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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往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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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註:

本章有多處引用均為常識,但為了保證閱讀時理解通順,譯者還是選擇添加註釋。讀者可酌情參考或無視^_^

2002年,七月

接下來的那個周二,赫敏在采藥時格外警惕,幾乎到了神經質的地步,但整個過程又一次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她來到棚屋時,德拉科已經在房間裏等她了。

"那麽,來決鬥吧。"他一邊轉動著右手的魔杖,一邊看著她走進門來。

赫敏渾身一僵,臉色微微發白。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已反覆提醒自己,一旦德拉科感覺好點,他就可能會對她做一些極其惡毒的事情。因為這顯然是他用來保持兩人之間距離的默認方法。

相比她從狼人手下逃生後他對她扔的那些毒咒,她為他治傷帶來的影響明顯更大。如果他認為她最近觸碰他的方式越界了—如果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縮短了—她也已提醒自己,他可能遲早會做出一些可怕殘忍的事情來再次拉開距離。

她早就知道—

然而事到臨頭,她仍然覺得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般。

她垂下目光,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變化。

"好。"她把背包放在門邊,在周圍施了保護咒。

他在房間的另一側註視著她,神情冰冷,像是在算計著什麽。

"我想看看你的閃躲和回避有沒有進步,但我不想讓你每時每刻都那麽緊張—"

赫敏微微畏縮了一下。

"別攻擊我的手就好,"她打斷他,"我會沒法工作的—如果你再打我的手的話。"

他有些惱怒地瞇起眼睛。

"閉嘴,格蘭傑,我沒想用毒咒打你。"他喝道,朝她猛地一揮魔杖,然後她便感覺到了—液體。

她低頭一看,發現一大滴水珠濺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知道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他直截了當地說,"但是我還是有信守承諾的習慣的。我想水不會冒犯你吧。"

赫敏仍然吃驚地盯著自己的手背。待到終於擡起頭來看向他時,她的臉已經泛紅了。

"抱歉。"她低聲說。

"行了。"他表情僵硬。"那麽—我主要是想看看你是怎麽移動的。不過,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不妨試著攻擊我。"

他擺出一副隨意的決鬥姿勢,等著她照做。

她擺好姿勢,身子微微向前彎,輕輕點頭,然後朝他射出一道軟腿咒。他右手輕輕一揮就將它擋開了。

他往她的方向扔了十幾滴水珠,被她用無聲鐵甲咒輕松擋住。

她又擊出一連串昏迷咒,他無需移動半步便擋下了。

"你自己從來都不動,為什麽又那麽在意我會怎麽移動?"她邊問邊朝他的腳放出幾道鎖腿咒和軟腿咒。

"我又不是真的在決鬥。"他說著朝她微微一笑,擋開了她的咒語,同時又向她腳上扔了幾滴水珠。"你的盾牌還不夠大,別再守著它了,趕緊閃開,除非你能確保它能擋住你全身。"

她滿臉通紅,側身避過二十滴水珠,同時朝他的方向射出幾道溫和的毒咒。

"你根本就沒想要攻擊我,"他皺眉說道。"你心知肚明,決鬥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我和無數人交過手,狼人、你們鳳凰社、甚至還有食死徒…尤其是最近,聽說我受傷了,黑魔王軍隊裏的每個人都以為這是奪我位置的絕好機會。"

赫敏差點絆了一跤,擡頭驚恐地盯著他。

"什麽?"她倒吸一口氣。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哈利或者羅恩,她估計會狠狠一拳揍上他的腦袋。

他瞄準她的兩眼之間射出一滴水珠。

"集中註意力!"他吼道,然後絕望地擡手扶額,但仍然毫不費力地擋開了她的鎖腿咒。"你真是沒救了。梅林。這就是你們這幫人從來沒贏過的原因。"

"我是個治療師,"她辯解道。"如果你想讓我更努力地攻擊你,那就不妨告訴我你有多喜歡殺死貓貍子幼崽。"

"每晚睡覺前都殺。"他一邊面無表情地回答,一邊射出無數水滴。地板上的水坑越來越多。

"你說你一直都在決鬥,是真的嗎?"赫敏不再對他施惡咒,而是停下來憤怒地盯著他,同時把他射過來的水珠全部擋開。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

"你應該還記得,我是個食死徒。我真的不知道你怎麽會為這個感到驚訝。"

"可是你受傷了!我想就算是食死徒,也應該有一些人類品格的基本原則吧?!"她怒不可遏。

"好吧,你這麽想就錯了。雖然這是一個麻瓜的概念,但黑魔王一直以來都堅定地提倡'適者生存'[1],所以他本人才渴望能征服所有的麻瓜。如果我僅僅—因為遭受了懲罰—就變得能被輕易打倒,那從表面上看就是我活該。"

"所以?他們就能隨心所欲地攻擊你嗎?"她憤怒地問道,繼續躲避著他的"暴雨"。整個地板都已經積起了一層水。

"當然不是。"他傲慢地翹起嘴角。"因為長期的內訌,軍隊的凝聚力早就不如從前了。每周在黑魔王面前,都有一個固定的時間允許我們互相挑戰。只不過規則會限定挑戰過程中不許殺人,也不許做出任何行為來削弱我們的—有用性。"

"太卑鄙了。"

"所謂的文明人也不過是些更有經驗、更聰明的野蠻人罷了。[2]"

赫敏困惑地瞇起眼睛看著他。

"你怎麽會知道達爾文和盧梭?"

"哦,你知道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3]"他微微得意地勾起唇角。"我們這種野蠻的食死徒也是會讀書的。只要我繼續幫助黑魔王奪取勝利,他從來不會在乎我在做什麽。"

他突然嘆了口氣,不再向她繼續投射水滴。

"你真的不打算攻擊我嗎?"他一邊惱火地問道,一邊清理掉了滿地的積水。

赫敏的臉又微微紅了幾分。

"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治你的傷,我不想讓你摔倒。"她勉強地承認。

"你真他媽的白癡!"他怒瞪著她。"你指望食死徒也能對你以禮相待?就算你帶著傷上戰場,他們也會非常樂意繼續朝你施詛咒的。"

"我想所有人都知道我如果成為食死徒的話一定會非常差勁。"她厲聲回擊。

"當然了。但我希望你能務實一些,練好決鬥。"

"我可以很務實。到了生死關頭,我絕不會退縮的。但是—我現在不能傷害你。"

她咬著嘴唇,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你—"她組織著語言,"到現在為止你已經救了好幾百人了,但是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你還為此受到了懲罰。所以—我不會傷害你。至少不能在你帶著傷的時候攻擊你。"

她有些尷尬局促地站在原地。他嘆了口氣,打量著她,臉上流露出冷酷算計的神情。然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沈默。

"你知道嗎,"過了一分鐘,德拉科用一種輕松的語氣開口說道,"克裏維一家在他們藏身之處被抓的時候,我也在場。"

就算他此刻走上前來反手打她一巴掌,赫敏也不會比這更震驚了。她猛地擡頭看向他。他繼續說了下去。

"同一個麻瓜家庭出了兩位巫師—太過異常了。於是他們被定為首要重點目標。黑魔王希望他們死得足夠壯觀。"

"你—"赫敏呼吸一窒,將要說出口的話生生哽在喉嚨裏,被她心頭升起的恐懼吞沒。

"你真該好好聽聽那些麻瓜是怎麽尖叫的。我那位親愛的貝拉姨媽可是對鉆心咒情有獨鐘。你還記得她是怎麽把隆巴頓夫婦折磨到瘋的吧?她把克裏維一家當做是她的返場表演。那兩個男孩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真是聰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救得了父母。"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拳重擊,狠狠地打在赫敏身上。她試圖保持呼吸,但她的雙肺好像突然罷工了一般,仿佛有什麽東西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可德拉科那無情的聲音仍在繼續:"當然,你們鳳凰社的人最後還是趕到了,但是已經太遲了。那個父親咬舌自盡死在血泊中。貝拉把母親的整個子宮都剝了出來,確保如果那個女人還神志清醒的話就該知道自己為什麽受罰。然後她把那個女人的內臟吊在會客室裏,派我去追那兩個男孩。這任務太容易了,因為他們一直邊哭邊跑還不願意分開。抵抗軍居然會把兩個不會幻影移形的小巫師安置在離另一處農場好幾英裏遠的鄉下,真是天大的紕漏。然後,年幼的那個一腳踩空掉進了獾洞,摔斷了腿,開始在草叢裏爬著前進,對殺戮咒來說是再明顯不過的靶子了。至於另一個,我從背後放了一道詛咒。"

赫敏想也沒想,手腕便猛地向前一揮。一道利刃咒[4]直直飛向馬爾福,擦過了他的臉頰。鮮血瞬間湧出傷口,順著他的臉流淌了下來。然而他卻毫不畏懼地向她走了過來。

"你知道的…"他的語氣極其輕柔。"殺戮咒,它會讓你失去某些東西。它不是什麽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施放的咒語。至少不能重覆不斷地施放。科林本可以一直跑下去的。如果他繼續跑,也許他現在還活著。可是他停了下來。為了他死去的弟弟,他停了下來,原路跑回去,想拖著屍體一起逃。"

"你有沒有—"赫敏的聲音低沈而沙啞,她懷疑自己幾乎就要因為此刻心頭湧起的恐懼而死去。"是不是你—"

馬爾福挑了挑眉,朝她冷冷一笑。

"你是想知道,制造出你腦海裏那場夢魘的罪魁禍首究竟是不是我,對嗎?"

赫敏覺得自己此刻只要一張嘴就可能會吐出來,整個人都被尖叫和哭泣的欲望死死纏住,連帶著手中的魔杖也顫抖了起來。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夠施放出鉆心咒,但當馬爾福向她逼近,灰色的眼睛閃著殘忍的精光時,她確信自己真的可以。

"不是。"他輕聲說。赫敏微微訝異。"是多洛霍夫。他那時候剛剛發明了那種詛咒,於是那天特意跟來和我們一起執行任務,希望能實地測試一下。但是這種詛咒很難瞄準目標,對遠程攻擊來說完全沒用,施咒者必須保證目標在自己的一英尺範圍之內。如果科林當時繼續逃跑—他就不會被擊中了。"

赫敏雙手捂著嘴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低沈壓抑的啜泣。

馬爾福跪下身子,伸出手指鉗住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

"這就是你們那些格蘭芬多情結,對所有的崇高理想都深信不疑:不能丟下同伴,就算是死人也不行;不能使用黑魔法;不能攻擊已經重傷倒地的人;試圖把英雄主義歸功於眾人—下次你再想相信這些的時候,不妨好好回憶回憶科林是為什麽、又是怎麽樣在你面前痛苦死去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殺過你們抵抗軍多少戰士,就因為他們相信那些'善良是戰爭中的優勢'的屁話。"

他松開了鉗制她下頜的手指,站了起來。

"如果你現在不學會怎麽戰鬥,就只能等死。你在采藥的過程中能活下來完全是靠命運的仁慈。你那麽務實,我敢肯定你不會再去依賴這種好運。要是你還有點理智的話,我希望你下星期能拿出點真正的決心來。"

他掏出一卷羊皮紙扔在她身邊,便幻影移形離開了。

赫敏獨自在潮濕的地板上顫抖著呆坐了許久。

沒有人談起過科林。

出於對赫敏和哈利兩個人情緒的考慮,一直以來,其他人在都極力回避這個話題。任何哪怕只是含糊提及它的事情,都會受到極其謹慎的對待。

在那之後,赫敏一直把這段記憶藏在腦海深處,任它像傷口一樣潰爛而不去理會。只有馬爾福在教她大腦封閉術時才觸碰過。

可是就在剛才,他生生把它拖了出來,用那道深入骨髓的創傷斥責她。仿佛一記悶棍狠狠捶在她的頭頂,她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會休克。

赫敏已經感覺不到還有什麽東西仍然是不可冒犯的了。

她的身體不是。

她的靈魂也不是。

但是科林的死—那一直都是她個人隱秘的痛苦。她也是因此才與所有的朋友們分道揚鑣,在不到兩年時間裏走遍了歐洲各國,最後還是因此回到了英國紛飛的戰火之中。它把她一路送進了那間棚屋,送到馬爾福身邊—那個用它把她最後殘存的自我也貶得一文不值的人。

她用掌根緊緊按住雙眼,直到眼睛疼了起來。她努力重新集中精神。

當她終於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返回格裏莫廣場時,她在病房的值班工作已經遲到了。

她覺得自己整個一天都虛浮地飄在半空,有一種奇怪的物我分離的感覺,仿佛有一塊玻璃將她的思想與世界的其他部分隔離了開來。

赫敏機械地為傷患們治療,到了晚上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熬制魔藥。

鳳凰社需要大量的活地獄湯劑—這就是他們用來對付俘虜的方法。鳳凰社不會殺死俘虜,但又沒有監獄,也沒有足夠的人手用以安排守衛。所以他們只能將所有抓來的食死徒關在一處不可標繪地點,用活地獄湯劑讓他們處於假死狀態。那處地點交由比爾·韋斯萊和他的妻子芙蓉負責。他們用自己作為前解咒員的專業技能編織出了覆雜精密的保護咒屏障,以便容納鳳凰社多年來抓到的大量戰俘。

赫敏坐了兩分半鐘,等待魔藥熬制完成。她低頭看了看表,已經將近八點了。

她嘆了口氣,將臉埋進掌心。她不想再見到馬爾福了。否則她可能會一拳狠狠揍上他那張殘忍的臉。

反正他可能也並沒有期待她今晚都會出現。

她的魔杖響起了鈴聲,顯示時間已到。她把最後一點纈草根加進了坩鍋裏。

魔藥變成了淡粉色。

她施了一道保護咒,小心地把魔藥移到一邊。

她拿起裝著藥膏的罐子,放在手裏滾來滾去。她的白鮮香精幾乎已經全部用完了,其中大部分都被用來治療他背後的如尼符文。她盡量不去計算如果沒有治療德拉科,她能用它治愈多少其他傷患們的創傷;盡量不去用其他人的生命量化他的價值;盡量不去想他救過多少人,又殺過多少人,為了得到他的幫助而犧牲那些生命究竟值不值得。

他殺了鄧布利多—僅僅因為這件事而間接導致的無數死亡就足以讓他被千夫所指。不管他救了多少人,都抵消不了他的罪孽。

除非他能幫助他們贏得這場戰爭。或許也只有他們贏了,他的罪孽才能抵消。

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

德拉科·馬爾福還是昨天晚上的那個人,這一點沒有任何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她對他的了解略有增加。

雖然她還是看不懂他。

他為什麽會僅僅因為她不想在他受了重傷時攻擊他就變得那樣憤怒和可怕?這種怒意和憤恨簡直不可理喻。感覺就像她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情打破了他們之間本就脆弱的和平。

但是用科林的死來激怒她—就算以她對他的標準來看,這也實在太卑劣了。

或許他是真的擔心她上了戰場會死吧。

下一秒她便狠狠嘲笑了自己一聲。就算他真的擔心,恐怕也只是因為他不想冒險和另一個不會大腦封閉術的聯絡員打交道吧。

還沒等自己多想些別的,她便把藥膏塞進口袋,幻影移形來到棚屋。這一次她提早到了四分鐘。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讓她覺得精疲力竭。

她在椅子上坐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那是她、羅恩還有哈利在霍格沃茨禮堂裏吃飯的場景,他們各自的嘴裏都咬著食物,擡著頭,似乎對拍照的人有些惱怒。這是科林拍的。

每次感到沮喪時,她都會凝視著這張照片許久。

她把它放回口袋裏,然後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手臂裏。

也許等下回去之後,她該喝一瓶無夢酣睡劑。她能感覺到噩夢已經在腦海中蠢蠢欲動,只是在等待一個爬上她意識表面的時機。

這個月她已經喝過八瓶無夢酣睡劑了,可她還是無法擺脫那些噩夢。夢中滿是從詛咒研究所被救回來後送到她面前的受害者們。

她盡力了。她已經拼盡全力去救他們了。

可是她真的無能為力。他們幾乎全都死了。那些僥幸活下來的人,她也只能讓他們安樂死,以擺脫魔法傷害帶來的無盡痛苦。

如果她今天晚上再喝一瓶,那就會違反她要求其他人嚴格遵守的規定—除非受傷,否則每人每月用量不得超過八瓶。

雖然就算她真的違規,別人也不會知道。格裏莫廣場的魔藥管理工作一向都由赫敏一個人負責。抵抗軍的人手嚴重短缺,再安排一位額外的管理員監督赫敏的話,他們實在負擔不起。就算他們想這麽做,那個受命的人也必須是個合格的魔藥師,否則他們也沒有辦法阻止赫敏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動作。

但是,濫用職權、監守自盜一旦開始,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服用過第九瓶之後,很容易就能為第十瓶、第十一瓶找到合理的借口。

直到她產生抗藥性。

直到她渴望一些效果更強大的東西。

西弗勒斯早就警告過她,對於魔藥師們來說,濫用自己魔藥技能的方式可以是無窮無盡的。

也許回去之後,她可以和納威一起吸非洲樹蛇煙亢奮一下,或者問問查理願不願意把他的火焰威士忌分她幾口。

可她並不是真的想亢奮。就算想,她的工作和職責也不允許。隨時都可能有緊急醫療情況發生,她必須隨叫隨到。

喝酒倒是沒問題。她的儲藏室裏一直常備醒酒劑。但在她清醒的時候,總是很難和查理相處。

赫敏極度渴望能有人陪她說說話。

和馬爾福的幾乎每一次交流都像是情感上的一次重擊,狠狠打在內臟上。她不得不把這一切全部推向意識之外,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住在一座擠滿人群的房子裏,卻覺得孤立無援。

一陣輕微的幻影移形聲傳來。她呆呆地擡起頭,發現馬爾福來了,模樣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懶散。

她真的想轉身哭著逃走,或者對他狠狠扔幾道毒咒,再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她咽了口唾沫,站起身來。

他解開襯衫的扣子,面朝椅背跨坐在椅子上。她一言不發,把襯衫從他肩膀上拉下來,開始治療。

"我要用清潔咒了。"她機械地說完,默數到三,揮動魔杖施咒。

然後她迅速重新塗上藥膏。白鮮中和毒素的藥效已經開始顯現,傷口已經有了開始愈合的跡象。也許下周她就能封閉切口。整個過程需要幾個小時才能完成,以確保他日後活動肩部時,疤痕的纖維結締組織不會繃緊或拉傷。

她並不想和他說話,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開了口。

"如果之後四到七天裏你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封閉切口。可能需要三個小時。晚上八點以後和早上五點之前對我來說最合適。白天我要在醫院輪班,還有其他工作要做。"

他沒有答話。

她重施了保護咒,把襯衫拉回他的肩上,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了棚屋。

迪安森林夏天的夜晚很涼爽。她微微打了個寒顫,沿著小路向村莊走去。她已經決心要喝個爛醉,然後重新振作起來。

她在一家酒吧門外停下腳步,有些猶豫。她一旦喝醉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她不能就這樣走進一家麻瓜酒吧,然後邊喝邊為每個死去的人號啕大哭。就算她能設法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在麻瓜急診室裏工作的醫生,她也並不擅長說謊。

她再次邁開步子向前走去,直到她走進一個市場,買了一瓶波爾圖酒[5]。從前過節的時候,她的父母總喜歡在夜晚時分喝波爾圖酒。

她帶著酒瓶走到她之前堆祈福石塔的小河邊,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河岸—這裏長著一大片蘆葦,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真是神奇。她在四周施了幾道麻瓜驅逐咒和隱私咒,然後拔開瓶塞開始喝酒。

她想起以前聽別人說過,如果是一個人喝酒,用吸管可以醉得更快。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她還是變出了一根長長的吸管,插進瓶口,繼續喝了起來。她粗略算了算,至少還要再過幾個小時才會有人想起來要出門找她。這些時間足夠她喝個酩酊大醉,在橋下痛哭一場,等到意識稍微恢覆清醒後再回去。

她沒有吃晚飯,於是很快便醉了。

她把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在蘆葦叢中哭了起來。

她恨馬爾福。他怎麽敢向鳳凰社索要她,讓她被迫孤立於所有人,還在她面前談起克裏維一家?她現在真的希望能親手殺了他。

她站起身,取走石塔頂部的那塊石頭,奮力扔進了河裏。

然而她沒有留意自己動作的幅度—整座石塔微微搖晃了一下,隨後"嘩"地一聲全部倒塌在河水裏。她驚恐地倒抽一口氣,手忙腳亂地想把石塔重新堆起來。

可是她的雙手不停地發抖,根本放不穩石塊。試了好幾次之後,她只得放棄,跌坐在冰涼的淺灘裏,顫抖著哭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無助悲哀了。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樣子有多麽狼狽。她剛才應該買兩瓶波爾圖酒的。

"你他媽的在幹什麽,格蘭傑?"

[1]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出自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Charles Robert Darwin)的自然選擇學說(Natural Selection Theory)。

[2] The civilized man is a more experienced and wiser savage. 出自亨利·戴維·盧梭(Henry David Thoreau)的《瓦爾登湖(Walden)》。

[3] Know thyself. Know thy enemy. And you shall win a hundred battles without loss. 出自孫武《孫子兵法·謀攻篇》。

[4] Slicing Hex. 作者原創毒咒。此處譯作"利刃咒",後文同。

[5] Port. 英語全稱Port Wine,葡萄牙語為Vinho do Porto,Porto,Port,通常稱為波特酒,也稱為缽酒或砵酒、波爾圖酒,是一種加強型甜葡萄酒,有葡萄牙"國酒"之稱。生產於位於葡萄牙北部省份的杜羅河谷。本譯文統一譯作"波爾圖酒",以避免波特酒與哈利·波特譯名相同造成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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