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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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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垂下眼瞼,背過身將最後一壇酒埋進土裏,並不答話。

謝斐有些頭疼,他沒想到杜若會在這件事上和他鬧別扭。

“好阿若,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杜若依舊不答話。

謝斐繞到她身前,蹲下身,抓住她手上的小鋤頭。

“你相信我好不好。”

杜若嘆了口氣,放下鋤頭,走到石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謝斐亦坐到她跟前,想從她的眉眼裏看出她的想法。

可惜眼前的女郎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片刻前的親昵仿佛是他的錯覺。

謝斐眼睛一瞟,看到桌上放著一方蘭色絲帕,上面繡著幾節青竹並兩只彩蝶,“這絲帕倒是繡得別致,怎麽竹子還能招蜂引蝶不成。”

杜若擡眼揶揄地說,“怎麽不能,這竹子不就若少岐一般嘛。”

謝斐見她肯笑,也不在意她打趣自己,“阿若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想招惹阿若一人。”

杜若撇開眼,沒搭話。

謝斐繼續沒話找話,“這絲帕可是阿若親手所繡的?”

杜若蹙眉,“是又如何?”

謝斐聽她這話,連忙將絲帕揣進自己兜裏,“既然是阿若親手繡的,那就是我的了,說起來阿若真是小氣的很,酒也不給我喝,荷包也沒給我繡過,這絲帕就當做利息先收了。”

杜若懶怠理他。

謝斐再次拉住她的手,輕輕在上面落下一吻,“你便應了我吧阿若,我已經挑好了日子,這個月底便不錯,你到了我身邊我也好照料你,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總是不放心,若再出現一次宋家的事情,那可怎麽辦。”

杜若收回手,“宋家的事情說到底不還是因為你嗎。”

“你這是在怪我?”謝斐見她依舊這樣冷淡,心裏也來了幾分氣。

“我當然不敢怪你,只是我娘臨終之前讓我立過誓,此生絕不為妾。便是謝府門第再高,我也不能違背了我娘的臨終遺言。”

“你娘讓你立的什麽勞什子誓言,她這是怕你被那些浪蕩公子哄騙了去,可是我不一樣,阿若,你若嫁給我,我必定不會負你。”

杜若心裏冷笑一聲。

“謝郎君不必說了,你既然是這般想法,喝過這杯茶,以後就不要來了。”

杜若倒了一杯茶,推到謝斐面前。

謝斐定定瞧了她一眼,眼尾帶起三分戾氣。折扇一揚,猛然將茶杯打翻,“這麽說你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了?”

“不願意。”

“呵,好的很,杜若,我今日來問你,是多少對你存了幾分憐愛,若換了旁人,便是那縣尉家的公子,他想要了你,你又能多說一個不字?這些天來你當你的日子怎麽過的這般清靜,還不是因為我放出了話去你是我謝斐的人,你真以為自己硬氣的很麽,你又能拒絕了誰去?”

想來這才是他的心裏話了,杜若心裏十分作嘔,面上只端出一臉倔強樣。

“少祁何必說的如此難聽,如你所說,我不過是水中藤蘿,無依無靠,只能依附他人而生,可我好歹還有一死,無論是誰來要逼迫我,我不願意,就隨我爹娘去了便罷了,總不能連死也要你們這些貴人同意吧。”

謝斐也是氣在頭上,話剛出口就已經暗惱,現下聽她這般淒然,心裏更是後悔。

“我……”謝斐囁嚅嘴唇,有心說些軟話。

“你回去吧。”杜若站起身來,“我身子乏了,沒有氣力作陪。”說完也不看謝斐,徑直便回了屋子裏。

謝斐捏捏眉心,在院子裏又坐了片刻,見杜若還不回來,心知她正在氣頭上,還是過些時日再說吧。

乘興而來,卻敗興而去,謝斐心裏也不大舒心,黑著一張臉打道回府。

菡萏見這閻王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出,謝斐走過她面前卻頓住腳,“好好勸勸你主子,我今天說的有些話是氣話,讓她別往心裏去。這些日子我對她如何你也看在眼裏,只要進了謝府她想要什麽還不是我一句話……總之,你給她尋些消遣玩意,讓她開心些,什麽時候她想見我,尋個人去府裏說一聲就行。”

菡萏一頭霧水,只是聽這番話,猜想謝斐恐怕和女郎吵起來了。

擔心自家女郎和他置氣傷了自己,連忙回屋裏尋杜若。

卻見自家女郎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慵慵懶懶地翻著閑書呢。

菡萏暗罵自己沒腦子,她家女郎是什麽人,哪會為了一個區區謝斐就真的動了氣。

“娘子,剛剛謝郎君氣沖沖地出了府,我看他面色不好,卻還沒忘了囑托我來照看你,你這又是怎麽氣著他了呀?”

“呵,你這丫頭,怎麽就是我氣他呢,不能是他氣著我了嗎。”

菡萏見自家女郎這沒心沒肺地模樣,笑著說:“嘿嘿,您可就說笑了,他還能氣著您去?只是好不容易把謝郎君給籠絡了過來,也不枉這些時日咱們費的功夫,怎麽好好地女郎又把人給氣著了。我看謝郎君不是個好相處的性子,這般氣他,萬一又把人給推遠了怎麽辦。”

杜若翻過一頁閑書,“這你就不懂了,對付謝斐這樣的男人,一味地百依百順是沒有用的,乖順的女人他見多了,沒什麽新鮮,只有若即若離,讓他看得見卻摸不著,讓他時刻惦記著,才能鉆進他的心裏去。”

菡萏打心裏佩服杜若的手段,她跟在女郎身邊算起來也快一年了,自問依然看不透她,如此心機城府,難怪太子殿下這般信任她。

“怎麽,可是你的主子又來催了?”杜若放下書,似笑非笑望著她。

菡萏一陣臉熱,自己的心思永遠瞞不過女郎。

“太子殿下遣了飛鷹過來,說是暗中輔佐,可是奴婢覺得他應該是有些心急了,畢竟這些日子娘子一封書信也未回過,他那邊擔心也是人之常情,想來絕無不信任娘子的意思。”

“他有你這個眼線在此,還需要我回信嗎?”見菡萏臉色泛白的可憐模樣,徐晗玉也懶得再奚落她,“罷了,你回他吧,一個月後,讓他派人在泉州渡口接應我。”

菡萏睜大了眼睛,一個月後就能完成任務嗎?只是徐晗玉的決定她不敢質疑,連忙應了是。

“對了,娘子,英國公府又來了一封信,還要回嗎?”

徐晗玉楞了一會兒,“嗯,你拿給我吧。”

謝斐那邊回了府,一連幾天都沒有杜若的消息,派去的守衛只說杜女郎一切如常,該吃吃該喝喝,照舊顧著鋪子生意,並無半分憂憤神色。

謝斐本來擔心她同自己置氣,傷了自己,沒想到她這樣子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裏,心中惱怒,也忍著不去找她。

剛好盧家的兩位公子從陽城回來,三天兩頭來找他消遣。

“表哥,你怎麽愁眉苦臉的,我見你近些時日心情不佳呀。”盧寶科和謝斐年紀相仿,從小一起廝混長大,感情不錯,這才敢當面調侃。

“有嗎。”謝斐冷冷地說。

還“有嗎?”謝斐這神情就差把我不高興四個字寫在臉上了,盧寶科拿眼神示意自己大哥,讓他去打探打探。

盧寶明比這兩個小子長了四五歲,慣來是個風流的,最近又聽了不少舌根,想來空穴不來風,心裏便有了點眉目。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盧寶明也不看謝斐,只對著盧寶科說,“這男子愛慕女子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那女子若能有所回音便是‘白日放歌喜欲狂’,若是冷淡呢那便是‘憔悴損,徙倚欲何依’”,你這傻小子,你看你表哥是哪一種呢?”

這什麽跟什麽,盧寶科撓撓頭,“哥,你明知道我和表哥最煩這些酸腐詩詞的,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彎彎繞繞的,誰聽得懂。”

“哼,你表哥這是說我為情所困,自作多情呢。”謝斐斜了一眼盧寶明,冷冷地說。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看來這些時日,少岐為情頓悟不少啊,文學造詣如上高樓。可喜可賀,小弟呀,以後這大字不識的繡花枕頭可就只有你了,別再拉上你表兄。”盧寶明打趣道。

“哥,我聽明白了,你又在罵我。”

盧寶明向來說話便是這種奚落人的風格,謝斐懶得和他計較,只是放下酒杯,喚白谷過來送客。

“且慢且慢,少岐何必如此呢,你有什麽煩惱不妨同為兄說說,帶兵打仗或許我不如你,可是這情情愛愛的事情你真得請教我。”

謝斐剛想拒絕,又想起杜若最後那冷淡的模樣,便有些遲疑。

盧寶明看他神情,試探著說:“難道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自然不是。”謝斐嗤笑,說的斬釘截鐵。

從渡口初見開始,她便時刻留意自己,清水寺後山自己救了她,想來那個時候她便對自己情根深種,後來的鹿鳴宴、寶月樓、直到七夕夜她總算找到機會對自己表明心跡,宋府的事情過後,她看著自己的眼裏更是滿滿愛意,怎麽可能神女無心?

“既然不是神女無心,我看襄王也有意的很,那事情便好辦了。”

謝斐狐疑地望著他,“好辦的很?你不知道她這個人性子有些別扭……她,她不願意嫁給我做小,讓我別再去找她。”

“哈哈哈,”盧寶明難得見謝斐這吃癟的模樣,心裏不禁為那位神女豎起大拇指,“少岐啊少岐,你小子也有今天,我以為你天生就少了一根情愛的弦,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情種不成。”

“什麽意思,表哥,這是哪家的女郎,還敢給你氣受不成?”盧寶科依舊一頭霧水。

“白谷,送客!”謝斐覺得自己就不該和這兩個傻子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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