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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在夢中見過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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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兒……”劉觴嘟囔了一聲。

李諶趕緊湊過去道:“怎麽了?”

劉觴蹙著眉心:“我……我胃裏不舒服, 想……想吐……”

李諶將他扶起來,劉觴吐得一塌糊塗,魚之舟端來醒酒湯, 先是漱口, 又飲下了醒酒湯,這才癱在龍榻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天色昏昏沈沈的, 還未天亮, 劉觴感覺身邊有東西,窸窸窣窣的,仿佛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迷茫的睜開一絲絲眼縫。

李諶正在起身,將外衣套上,輕聲道:“朕去朝參, 你多睡一會子。”

劉觴翻了身, 摟住李諶的腰身道:“唔?怎麽又去朝參?”

李諶無奈的笑了笑, 道:“你忘了?契丹要入朝進貢,這些日子宣政殿加了朝參,朕先去上朝, 你在這裏多睡一會子,不要跑了,朕回來是要看到你的。”

劉觴還未睡醒, 懶洋洋的點點頭,閉上眼睛又睡了。

李諶將他擺正, 給他蓋上錦被, 便急匆匆離開了紫宸殿, 天還沒亮便往宣政殿而去了。

劉觴睡了一個好覺, 睜開眼睛頭也不疼了,胃也不疼了,好似完全沒有宿醉的感覺。

他坐起身來,伸了懶腰,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我昨日也沒飲多少酒,今兒個一點也不難受啊!”

劉觴沾沾自喜的洗漱更衣,他隱隱約約的記得,李諶好似讓自己留在紫宸殿等他來著,但又記得不是很清楚,畢竟剛才迷迷瞪瞪半夢半醒,還以為是做夢呢。

劉觴本想在紫宸殿等著來著,不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今日是程熙之第一天到戶部報道的日子,他只是個郎中,並不需要去朝參,因此這會子應該在中書門下。

劉觴穿好衣裳,便離開了紫宸殿,往中書門下去走走。

此時的中書門下還十分冷清,畢竟朝廷大員全都去朝議了,唯獨一些小官吏還在中書門下公幹。

“宣徽使!”程熙之看到他,立刻擺手打招呼,迎上來道:“這一大早的,你就過來了?”

“我來看看你。”劉觴笑道:“第一天報道,如何?”

“還行罷。”程熙之道:“還沒見到掌官,一會子朝參結束,估計便見到了。”

劉觴笑道:“你怎麽臉上還掛著黑眼圈?昨兒個沒休息好?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天喝醉了罷?”

程熙之“哈哈、哈哈……”幹笑了兩聲,如果單純喝醉也還好,都怪陸品先,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還平白威脅自己。

程熙之本都醉了,奈何聽了那些話,突然清醒過來,比醒酒湯還要厲害,勁頭十足,後半夜都是睜著眼睛,便這樣到了天明,幹脆來中書門下報道了。

劉觴自豪的道:“本使就沒有喝醉。”

“你沒喝醉?”程熙之震驚的道:“宣徽使你斷片兒了罷?昨兒個你醉得是一塌糊塗!”

“怎麽可能?”劉觴道:“我今日頭也不疼,胃也不疼,神清氣爽,怎麽可能醉得一塌糊塗,怕是你醉得一塌糊塗!”

“真的!”程熙之道:“是真的,宣徽使昨日你真的是醉了,我都生怕你是爬回大明宮的!”

劉觴:“……”

劉觴道:“對了,今日不是滄景節度使離開長安的日子麽?你怎麽沒去送行?”

說起這個,程熙之的臉色便僵硬了,畢竟滄景節度使現在是程懷瑾,程熙之與程懷瑾不怎麽對付。

劉觴咂咂嘴道:“左右以後他在滄景,你在長安,很長時間見不到的,你還不去送送節度使。”

程熙之猶如霜打的茄子,道:“大兄也要跟著離開。”

“什麽?”劉觴震驚:“節度使不是將所有的兄弟都留在長安了麽?原來程少將軍要跟著回去?”

程熙之抱怨道:“前日還說所有人都不能回滄景呢,今日一早上竟然變卦了,大兄要跟著一同回去了,現在怕是要啟程了。”

“那你更應該去送行啊,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下一次節度使奉命述職,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程熙之有些猶豫,一方面他舍不得大兄程輕裘,另外一方面也不想見程懷瑾,讓他去給程懷瑾送行,他又拉不下面子。

劉觴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笑瞇瞇的道:“程小三,要不要我陪你去送行?”

程熙之擡起頭來,兩只眼睛晶晶亮的盯著劉觴,都沒計較劉觴給他起的外號。

“當真?”

劉觴道:“今日天子要參加朝參,一定無法給滄景節度使踐行,不如本使前去,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程熙之興奮的道:“那快走罷!別一會子沒趕上!”

二人風風火火離開了大明宮,劉觴完全將李諶讓他在紫宸殿等著的事情忘在腦後……

劉觴和程熙之二人出了大明宮,趕到長安城大門,滄景節度使的隊伍還沒離開,兄弟們還在送行,別管是真的送行,還是假惺惺,反正其他兄弟都到了,就差程熙之這個老三。

大家客套了一陣子,程懷瑾本要啟程的,程輕裘卻讓他等一等,道:“三弟還沒來。”

程懷瑾垂下眼目,道:“或許不會來了。”

程輕裘道:“還是等一等罷。”

他們等了一會子,程輕裘嘆了口氣:“或許還在宿醉,別耽誤了時辰,啟程罷。”

“啟程——”

滄景節度使的使團剛要啟程,金輅車便粼粼而來,不等停穩,程熙之快速從金輅車上跳下來,大喊著:“大兄!”

程輕裘歡心的道:“是三弟!他當真來了。”

程熙之跑過來,呼呼喘著氣:“大兄!你們還沒走,實在太好了!”

程輕裘笑道:“你能來送行,為兄心裏當真十分歡心。”

程熙之別扭的道:“我只是來給大兄送行,可不是來給節度使大人送行的。”

程懷瑾態度很平靜,一點子也沒有生氣。

程輕裘拍了拍程熙之的肩膀:“老三,在長安不如滄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凡事三思後行,你已然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入了戶部,更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給自己和旁人添麻煩。”

“知道了!”程熙之不耐煩的道:“大兄都說了,我已然不是小孩子,還如此叮嚀,豈不是把我當成了小孩子?”

程輕裘笑道:“倒是大兄偏頗了。”

“大兄……”程熙之頓了頓道:“若是你在滄景過得不好,你一定要回來,我在長安買了屋舍,你若是回來,可以和我一起住!”

程輕裘的手掌搭在程熙之頭上,輕輕拍了拍道:“不必擔心大兄。”

程懷瑾見他們依依惜別,程輕裘還在撫摸老三的發頂,心中登時蕩漾起一股酸酸澀澀的錯覺,便走過去,故意道:“時辰差不多了,不要誤了啟程。”

“你這人!”程熙之不忿的道:“便不能讓我與大兄多說幾句話麽?”

程輕裘道:“時辰的確差不多了,三弟,保重。”

程熙之點點頭,道:“大兄,你千萬也要保重!”

他說著,瞪著程懷瑾道:“餵你!別以為當了節度使便了不起,你若是對大兄不好,我……我……”

“你便如何?”程懷瑾淡淡的道。

程熙之道:“我會把大兄搶過來的!”

“是麽。”程懷瑾輕聲道:“這輩子都無有這種可能了。”

說罷,翻身上馬,朗聲道:“啟程!”

程輕裘也翻身上馬,對程熙之揮手道:“回去罷。”

隨即又對劉觴拱手道:“家弟頑皮,還請宣徽使多多提攜。”

劉觴笑瞇瞇的道:“放心吧程少將軍,程小三就交給本使照應了。”

滄景節度使的隊伍緩緩開拔,長龍般的離開長安城大門,一點點的消失了蹤影。

程熙之追上去兩步,但是他不能出城,就守在城門口,望著使團的隊伍消失殆盡,離開自己的視野。

春風很大,吹得程熙之眼目發酸,他擡起手來趕緊揉了揉眼睛。

劉觴走過來笑道:“呦程小三,哭了?”

程熙之使勁擦著眼睛:“沒、沒有啊,風太大,吹得有點迎風落淚。”

“哦——”劉觴笑瞇瞇的道:“迎風落淚啊!原不是因著阿爹和大兄都離開了,自己形單影只留在人生地不熟的長安而傷感。”

程熙之一聽,心竅那叫一個發酸,劉觴每一句話都紮在他的心窩子上,剩下來的兄弟雖然很多,但都是面和心不和的類型,唯獨對他最好的阿爹和大兄,還都離開了長安回去滄景,程熙之感覺自己孤孤單單,變成了一個人。

他從滄景來到長安的時候,絕對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光景,而如今,真的成為了孤家寡人。

“嗚——”

劉觴正在“嘲笑”程熙之,哪知聽到了一聲嗚咽,緊跟著“嗚哇——”的哭聲。

劉觴震驚的轉過頭去,程熙之真的哭了,哭的還相當爺們兒,一點也不矯揉造作,聲淚俱下,那叫一個淒慘。

邊哭邊哽咽:“阿爹、阿爹和大兄都……都走了!嗚嗚嗚——就剩我一個人!都怪那個程懷瑾,搶了我大兄,還、還不讓我回家!嗚嗚嗚為什麽不讓我回家!阿爹——大兄——嗚嗚嗚……”

劉觴:“……”

劉觴本想逗逗他,哪知道程熙之真的哭了,哭的驚天動地,長安城的守城士兵紛紛轉頭看過來。

劉觴尷尬極了,連忙安慰道:“別、別哭了,程三公子,別哭了,郎中大人別哭了!你看,風這麽大,一會兒臉哭皸了,我……我開玩笑的,別哭了,又不是生離死別,還能見面的。”

“嗚嗚嗚嗚,阿爹……”

“程三公子,我錯了我錯了,別哭了。”

“嗚嗚嗚嗚,大兄……”

“怎麽還哭啊,乖啊,別哭了。”

劉觴哄了好一陣,程熙之這種野蠻的哭法,和李諶那種掉小珍珠的哭法還真是不一樣,李諶斯文秀氣很多,哭起來委委屈屈的,有一點點可憐,還有一點點可愛。

而程三公子……

驚天地泣鬼神,整條街都是他的哭聲,能穿到十八裏地之外,毫不誇張的說,劉觴都怕他的哭聲傳到大明宮去,實在太丟人了!

劉觴把他推上金輅車,程熙之哭了一路,金輅車從長安城的城南一直穿梭到城北的大明宮,程熙之這才止住了哭聲,擦了擦眼淚,擤了擤鼻涕,道:“宣徽使,謝謝你的手帕。”

說著,還要將用過的手帕還給劉觴。

劉觴嫌棄的往後縮:“你什麽直男癌附身呢,用了別人的手帕,好歹洗一下再還回去。”

“哦……”程熙之受教的點點頭:“那我洗過再還給你。”

劉觴擺手道:“不不,不必了,你留著吧。”

程熙之將手帕疊了疊,塞在自己的衣袍裏,劉觴雖沒有潔癖,但那手帕濕噠噠的,一定沾到了程熙之的衣袍,實在不願意多看一眼。

程熙之一臉迷茫的問:“宣徽使,什麽叫做……直男癌附身?”

劉觴:“……”

二人回了大明宮,程熙之還要去中書門下,宣政殿已然下朝,劉觴便急匆匆的往紫宸殿趕去。

劉觴進了紫宸殿,果然便看到了李諶,李諶已經從宣政殿回來了。

劉觴悄無聲息的走進去,一個猛子撲上,給李諶來了一個後被殺,笑道:“猜猜我是誰?”

李諶根本沒有猜測,回過頭來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劉觴,眼神十分肅穆。

劉觴奇怪的道:“諶兒,怎麽了?”

李諶道:“朕不是讓你在紫宸殿等著,怎麽又跑出去了?”

劉觴撓了撓後腦勺:“啊?讓我在紫宸殿等著?我可能是睡迷糊了,還以為在做夢呢。”

李諶道:“方才去何處了?”

劉觴道:“哦,今兒個程三公子入職戶部,我去中書門下看了看,又陪著程三公子去給滄景節度使踐行,陛下你可不知道,程三公子哭的那叫一個兇啊!整條街恨不能都聽到……”

不等劉觴說完,李諶瞇了瞇眼睛,打斷道:“又是程熙之。”

“嗯?”劉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李諶道:“這幾日你總是圍著程熙之打轉,又是給他謀求職位,又是帶他去看屋舍。”

劉觴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畢竟程三公子不是長安本地人,他不是人生地不熟嘛?”

李諶沒頭沒尾的道:“他哭了?”

“嗯!”劉觴使勁點頭:“哭的超兇!”

李諶幽幽的道:“程三公子哭起來可愛麽?”

“啊?”劉觴於是一陣迷茫,食指敲著下巴,仔細回想了一番:“好像……還行,有一點點小可愛,但是和我家諶兒比……”那是大大不如的。

他的話第二次還未說完,李諶已經黑下臉來:“可愛?”

劉觴:“……”諶兒的表情很不對勁呢!

李諶涼絲絲的道:“既然程三公子如此可愛,你去找他罷。”

說完,攤開案幾上的文書:“魚之舟,送宣徽使出去。”

魚之舟:“……是,陛下。”

“誒!”劉觴驚訝的道:“陛下,我……”

魚之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宣徽使,請罷。”

劉觴沒有法子,只好從紫宸殿退出來,抱怨的道:“陛下今兒個怎麽了?突然便生氣,不像是青春期,反倒像是更年期了。”

魚之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關閉紫宸殿的大門,這才道:“昨日裏宣徽使飲醉,是陛下抱著您回到紫宸殿的。”

劉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憶,但實在斷片兒了,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回來的。

魚之舟又道:“宣徽使今日並無頭疾和胃疾,那也是陛下的功勞。昨兒個夜裏頭,陛下一夜都未合眼,宣徽使先是吐了陛下一身,又是說頭疼,陛下親自給宣徽使按揉額角,便是怕宣徽使難過,今日還有朝參,天沒亮便去了宣政殿。”

劉觴一陣沈默,他還以為是自己昨日沒飲多少酒,所以今日才不頭疼不胃疼,原來都是李諶在忙碌。

魚之舟再次道:“這些日子,陛下要忙碌契丹入朝朝貢的事情,宣徽使又成天忙碌程三公子的事情,陛下總是見不到宣徽使,其實是心裏頭吃味兒了,難道宣徽使沒有感覺到麽?”

“吃味……”劉觴驚訝的道:“陛下為何吃味?”

魚之舟:“……”

魚之舟險些翻了一個白眼,道:“宣徽使對程三公子如此要好,陛下怎麽可能不吃味兒?”

“我又不喜歡程小三。”

劉觴對程熙之完全是出於仗義,而且之前為了抓金商防禦使,大家多有利用程熙之,劉觴心裏頭大抵有些過意不去,這不是程熙之需要幫忙,自然便多多彌補一些。

他哪裏想到,李諶竟然因為這種事情吃醋了!

魚之舟道:“方才宣徽使還說程三公子哭起來可愛,陛下可不是更吃味兒麽?”

劉觴道:“我冤枉!我後半句還沒說完呢,陛下便打斷了!我其實想說,他跟我家諶兒完全沒法比……”

魚之舟無奈的搖頭:“總之,陛下現在賭氣,不想見宣徽使,宣徽使晚些再來罷。”

劉觴深深的嘆口氣,道:“那好罷,小魚公公你幫我看著點,若是陛下心情好了,一定要叫我哦。”

魚之舟點點頭:“宣徽使放心。”

劉觴離開了紫宸殿,回到自己的宣徽院,一直等到晚上,魚之舟也沒過來通知自己,說明什麽?說明小奶狗很生氣,事情很嚴重。

劉觴覺得這樣不是法子,身為一個好男人,必須要哄好自己的小男朋友,於是他靈機一動,跑到紫宸殿門口,東張西望的。

魚之舟不在,只有一些侍奉的小太監,小太監道:“拜見宣徽使,宣徽使可是要謁見天子?天子去了宣政殿,與幾位大臣商契丹進貢的事情,一會子怕是才能回來呢。”

劉觴笑瞇瞇的道:“那……本使能進去等麽?”

“自然自然!”小太監可不知道天子和劉觴鬧脾性的事情,平日裏宣徽使都是自由進出紫宸殿的,這會子小太監也不好阻攔,殷勤的打開紫宸殿的大門,請他進去。

劉觴進去,將大門關閉,笑得一臉狡黠。

李諶忙碌的厲害,一直到宮禁之前,這才從宣政殿出來,回了紫宸殿,小太監已經換了班,因此忘了與天子提起劉觴來過的事情。

李諶走進紫宸殿,完全不想點燈,揮了揮手道:“不必伺候了。”

魚之舟應了一聲,退出紫宸殿在外面伺候。

李諶揉著額角,摸黑來到榻邊,向上一躺,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就在此時,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纏了上來,李諶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把擒住對方。

“啊……痛、痛!陛下,是我是我!”

李諶聽到那聲音耳熟,眼睛也適應了黑暗,這才看清楚,竟然是劉觴。

趕緊松開手,將旁邊的燈火點起來,便見到劉觴竟在他的榻上,不知什麽時候進了紫宸殿,最令人咋舌的是,劉觴從上到下只裹著滑溜溜的綢緞錦被,手臂還被李諶攥的發紅。

劉觴搓著自己的胳膊,道:“陛下,你差點捏死我了。”

李諶沒好氣的道:“誰知你在這裏?朕不是說了麽,不讓你入紫宸殿,是誰放你進來的?”

劉觴呼啦一聲將錦被掀開,笑瞇瞇的道:“陛下,小臣是來自薦枕席的!”

“咳!”李諶咳嗽了一聲,撇開眼目道:“誰要你自薦枕席。”

他說著,伸手過去一滾,劉觴一陣天旋地轉,被卷在錦被中間,下一刻已經被李諶扛上了肩頭。

“陛下!陛下!”劉觴震驚:“這是去哪裏啊!我可沒有野戰的癖好啊!快、快放我下來!”

劉觴一邊大喊一邊掙蹦,但是他裹在錦被裏,裹得好像一只蠶寶寶,根本掙蹦不動。

李諶不理會他的掙蹦,將人抱出紫宸殿,往地上一方,居高臨下的拍拍手道:“想對朕自薦枕席的人多了,宣徽使今夜怕是排不上隊。”

說完,轉身要走。

劉觴大喊著:“陛下!被子要散了!被子要散了!我可是要被看光的!”

李諶的腳步果然頓了一下,轉身走了回來,蹲下來與劉觴平齊,唰唰兩下解開自己的衣帶。劉觴嚇得死死閉上眼睛,卻睜開一條眼縫:“諶兒,這樣不好吧?大庭廣眾的,是不是有點太奔放了?”

李諶輕笑一聲,手握衣帶,又是唰唰兩下,將劉觴和被子卷捆在一起,嚴嚴實實的打了兩個死結,道:“好了,現在宣徽使便不會被人看光了。”

劉觴:“……”

李諶重新站起來,拍了拍手道:“朕要歇息了,宣徽使去找程三公子好了。”

“陛下!”劉觴喊了好幾嗓子,李諶都不站住,施施然回了紫宸殿。

劉觴垂頭嗓子的掙蹦起來,嘟囔的道:“小奶狗還記仇!”

李諶因著契丹的事情,一忙就是一個月,眼看著契丹使團已經動身,馬上便要進入長安,李諶這才稍微不是那般忙碌。

今日是契丹使團進入長安城的日子,今日晚間還有接風宴,就在大明宮中舉辦,劉觴忙著驗收宴席的狀況,便聽到有人喊著:“宣徽使!宣徽使!”

劉觴回頭一看,是程熙之,當下拔腿便跑。

“宣徽使!”程熙之納悶:“是我啊!你跑什麽?宣徽使!”

別看程熙之現在是文職,但他乃是習武之人,沒跑兩步便抓住了劉觴,道:“宣徽使,是我啊!”

劉觴尷尬一笑,心說就是因為看到你,我才跑的,畢竟我的小男朋友因為你吃醋啊,都把我趕下床了,我能不跑嗎?

劉觴對程熙之比劃了一個止步的動作,後退了好幾步:“有事兒麽?就在這說吧。”

程熙之奇怪的道:“宣徽使,為何要站得那麽遠說話?這樣你聽的清楚麽?”

劉觴點頭如搗蒜:“聽得可清楚了,有事兒說吧!”

程熙之“哦……”了一聲,道:“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事兒,我就是想問問,今天在中書門下的政事堂,沒……沒看到陸品先,他還在長安麽?去哪裏了?”

“陸少將軍?”劉觴隨口道:“哦,他不在長安啊。”

“什麽?!”程熙之震驚的道:“他走了!?”

劉觴點頭道:“對啊,一大早就走了,程三公子不知道麽?”

程熙之登時失魂落魄起來,他陡然記起了陸品先的威脅,如果自己不回應陸品先的愛慕之情,那麽陸品先便永遠離開長安,再也不回來了。

程熙之的心竅發緊,這個混蛋,不只是威脅自己,真的走了?走了也不說一聲,就這樣消失了,真的……真的永遠也不會回來了麽?

程熙之越想越是難過,心臟活生生裂開了一般,當即黑著臉道:“宣徽使我還是有事兒,我先走了!”

“誒,程三公子!”劉觴一臉奇怪:“程三公子,你幹什麽去啊?”

程熙之跑到太急,根本沒有停頓,消失在大明宮中,劉觴自言自語的道:“陸少將軍只是出城去迎契丹使團,下午便回城了,這麽著急幹什麽去啊……”

契丹使團入京,幽州方面,有範陽節度使安排,至於長安這邊,範陽節度使留下了自己的兒子陸品先幫忙,陸品先一大早便帶著人出了長安城,去迎接使團,下午差不多也便回來了。

程熙之雖然在中書門下公幹,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這種大事兒自然是管不著的,也不知陸品先是去迎接契丹使團,還以為他是回幽州去了。

程熙之跨上馬,一路狂奔到城門口,因著沒有天子的敕令,程熙之是無法出京的,到了大門口毫無懸念被阻攔了下來。

守城的士兵道:“程三公子,怎麽……又是您啊?”

士兵奇怪的不得了,程公子一天兩天的想要出京,每次還都著急的不行。

程熙之無法出城,著急上火的不行,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守城的士兵絕對不可能給他放行,程熙之失魂落魄的牽著馬,站在城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日光慢慢傾斜,不知不覺竟然過了正午,程熙之也沒有用午膳,便這樣呆呆的站著,不知辛苦,心竅中點點滴滴都是他與陸品先的過往,他還是不記得小時候在長安的事情,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救過陸品先,他的印象裏,陸品先每次出現都是針對自己,欺負自己,回懟自己,與自己針鋒相對。

但仔細一想,陸品先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不知如此,還會處處幫著自己……

“真的……不再回來了麽?”程熙之喃喃的道。

長安城門轟然大開,一隊恢弘的車隊緩緩進入城門,程熙之聽到動靜,這才訥訥的擡頭,就看到那恢弘的車隊打頭,有一個年輕的男子立於馬上。

那人……

“陸品先?”程熙之震驚的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陸品先!

程熙之沖過去,震驚的道:“你……你不是走了麽?!”

陸品先看到程熙之也很震驚,生怕他沖撞了契丹的車駕,連忙拉著她往旁邊讓開,低聲道:“程三公子怎麽在此處?”

程熙之緊緊抓住陸品先的手,喃喃的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別回範陽去,我……我……”

陸品先一楞,瞇了瞇眼睛,瞬間便明白過來,恐怕程熙之是誤以為自己離開了長安,準備回範陽去了。

陸品先故意沒有解釋,反而問:“為何不讓陸某離開?既然程三公子對陸某沒有意思,便讓陸某離開,也免得礙了三公子的眼。”

“我……”程熙之仍然緊緊抓住他的手,生怕一松開,陸品先便會離開一般,他的聲音發抖:“我不想讓你走,不想讓你離開……”

陸品先的聲音沙啞,逼問道:“為何?”

“我、我不知道。”程熙之搖搖頭。

陸品先的嗓音十分冷酷無情:“若是程三公子沒有想清楚,便想將陸某留下來,豈非太自私了一些麽?程三公子倘或無法回應陸某的情愫,從今以後,陸某也不會再愛慕程三公子。”

“不可!”程熙之脫口而出,動作已然比思緒要快,他發狠的一閉眼睛,拉住陸品先的衣領往下一拽,狠狠咬在他的唇上,幸而契丹使團入京,沿街的百姓註意力全都在使團身上,根本沒有人註意他們。

陸品先吃了一驚,沒想到程熙之如此的行動派,程熙之也被自己嚇到了,睜大眼睛道:“總、總之,就是……就是這個意思!”說完,趕緊埋頭跑了。

契丹使團順利進入長安,隊伍來到大明宮門口,經過檢驗之後進入大明宮,來到大明宮中最莊重肅穆的含元殿謁見天子。

李諶站在含元殿門口的垂帶踏跺上,負手而立,身子挺拔,身量高大,不知是不是還在長身體的緣故,遠遠的看過去,總覺得李諶比昔日裏更加高大了一些,自有一股天子的威嚴與肅殺。

“外臣耶律延木,見過天子。”

契丹特使恭敬謁見,特使領頭,使團也跟著恭敬作禮。

李諶的嗓音平靜,道:“特使不必多禮,平身罷。”

“謝天子。”

此次契丹的使團規模十足宏大,帶來了無數進貢的珍寶。雖之前契丹與中原多有摩擦,幾度分分合合的戰役,但如今契丹的可汗乃是主和派,已然兩度派遣特使入長安朝貢,這次乃是第三次,足見誠意。

這次使團的特使在契丹中地位斐然,乃是遙輦部聯盟八大氏族之首的疊剌部夷離堇。夷離堇是首領的意思,每個部落的夷離堇,會從部落的貴族中選取,而疊剌部掌管遙輦聯盟的兵馬大權,隨著疊剌部的發展,在遙輦聯盟中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也慢慢掌控著聯盟的內部決定權。

耶律延木看起來年紀輕輕,二十歲有餘,不到三十的模樣,但已然是疊剌部的夷離堇,更是耶律氏族的族長,他的地位雖不及契丹可汗,但已然舉足輕重,加之他手握兵權,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此次他親自前來長安朝貢,足見契丹對朝貢的重視。

眾人進入含元殿,耶律延木將朝貢名冊奉上,牛羊馬匹,還有契丹的特產都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竟然還上貢了許多美人,男子女子都有。

劉觴沒有去含元殿,但是他的小道消息還是很多的,沒一會子便有小太監前來稟報,還將那些美人的畫像都送了過來。

劉觴一個個展開,嫌棄的道:“咦,這個太醜了!這個太瘦了,排骨精嘛!這個又太胖了!這個太高了,這個好矮啊!這都是什麽美人兒,還沒我家諶兒好看呢。”

他打開最後一個畫軸,奇怪的道:“這上面怎麽沒有肖像?”

小太監解釋道:“回宣徽使,此乃契丹第一美人,但使團上貢的畫冊裏面,的確沒有肖像圖,今日晚間的接風宴上,此人會向陛下獻舞,契丹使團似乎故意賣了關子。”

劉觴不屑,什麽契丹第一美人,肯定沒有我家諶兒好看,在諶兒面前全都是浮雲,沒錯,浮雲!

劉觴稍微有些坐不住,反正一會子接風宴便要開始了,他便離開了宣徽院,往太液湖而去。

劉觴來到太液湖宴席附近,便聽到“哈哈哈”的爽朗笑聲,順著笑聲看過去,只見李諶與一個身形分外高大的男子並肩走在一起,身後跟隨著使團與宮人。

劉觴都不需要看,那爽朗大笑的男子,必然是這次契丹使團的特使耶律延木了。

那耶律延木身材異常高大,比李諶還要高出一些來,不止如此,體態也十分魁梧,臉面上帶著一股子敦厚,國字臉,劍眉星目,長相端正雄氣,雖然粗枝大葉了一些,但的確算是少見的美男子。

而且那敦厚老實的氣場,和小郭將軍有一拼。

耶律延木看著太液湖中的蓮花,無比驚訝的道:“天子,這花卉十足艷麗脫俗,在我們那面是從未見過的。”

劉觴不屑的撇撇嘴,就是這個傻大個兒,送了小奶狗天子許多美人?

他走過去,恭敬的道:“小臣拜見天子,見過特使大人。”

李諶看了一眼劉觴,脾性還沒鬧完,淡淡的嗯了一聲。

耶律延木方要回禮,拱起手來,動作突然頓住了,整個人猶如卡殼了一般,呆呆的望著劉觴。

劉觴奇怪的看向耶律延木,道:“特使大人?”

李諶蹙了蹙眉,道:“特使?不知可是有什麽不妥?”

耶律延木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麽,仍舊呆呆的凝視著劉觴,李諶又是皺了皺眉,跨前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劉觴,耶律延木這才回神。

“對不住對不住!”耶律延木憨厚一笑,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外臣方才有些走神兒了,實在對不住。”

李諶道:“特使,可有什麽不妥?”

耶律延木歡心的盯著劉觴,因著被李諶擋住,還錯了半步,抻頭去看他,道:“我見過你!”

劉觴驚訝,耶律延木可是契丹人,而且還是掌握兵馬的契丹重臣,自己何時見過這樣的人物?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

李諶也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劉觴,劉觴使勁搖頭,表示自己的清白,如果現在可以,他一定會舉起雙手表示清白的。

便聽到耶律延木道:“我見過你,好像……好像是在夢中!”

劉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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