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家向島上的漁民買了許多海鮮，圍著篝火，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燒烤大餐。之後海邊篝火演唱會正式開場，蕭瑟撥弄著吉他，一口氣唱了好幾支歌，歌聲纏綿而輕柔的隨著海風飄送，海浪拍擊的聲音成為他的伴奏。

一群聽眾仍意猶未盡，紛紛點歌。

後來葉梓涵主動提出，她要唱一首歌，讓蕭瑟為她伴奏。葉梓涵從未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唱過歌，立即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她唱的是《傷痕》：

夜已深還有什麽人

讓你這樣醒著數傷痕

為何臨睡前會想要留一盞燈

……

若愛得深會不能平衡

為情困磨折了靈魂

該愛就愛該恨的就恨

要為自己保留幾分

……

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

你若勇敢愛了就要勇敢分

……

她的歌喉並不美，卻唱出了那麽深的感人的力量，引發我胸中強烈的感情，有股熱浪直沖向我的眼眶裏。

其他人也都被深深感動了，葉梓涵唱完沒有人鼓掌，怕掌聲破壞了這樣的氛圍。大家靜了好一會兒，四周只有風聲、潮聲和吉他的餘音，不知誰先發出了輕微的啜泣，繼而有人嗚咽出聲。傷感的氣氛如潮水般在黑夜彌漫，眾人沈浸在哀傷中難以自拔。

海風逐漸加強，我開始感到涼意，往蕭瑟身上靠了靠。心底朦朦朧朧的湧上一股難言的惆悵，又充滿了愴惻淒涼。

“蕭瑟！”我輕喊他。

“嗯？”他摟住我，用手拍拍我的背脊。

我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我愛你，蕭瑟。”

“我也愛你。”他的頭俯了下來，嘴唇緊壓在我滿是淚痕的面頰上。

從海島回來的當天晚上，我和蕭瑟就去了白鷺酒店。我們來到酒店大堂的服務臺前，蕭瑟指定要801房間，工作人員露出驚異的神情。“801房間……不對外。”

“因為發生過命案嗎？”蕭瑟直說了，“我們沒有那個忌諱，就要801房間。”

“可是……”工作人員結結巴巴的，“那個房間已經不當客房，改成了儲物間。”

“那讓我們在裏面待一陣子行嗎，我們照樣按鐘點房付費。”蕭瑟又問。

工作人員請示了一下經理，同意了我們的要求。

我和蕭瑟進入801房間是在晚上9點40分，差不多就是當晚餘萌前來與秦風會合的時間。

屋裏的床、沙發等都搬走了，空蕩蕩的，只存放了少量的物品。工作人員給我們搬來了兩張椅子，讓我們坐下休息。

進屋後，蕭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外面是一個小小的人工湖，粼粼的湖水，茂盛的林木，淡雅的燈光，蕩漾著神秘而浪漫的氣息。斜對面靠湖邊有一排高樓，其中一棟大樓玻璃幕墻外墻安裝有一塊led大屏幕，正在播放廣告。大屏幕下方是一個小廣場，大爺大媽們熱火朝天地跳著廣場舞。

蕭瑟將椅子搬到窗前，我們坐下，一邊說話，一邊望著窗外。時間很快流逝，到了10點半，led大屏幕熄滅了，只剩一片黑暗。

“發現屍體的時候，房間的窗簾確定是拉開的，我和袁嘉澎討論過那個疑點。”蕭瑟問我，“你還記得，關於窗外的led大屏幕，屍體發現人小趙是怎麽說的嗎？”

“記得。”我回答，“小趙說，窗戶斜對著的led屏幕非常閃亮醒目，所以他清楚記得，窗簾是拉開的。”

“可是現在才10點半，led大屏幕就熄滅了，小趙進入房間的時候已經是12點40分，led屏幕怎麽會非常閃亮醒目。”他若有所思，“小趙應該不會說謊，我覺得這裏面恐怕有文章。”

我們繼續觀察窗外，蕭瑟似乎仍在等待什麽。那群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幹勁驚人，到了深夜11點過後才陸續散去。

“我們也回去吧。”蕭瑟終於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明晚再去找那些廣場舞大爺大媽們好好聊聊。”

隔天晚上，我們就在廣場附近找了家餐廳吃晚餐，差不多8點的時候，開始有大爺大媽來到廣場上做準備。我們趕緊過去和他們寒暄，據他們所說，led大屏幕每晚固定在10點半的時候熄滅，他們在這兒跳廣場舞有兩年多了，都是如此。

“去年10月5日的晚上，led大屏幕到12點多了還亮著，你們有印象嗎？”蕭瑟詢問。

畢竟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老人家的記憶力又普遍衰退，都說不上什麽來。就在我們快要失望的時候，有個老太太突然靈光一現。“去年國慶節假期，是有那麽一天晚上，我要回去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大屏幕還在播放。對，就是10月5日晚上，那晚我家小孫子過生日，全家人出去吃飯，我到9點多才過來。”

“播放什麽還記得嗎？”蕭瑟追問。

“是芭蕾舞。”老太太很肯定地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學過芭蕾舞，所以印象很深刻。一男一女，跳的好像是《天鵝湖》，他們的水平不是太高，感情倒是蠻豐富的，不知道播那個是要幹什麽。我著急回家，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對了，有個年輕小夥子一直盯著大屏幕看，還邊看邊流眼淚，好像很感動的樣子。”

蕭瑟眸光一凝。“那個年輕小夥子，長什麽樣？”

“個子很高，腿特別長，臉蛋也不錯。”老太太觀察得挺仔細，“我9點多到廣場的時候，就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湖邊的石桌上。”

老太太帶我們到旁邊的一張石桌前。“他就站在這張石桌上，朝著對面，好像擡頭在看什麽，後來又轉過身看大屏幕，樣子挺奇怪的。”

蕭瑟站上了石桌，照著老太太說的，仰頭向對面看去。對面就是白鷺酒店大樓，蕭瑟張望了一會兒，給白鷺酒店的工作人員打了電話，請他幫忙進入801房間，打開燈，將窗簾拉開。

工作人員照做了，當801房間的窗簾被拉開後，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工作人員的身影。對方按照蕭瑟的要求，沖我們所在的方位招了招手，蕭瑟也揮手作為回應。

大屏幕上的芭蕾舞畫面，流淚的年輕小夥子，酒店房間拉開的窗簾……一些零散的片斷驟然間在我的腦海中串聯起來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刺痛了我。

“不可能吧，用生命作為代價，不值得。”我困惑而迷茫。

“看來你也想到了。”蕭瑟深深的註視我，然後嘆息了一聲，“愛的反面是恨，恨到極致，魚死網破的結局便成了必然。更何況，她本就是癌癥患者，時日無多，連當母親的心願都實現不了，已是萬念俱灰。”

愛的反面是恨，我不知怎的想起林恩墨來了，我的目光迷茫的投向湖面，心中有種模糊的恐懼，這種感覺從我的心底蔓延到四肢，我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那塊led屏幕是一家傳媒公司負責的，袁嘉澎到那家公司查訪，了解到去年10月5日，有個男人到公司，買下了當天晚上10點半到12點半，led大屏幕的播放時段，要求循環重播10來分鐘的芭蕾舞片段。當晚因為國慶值班人員疏忽了，到時間後沒有立即結束播放，又拖延了快半個小時才熄滅led大屏幕。

袁嘉澎給公司的人看了李甦渺的照片，對方確認那個買下播放時段的男人就是李甦渺。那段芭蕾舞視頻公司還有保存，袁嘉澎拷貝回來，舞段的主角，是餘萌和李甦渺，他們演繹的，正是宋玉檸所說的《天鵝湖》第二幕中奧傑塔和齊格費裏德王子的雙人舞，慢板雙人舞細膩地表達了白天鵝奧傑塔從恐懼、提防逐漸發展到對王子的放心和信任，進而迸發愛情，以至熱戀的過程。

他們起舞的地方正是我們公演的舞臺，燈光、布景、服裝等一應俱全，可見他們的用心良苦。雖然表演時間很短，卻濃縮了最精華的部分，以情動人。我也和宋玉檸一樣，無法阻止突然湧發的淚泉。我用手蒙住嘴，強力的遏制那迸發的激動和傷心。

蕭瑟的眼裏也泛起幾許濕意，連袁嘉澎這種不懂芭蕾藝術的人，都深深感嘆：“他們是把最後的所有感情，都傾註在這段舞蹈裏了吧。”

我無語凝噎，只覺得軟弱、無力，而滿懷悲痛。

“還有個情況，我很多年前替瑟哥調查過李甦渺，知道他有個學醫的哥哥。我想起這點，又探聽了一下，他的哥哥現在已經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心臟內科醫生。”袁嘉澎說，經驗豐富的醫生，自然懂得如何一刀刺入心臟斃命。

在餘萌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看到了什麽？她拉開窗簾，看到led大屏幕播放著她和李甦渺的舞蹈片段，看到李甦渺站在湖邊為她送行。

通過李甦渺的講述，困擾了我們許久的謎底終於徹底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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