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解語唇角勾起，沖錢嬤嬤福了一福道，“多虧嬤嬤教導。”

錢嬤嬤側身避開墨解語的禮，“大小姐這話嚴重了。等日後大小姐成了將軍夫人，老奴還要仰仗大小姐。”

笑意，在墨解語的眼底肆意蔓延，她親熱的挽起錢嬤嬤的手臂，“嬤嬤這話就見外了，若真有那一天，也都是嬤嬤的功勞。嬤嬤，你說，墨輕衣她會不會去質問……”

飄飄灑灑的雪花漸漸模糊了兩人的身影，也為遠處的亭臺、樓閣、蒼松覆上了一層頭紗。這雪，一直下到晚上，將整個世界都變得銀裝素裹，依舊不肯罷休。

“雪還沒有停？”墨輕衣丟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

“還沒有，不過比傍晚的時候已經小了許多。”靈犀又往火爐裏加了塊炭，看向墨輕衣，“送往大皇子府的賀禮清單小姐列好沒有？明日一早錢嬤嬤怕是又要來催了。”

“我想了想，若是有人誠心挑刺，無論送什麽怕都能挑出錯來，不如明日你從我的陪嫁裏揀上好的藥材送上一些，權當給大皇子妃安胎了。”

墨輕衣一邊說一邊向門外而去。

雪花夾雜著涼意迎面撲來，讓她不由打了個激靈。

“可只送藥材，合適嗎？”靈犀從房中追了出來，將銀色的披風給墨輕衣披上。

“無妨。那些藥材大都是宮中賜的，萬一真有什麽問題，也有人擋著。”墨輕衣看著打著轉落地的雪花道。皇後娘娘壽辰的時候，為了避免意外，林家只送玉器，不還是出了白玉蓮花紋手鐲的變故，既然有些事情防不勝防，還不如省點心。

“小姐！”靈犀看向走到院中的墨輕衣，“你說將軍要是再不回來，五日後宮中的除夕晚宴怎麽辦？小姐要一個人參加嗎？”

“到時再說吧。就算一個人參加也沒什麽，頂多被人冷嘲熱諷幾句，還能吃了我不成？”

寒涼濕潤的空氣片刻便驅走了墨輕衣心頭的燥熱與煩悶，腳下“咯吱、咯吱”積雪的歡笑也漸漸感染了她。

她擡頭，悠遠的天空中無數的雪花打著轉兒飄向她，仿若要撲下來將她擁抱。

剎那間，她有些恍惚，好似這無數打著轉落下的雪花變成了淺淺的粉紅色，還帶著淡淡的香氣，就猶如南楚宮中紛紛灑落的桃花雨。

她腳尖踮起，腰肢一扭，雙臂張開，不覺便也隨之旋轉，裙角飛揚，銀色的披風在她身後也飛揚，仿若徐徐盛開的水蓮花。

旋轉，旋轉，旋轉……

仿若，她又回到了當年，又回到了南楚，又回到了那棵桃花樹下……

良久，她才停下，望著記憶中桃樹的方向仰頭笑道，“阿九，我跳的……”

話未說完，墨輕衣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南楚而是北漢，不是皇宮，而是將軍府，哪裏有她的阿九？

“衣衣！”

一個低低的、男子喚聲突然在墨輕衣身後響起，讓她的後背倏的繃直，

她是不是聽錯了？

衣衣，只有阿九才這樣喚她。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過她了？

“衣衣！”

又一聲低低的喚聲在她身後響起，墨輕衣的唇顫抖著，是不是慕容離想起來了？是不是他的記憶恢覆了？

“阿九！”墨輕衣又驚又喜的回眸，整個人卻突然凍住，在她身後三丈之外，的確站著一個人，一個男子。

但卻不是慕容離，而是戴著銀質面具、披著黑色大氅的九君。

墨！輕！衣！

九君眸中的氤氳頃刻就被怒火所取代，心中的激動也被憤怒所替代。他怎麽會將墨輕衣看成她？

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在南楚，他親眼看到了她的墓碑。

還在她的墓碑前，陪了她三天三夜。

在南楚，他親眼看到了她曾經住的宮殿落滿塵埃。

還親手將那每一個角落都打掃幹凈。

雖然明知道就是這個結果，可再看到那墓碑時，他的心，依舊痛的無法呼吸。

不要命的趕去，不要命的趕回，這一去一回，心，卻碎成了塵埃。

還未進長安，便又遇大雪紛飛，好似要埋葬他曾經的過往與愛戀。

他悄悄回了將軍府，正準備去看看雲府收拾的如何，卻碰巧看到了在這紛飛大雪中起舞的她。

那一瞬間，他忽然分不清自己所在何時、所在何地。

他以為他在南楚，在那株桃花樹上，輕輕晃動樹枝，任花瓣紛飛，看她在樹下翩翩起舞。

“衣衣！”

萬千的思念，從心口湧上喉頭，又變成她的名字。

那女子一點點轉過身，卻好似將他的心從高空狠狠擲到了地上。

粉碎，粉碎！

“將軍？”墨輕衣漸漸回神，被九君眸中的恨意與傷痛所攝，不由後退一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怎麽，本將軍回來你不高興了？”

九君向前逼近一步，腳下的積雪“嘎吱”怪叫。

墨輕衣不由又後退一步，努力扯了扯唇角，臉卻仿若被凍僵了一般，沒扯動，“將軍回來，我自然高興，怎麽會不高興？”

“可為什麽本將軍從你臉上沒有看出一絲一毫高興的意思？還是說，本將軍突然歸來，影響了你的計劃？”九君又向前一步，眸中的寒意勝過此時雪花的寒涼，話語中的譏諷比積雪的怪叫更刺耳。

“什麽計劃？什麽意思？”墨輕衣被九君氣勢所迫，又後退一步，卻不慎踩到了拖在地上的銀色鬥篷，身子一個趔趄便向雪地上倒去。

九君長臂一伸，擒住墨輕衣的手猛一用力，將她一把拽進了懷中，砰的砸在了他身上，“墨輕衣，你們墨家究竟還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這舞，若沒有人指點，她怎麽會？

“哎呦！痛！痛！”墨輕衣被撞的生疼，手腕更是幾乎被捏碎，“你放開我，放開！”

“看著我，”九君松開了墨輕衣的手腕，卻又鉗住了她的下頜，“說！你們墨家究竟打探到了什麽消息？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什麽？”墨輕衣死命扒著九君的手，火氣從心底蹭蹭躥起。

他在錦月樓當著文武百官向她求婚，之後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她一個人進行了整場婚禮，成了整個長安城茶餘飯後的笑話。

她都沒有找他算賬，他卻又開始發瘋。

扒不開他的手，她索性放手從袖袋中摸出一枚銀針，擡手便朝他腰間刺去。

只是手剛揚起，手腕已然又被那煞神擒住。

“說！”九君手上一用力，竟握著墨輕衣的手腕，用她手中的銀針瞄準了她自己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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