋友在閑談時曾告訴我,華陽夫人在楚國時的一段往事,我想利用她的這一弱點攻其不備!”“噢?有把握嗎?”“他是在趙國做質子的楚國公子的大夫,所言因該不會有假!”

回憶已終,呂不韋溫笑著捋著黑髯,看著華陽目光游離,她的心似乎早已飛過了千山萬水,飛向了夢中的家園,他轉瞬思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此人真可以與我共成大事!”呂不韋在讚嘆異人之際,疑問也隨之而來,“這曲調應該是楚調,可詞意皆是描寫男女情愛之景,莫非在華陽心中也有著難以割舍的情傷?”一聲輕柔又鋒利的聲音飄散在品心亭的綠柳前,“子楚?既是秦國公子為何要改換楚名啊?”華陽似乎有意試探,那青年答道:“夫人對子楚有再造之恩,子楚感激之餘,不知如何報答,故特地更名子楚,以此不忘夫人對於子楚的恩情!”華陽聽後思道:“看樣子他是料定我會幫他了,原以為他只因有呂不韋,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沒想到他也是個明白人,話已至此倒不好隱藏了!”思畢,華陽於是問道:“夏蟬,如今是你何人?”那青年笑道:“夫人說笑了,夏姬正是子楚的親生母親!”呂不韋聽後不免心中一緊,因為他最擔心的問題就要來了,“公子,你要好生應對呀!”呂不韋在心中道。

華陽冷笑道:“親生母親!你應該知道,在我還未入府之前,夏姬可是最受寵的妃子,可怎奈韶華易逝,她對於我的私恨又怎會少於旁人,恩情雖大,親情難舍,孰輕孰重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子楚聽後立即跪下道:“夫人說的沒錯,生養之恩大於天,我不能背叛我的母親,但我也不會讓您受到傷害。子楚只身入秦,若不是仰仗夫人的庇佑恐怕早已死在冰冷的律法下了,夫人,子楚誠知一腔空話說明不了什麽,但求夫人給子楚機會,以證明此言不虛!”那青年說得言辭鑿鑿,入情入理,“若是放棄以生身之母為代價,換取王位的人,又有誰是不會被放棄的呢?”華陽的反試法當真奏效,思畢後道:“你起來吧!你的事我自會找時間促成,現在你就正式更名為子楚!”那青年聽後欣喜溢於言表,向華陽磕了個頭道:“謝夫人賜名!”呂不韋見此情景也舒了一氣,“不過,你也要應我一件事!”華陽語態輕柔,但在子楚聽來卻恍若雷霆乍驚,恭敬的問道:“不知夫人要讓子楚做什麽?”華陽聽後放下了手中的綠玉鬥,微微笑道:“日後你便知道!”“是,子楚定當竭力!”子楚隨之站起,華陽道:“我也乏了,你們就在秦境敬候佳音吧!”“是!”呂不韋起身與子楚一同答道,“翠縷,送他們出去!”華陽道,“是,二位請隨我來!”翠縷領他二人走後華陽望著滿池的碧水,小巧的綠玉流雲墜,在耳邊驄瓏,傷心碧落,長發流蘇,隱隱的傷痛化作這樣一句話,“這一步踏出就再無回頭路了。”風乍起,艷麗的倒影隨著波瀾一點一點的氳開。

湖藍的黛色一直延續到天心,斷雲絮絮凹顯汀芷,烈烈的長風呼嘯而過,衣襟作響帶走了平靜,也帶走了愁索,隨之而來的是欣喜與若狂。出了太子府的二人竭力保持著常態,呂不韋上前對食客說道:“仇冰,我們走吧!”那食客聽呂不韋聲調上昂,斷續不止,必是喜極所致,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結果。馬車駛去,一朝之成百年荒。

在車上的二人終於松下了那根緊繃的神經,窗外的大雁徘徊不返,似歸不歸,子楚此時卻有了一些游子離家的傷感,或許是因為在遠方有他真正思念的人兒,子楚幽幽地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駕車的仇冰打趣道:“公子可是想念遠方的佳人了?”子楚聽後一怔,癡癡地笑了,呂不韋則有些嚴肅地說道:“不許胡說!”子楚聽後忙道:“不要緊的,況且仇冰說得對,我是有些想念蕭翎,算算日子我們的孩子也該滿三歲了,不知道她們過得好不好!”子楚沈浸在思念中,絲毫沒有察覺呂不韋臉上細微的變化,他的話再次提醒他,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而駕車的仇冰也與呂不韋有著同樣的感觸,三人各懷傷憂,馬車已駛到了藏仙樓。

三人下車後,呂不韋對子楚道:“公子耐心等待,切勿多想!”子楚回應道:“先生也是!”幾番客套後子楚便上樓歇息了,呂不韋也隨之而去,仇冰則望向那花海的深處,任憑那婉約的湖藍將自己吞噬。

呂不韋回至房中,也許是籌劃了三年的霸業已唾手可得,心好似被掏空一樣,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思念,而回憶瞬間又將他的心填滿,一空一滿,全是苦澀。

呂不韋微微一笑,透過窗子看著碧藍色的天,漫天的飛絮飄過臉上、飄過身上,直至最後還是飛進了心裏。呂不韋已經游離,那瀲灩的易水舊岸,一位美人倚石枕臂,素手有時接落飄下的飛絮,一團團成對成球,滾之地下,恍若銀裝素裹一般,斑駁飛絮嵌著翩若游龍舞若驚鴻的身姿,白紅錯落,蹁躚漣漣,呂不韋悄悄走過去,喊道:“蕭翎!”那美人回身帶著哭腔問:“為什麽?為什麽讓我在希望之中絕望,為什麽你給了我希望,又要親手將它毀滅!我恨你!我恨你!……”滿眼含傷趙蕭翎拼命地捶打著呂不韋的胸膛,呂不韋撫著蕭翎早被淚水弄花的臉,道:“最後一次,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愛你,從今以後我可以擁有天下所有的女人,卻唯獨不能擁有你。”蕭翎聽至此處抽泣已不能停止,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恣意地躺在他的懷中,此時的柳絮霎時變成飛雪,砭人肌骨,春景憶冬,也不過如此。

呂不韋常駐在窗前,只覺體寒,定神一看原來已近深夜了,他回身靠在墻上,思道:“家宴一別已近三年,她還好嗎?”呂不韋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大笑見常伴微微的嘆息,這段情已將他折磨的腸斷心傷,無處不涼。失憶至此,豈能成眠,若想排解此情,只怕是要借助山間的清風明月了!

一人一影,在月光的映襯下越發悲涼,愁苦亦不能解,呂不韋帶著趙酒走上了那開滿芫荽(suī)花的山丘上,一杯杯清寒之物便進了腹中,或許醉了,心就不那麽痛了。這時傳來步壓細草的瑣細之聲,呂不韋睜開醉眼惺忪的目,一襲湖藍便站在他的面前,“不韋哥,你喝醉了!”呂不韋的目望向邯鄲,沒有一絲火氣與狂亂的道:“我沒醉!這麽晚了,若水怎麽還沒睡?”“我在等不韋哥,不韋哥你是為了蕭翎姐才如此難過的吧!”若水臉上流過一絲的失落,轉瞬卻被釋然所遮掩,淡淡地笑道:“蕭翎姐有不韋哥這樣的人惦念,真的好幸福,不像有些人註定終生被人遺忘!”若水蹲在地上,手上的芫荽花葉已將她的指尖染黃,呂不韋飲盡杯中之酒,問道:“仇冰都和你說了?其實我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我不想你難過!”呂不韋眼中充滿了憐惜,“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瞞著我,我原想親自告訴你,沒想到——”說到這若水已不能自己,手中緊緊握著一個香囊,沈默良久後道:“呂不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說著便把手中的香囊狠狠地扔在了呂不韋身上,踉蹌的離開了,一樣的話,一樣的傷,一顆心禁不起這樣的折磨。呂不韋撿起落在自己身邊的香囊,水藍色的薄紗上面繡著如血的合歡花,而那袋中盛著的竟是火紅火紅的相思子,那繡袋針線精良必是繡了好久之物,呂不韋想象著若水縫拆繡袋之景,不由得失珍自笑,誰又知那笑既有五分淒涼,五分苦澀。

瓶中酒已盡,天未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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