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才更重要。什麽名聲，什麽氣節，若是人死了，那就一文不值！轉了一整天，他就想到了給采薇看診的花掌櫃，便找去了花草堂。”

“結果，發現含煙那丫頭也被人抓走了。他就猜到這事十有八九和你們有關，便又去了將軍府，正撞上你與將軍回來。聽侍衛說將軍中了毒，事態不明，他也不敢貿然行事，便找了個小廝盯著將軍府，後來你去右相府，又送我們回去的事，他自然都知道了。”

“如今，他一心想著如何彌補你們，別說在城門口把你們打打馬虎眼，就算替你們去死，他都願意。”

“外祖母！”墨染與墨輕衣齊齊喚了一聲，眼圈已有些泛紅。

一旁容采薇的眼淚卻是直接滾落下來，“這幾日，祖父天天差廚房給我做各種補品。”

“老夫人，到了！”

車夫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傷感、溫馨的氣氛，容采薇謹慎的挑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墨輕衣和墨染道，“你們等一下，我先下去。”

片刻，容采薇打發了領路到竹院的小沙彌，才撩開車簾，示意幾人下車，“好了，你們出來吧。”

誠如老夫人所言，自他們在竹院安頓下來之後，一直沒有人前來打擾。

日頭漸漸偏西，在漫天的雲霞中，暮鼓一聲聲響起，三泉寺沈重的大門正要關閉，一輛馬車在寺門口穩穩停下。

一位婦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沖門口的小沙彌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過兩日是亡夫的生祭，所以特來寺中小住兩日，求高僧為亡夫誦經超度。”

“阿彌陀佛！張夫人客氣，請！”小沙彌回了一禮，領著母子三人往寺中後院而去。

“小師傅，”那夫人一邊隨著小沙彌前行，一邊故作不經意的輕嘆了口氣，“原本今早我是與容老夫人一同出的城，遇到了點事情一耽擱，這天都黑了。不知容老夫人住在哪個院落，明早我去拜會。”

“竹院，老夫人一向都是住在那裏的。”小沙彌擡手指向山坡西北側的一處院落，“呶，就在那裏，老夫人喜靜，所以住的有些偏。夫人，到了！”

小沙彌在一個門楣上懸著菊院的院前停下，推開遠門沖母子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小僧告退。”

“娘！”隨這夫人一起來的男童看向這婦人問道，“那姓墨的壞人會在這裏嗎？”

“我也不知道。”婦人垂眸看向身旁的一雙兒女，溫柔的撫了撫兩人的發髻，“所以，意兒，茹兒，從明日起，你們要去十全亭玩，”她擡手指向山頂上的一個小亭子，“從那能看到竹院的情況，若是發現什麽異常，來告訴娘。”

“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盯好竹院的。”被喚做意兒的男童信誓旦旦保證道。

“娘，我也會盯好竹院的。”被喚作茹兒的女童也保證道。

“娘知道你們是好孩子，不過自己也一定要小心。”說罷，婦人轉身看向身後跟著她的婢女道，“妙兒，帶小姐和公子去歇息吧。”

“是，夫人！”

目送三人進了廂房，婦人轉身，遙遙望向容老夫人所住的竹院，默默道，“一平，你看到了嗎？墨家完了！如今，只剩墨輕衣與墨染在逃，不過你放心，只要是墨家的人，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我會將他們一個個都送到你身邊，讓他們給你陪葬！墨染，從長安到韶關，你逃掉了，這一次，你絕對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春日正好，三泉寺雖沒有百花爭艷，但晨鐘暮鼓，香霧繚繞、日日梵音，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日，日頭從山頂的十全亭躍下，兩個孩童也手拉手沿著青石鋪成的臺階一躍一躍而下，行至半山腰，兩個才松開手，一個左右環顧望風，一個跳到路旁的柏樹後，將樹下的藥渣抓起一把塞入袖袋中，之後兩人又手拉手一躍一躍的跳下，又沿著小路到了菊院門口。

“娘！我們回來了！”

“公子，小姐！”妙兒迎向兩人，“宋太醫來了，夫人正與他在裏邊說話。”

“終於來了。”男童眸中露出興奮之色，當下沖向房中，“母親，怎麽樣？”

婦人沒有說話，轉眸看向宋太醫，示意他說。

“看，這是柴胡、前胡、川芎、獨活、茯苓、炒桔梗、人參、甘草，聞起味道，還有一些阿膠的成分，應該是女子用來治療體虛風寒、增補氣血的。”宋太醫翻檢著小幾上的兩份藥渣道。

“可這兩日，我們都遠遠見過容老夫人和容家小姐，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再說，若是她們病了，又何必將藥渣倒的這麽遠。”男童說著將袖袋中今日裝的藥渣倒出，“宋太醫，你再看看今日的藥渣，與前兩劑可有什麽不同？”

宋太醫凝眸望去，伸手翻檢著藥渣，“前胡、甘草沒有了，多了生姜、薄荷，而且藥的分量也減輕了，這說明病人身體在好轉，已快康覆。”

“娘！”男童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由此可見，竹院中的確住著一個病人，但卻不是容老夫人和容家小姐。每日勞煩花草堂那個女掌櫃送藥的應該是墨輕衣吧？”

婦人頷首，“所以，我們要打草驚蛇。宋太醫，”她看向宋太醫道，“有件事正好要你幫忙。你回去之後即刻轉告我父親，右相大人被關得也太久了，該放出來透透氣了。”

“是！我即刻回城。”宋太醫恭敬應聲，轉身離去。

“明日一早，”從宋太醫的背影上收回眸光，婦人看向眼前的這雙兒女，眸中的恨意與輕嘲已變成憐愛與溫柔，“我帶你們去拜見容老夫人。”

夜色，一點點彌漫三泉寺，從有蛛網的墻角滑下，落在竹院西北角修長的竹葉上，泛著清幽色的光輝，又漸漸消融於微明的曙光中，明媚的陽光普照而下。

“容老夫人！容老夫人！”一個婦人的聲音打破了竹院清晨的寂靜。

東廂房內，容老夫人向墨輕衣與墨染丟了個眼色，看兩人帶著自己的碗筷躲去了暗室，這才向七巧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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