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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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回到了現實世界,在穿梭艙醒來的時候，精神還有些恍惚，但屬於她的記憶還是漸漸恢覆了過來。
“顧寧,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旁邊有人在大屏幕操作臺前坐著，問她。
顧寧從穿梭艙裏出來，認出是頂樓的前臺小哥。
顧寧神情頓了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主神呢？”
似是覺得她問得奇怪,前臺小哥看了她一眼，道：“你不過是去做個小任務而已,主神不會等著你匯報。”
言下之意也就是他也不知道主神在哪兒,總之不會見她就是了。
顧寧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擡腳離開了時空管理局,先回了家裏。
現實世界也已經是秋天了，雖然不比之前的任務世界的寒冷,但也臨近冬初，空氣裏已經有了些蕭瑟肅殺的寒意。
顧寧回來已經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了，但狀態還是沒有完全調整好。
她做了半個月的噩夢，說是噩夢也不盡然,只是對於她來說,每晚都夢到白宿也跟見鬼似的噩夢差不多了。
畢竟對於任務者來說，被任務世界的人和事羈絆是大忌，任務者就該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才對。
她和白宿一起經歷了好幾個世界,自然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更何況他還是因為她才淪落到那些世界的，她也就沒有辦法單純地只把他看成任務世界的人物而已。
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去做任務的，除了這個，任務世界對於她就不該有別的意義。
所以，她順從地聽從了主神的命令，糾正自己的錯誤，將白宿送回了屬於他的世界，只是沒想到白宿會偏執到那個地步，竟然篡改了她的記憶，讓她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世界的人。
要不是主神又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可能真的會那樣一輩子毫無所知地和白宿待在一起，這分明是很過分也挺可怕的事情，但她竟然沒有辦法恨他，甚至無法生他的氣，甚至還會擔心她離開以後他過得好不好。
顧寧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宿對於她來說比她想象的還要重要，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又奇怪，她真的有那麽喜歡他嗎？
但接下來她就不懷疑這個問題了，因為她感覺自己除了會夢到他以外，竟然還會出現幻覺了。
就算她一個人待在家裏，她有時候猛然醒來時都好像看見白宿出現又消失，更可怕的是，她本該覺得驚嚇的，但看見他的時候的反應卻是想要上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自然不會是真的。
因為頻頻夢見他，在現實裏還看見他的幻影，顧寧原本都盡量不去想他，也做得挺好的，但現在卻無法不想起他，往昔的回憶也隨時可能跳出來，讓人真的開始有些後悔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該這麽輕易就將他拋下？
如果她爭取的話，他們是不是也還是有可能的呢？
沒辦法，這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顧寧連覺都不敢睡，她只好去找了主神，想要看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屬於白宿的世界。
沒錯，她發現回到現實世界她過得居然還不如和白宿在一起開心。
總歸她在現實世界也沒什麽親人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可掛念的。
只是這裏到底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要做出離開的決定也還是挺艱難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比做決定更艱難的是，就算她做了決定，卻連主神的面都見不到。
她就跟大公司裏的一個普普通通小職員一樣，怎麽可能想見大boss就可以見到，他也不可能為了她的願望而屈尊前來見她。
沒有主神的召見，她連他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都上不去，更別提見他了。
顧寧只好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既然見不到主神，去不了白宿的世界，那她就只能還是想辦法先解決現在的問題了。
她去見了心理醫生，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忘記他。
只是不知道她找的是個庸醫，還是她真的太喜歡白宿了，她身邊出現的問題居然還更多了。
與現在的問題比起來，夢到白宿幾乎都可以不算問題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有問題了。
比如，她這段時間在家裏，也不想叫外賣，不想做飯，就買的泡面吃。
泡面自然是很不健康的，吃了沒幾頓，她就已經感覺一聞到泡面味兒都要吐出來了。
只是沒等她改善自己的飲食，叫個外賣什麽的，某天一覺醒來，就驚奇地發現一整箱泡面都沒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已經做好的熱氣騰騰的美味早餐。
在那之後，每頓三餐都會自動出現在桌子上，甚至每頓還都不帶重樣的，而她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做過這些飯菜。
但家裏只有她一個人，除了她以外也沒人會給她做飯吧。
心理醫生就給她又多開了些藥，但更奇葩的事情出現了，她有一天吃藥時，不小心嚼碎了，發現這藥居然只是維生素而已，還是水果味兒的？
顧寧當即就開車出門去了醫院，但心理醫生拿出了單據證明他沒有開錯藥，醫院也沒有拿錯藥，然後還用一種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她：“要不你住院試試？”
顧寧：“……”
從醫院出來以後，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雨，路過的行人腳步匆匆。
顧寧沒帶傘，也沒去車庫將車開出來，就這麽走進了雨裏，憂心忡忡地想，不是吧，真的是她自己換的藥？
她精神錯亂到這個地步了？
可她又隱隱覺得不對，因為她感覺自己挺正常的，但這藥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顧寧想著，感覺那秋風仿佛要鉆進骨頭裏似的讓人微微發抖。
忽然間，她卻感覺不到冷了，還以為沒有吹風了，然後一擡頭就驚悚地看見狂風吹得樹枝都七搖八擺的，路人手裏的傘也要很用勁才能拿穩。
更可怕的是，她感覺不到風吹就算了，一擡頭才發現……竟然連雨都淋不到她？
顧寧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確不是濕的，也不覺得冷，這總不是她精神錯亂了吧？
想著，顧寧不禁倒吸了口氣，她身邊居然還真有別人？
顧寧默默看了看四周的路人，沒發現什麽異常，但還是後背發涼，裝作沒發現什麽的樣子，回了醫院去將車開出來。
她定了定心神，如果真的有人跟著她的話，那這個人……應該就是白宿沒跑了。
除了他這個偏執狂以外，她想不出還有誰能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顧寧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外頭的風雨也已經轉小，有轉晴的趨勢。
因為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跟在她身邊的人就是白宿，所以也沒有貿然地就開口同他說話，既然他選擇隱身，那如果她不使出些非常手段他也一定不會現身的。
尤其是，想到這段時間不管她做什麽，旁邊都有一個人在默默看著她，她就已經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怕倒是不怎麽怕，就是特別尷尬，還有氣惱。
因此，當她沈著臉走到了落地窗前，打開了一扇窗戶的時候，看起來還真的挺像是一副厭世的樣子。
她就不信這樣他還能視若無睹不出現。
顧寧踩著凳子站了上去，一手扶著窗門，往下望了一眼，她住的是高層公寓，這一眼望去，她就只覺高得讓人頭暈目眩，下意識就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她就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靠近，她的手腕被拉住，一時站立不穩，被拉進了一個人的懷抱。
盡管先前心裏就已經猜到可能是白宿跟在她身邊了，但當他真的出現的時候，她還是被嚇了一跳，心跳失衡，驟然擡頭看向他。
這時，窗外的冷風灌入，吹起了他墨色的長發，衣袂翩飛，一雙深邃沈靜如星空的眼眸看向她，神情無悲無喜，有種超然世外的淡漠，仿若謫仙。
她已經站穩了，他還攬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好像很平靜，也很專註，甚至給人一種溫柔深情的錯覺。
顧寧卻驚駭得倒退了一步，卻忘了身後就是凳子，腿差點兒撞上凳子，這時卻被白宿拉了回去，還差點兒又撞進他的懷裏。
對上他的眸光，顧寧心跳如鼓，這下小心地退出來，往旁邊站了站，站在落地窗前，看向他。
明亮的客廳光芒照出了他清俊好看的眉眼，如畫一般，雖然熟悉，但也有些陌生，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主神，他身上的那件白衣和她那日在頂樓辦公室見他時一模一樣。
而且，白宿的氣質沒他這麽淡，就跟隨時都能立地成佛似的。
她之前還以為在那個修仙世界裏看見的白宿和主神長得一樣是巧合，畢竟這兩個人怎麽也不可能有什麽關系吧，他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還同時在她面前出現過。
可現在，她以為跟在她身邊的人是白宿，出現的卻是和白宿有著同樣一張臉的主神。
要說他和白宿沒關系，她自己都不信。
想到這段時間主神竟然都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她就很生氣，一時間連對於他的那份兒敬畏之心也拋到九霄雲外了，眼神裏有些火氣，問：“你到底是誰？”
但主神那份兒淡定卻是她學不來的，被人發現也絲毫沒有心虛，他將凳子放回了茶幾旁，又關上了窗子，擋去了外頭的風雨。
隨後，還跟主人似的淡定自若在客廳坐下，一揮袖就又放出了他泡茶的那一堆茶具，他提起在小爐子上燒得滾燙的茶壺，一邊斟茶，一邊道：“坐下慢慢說。”
顧寧：“……”
就很離譜，看著他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泡茶流程，竟然讓人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了。
顧寧走過去，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打算聽一聽他還能怎麽說。
但聽完以後，顧寧就呆住了，她本以為白宿和主神有些別的什麽關系，甚至可能是父子兄弟之類的，但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是同一個人！！！
白宿原本所在的修仙世界和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在他那個世界，她離開以後，他就算修為高深也沒有辦法破碎虛空來到其他世界。
因此，他只能繼續修煉，等到飛升的那一天自然說不定就可以來到她的世界。
只是他那個世界的存在歷史已經非常古老悠久了，靈氣也日漸消散枯竭，要修煉也就愈發困難了起來。
在一百年以後，靈氣就已經徹底枯竭了，很多修仙人甚至是魔修都因為靈氣的枯竭而修為停滯不前，到了一定的年歲就逐漸死去了。
就連凡人也是接連死去，他們雖然不需要靈力修煉，但要想平平安安地生老病死，也不能缺少體內靈力的維持。
在這之後只是過去了五十年的時間而已，人間就已經成為一片煉獄般的存在，民不聊生，生靈塗炭，萬物蕭條。
這樣下去，這個世界遲早也要走向崩塌的結局。
白宿自然也沒了繼續修煉飛升的希望，甚至遲早也會身死道消，變回原形。
所以，他選擇了以身殉世，他本就是當初女媧補天時遺留下的一塊靈石，如果將他自己煉化成靈氣彌散於天地間，作為天地間靈氣陣眼的存在，靈氣便可以覆生，並且源源不斷地滋生。
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獻祭了自己以後，卻並沒有消亡，反而因為救世的功德而跳脫出了世界之外，躋身神位，成了一方主神。
而天道所交給他的使命就是負責維持各個世界的正常運行，所以他創立了時空管理局，當小世界出現問題時，便會派任務者前去進行維修。
而時空管理局的本部就設立在她的世界，當初他救下她，她進入管理局也都並不是意外，只是因為他一直都在關註著她，只是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對於她來說，她和他只是分開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對於他來說，相隔的卻是數千年的時光。
信息量太大，顧寧聽完以後都還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顯得有些沈默。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顧寧問。
白宿端著茶杯，茶杯碧綠，襯得他的手指白皙似玉，他道：“我不能破壞規則。”
顧寧怔了下，他明白她的意思，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輕易改變，所以哪怕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還是會看著事情發展下去。
但如果他沒有在車禍裏救下她，她也就不會進入管理局，那她和他也就不會認識了。
可他選擇的卻是救了她，應該也不僅僅是為了規則吧，她有些難以想象，白宿真的會一個人孤寂地等她等上幾千年嗎？
顧寧不知道現在的白宿是怎麽想的，只是心緒有些覆雜，看向他，道：“那這個月的那些飯菜都是你做的？”
白宿道：“是。”
顧寧：“藥也是你換的？”
白宿看著她：“你沒病。”
顧寧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認為她沒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吃藥才將藥換掉的，但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她還是感覺臉上有些發燙。
那也就是說……她去看心理醫生說的那些話，他也都知道嗎？
那他也知道她會夢見他，還會看見他的幻影嗎？
等等……
那真的是幻影嗎？
顧寧忽然擡頭看向他，似試探似的問：“我好像有時候會在家裏看見你。”
白宿端著的手指微頓，隨後輕輕放下茶杯，道：“不是錯覺。”他似帶些歉意，“是我還沒來得及隱身。”
顧寧：“……！！！”
她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尷尬，瞪著他看了片刻，道：“你不會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那她做什麽，說什麽，他不就都知道了？
不過，還好白宿還沒有變態到那個地步，還知道非禮勿視，他道：“沒有一直，我只是送你回家，幫你做早餐整理房間而已。”
顧寧：“……”
難怪覺得她都不用打掃，房子也總是幹幹凈凈整潔明亮的，原來家裏還有個田螺姑娘。
這樣，她也就氣不起來了，只有些郁悶地看著他：“你就不能不這樣跟著我嗎？”
直接光明正大出現不行嗎？
白宿卻似乎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他漆黑的眼眸看了她片刻，道：“我明白了，以後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
顧寧張了張唇，想說才不是困擾，他會做這些應該還是在意她的吧，但對上他那張冷靜淡然的面孔，又說不出不介意他跟著這樣的話來，最後只悶悶地喝了口茶。
但白宿卻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見他要走，顧寧心裏一緊，忙跟著站了起來。
他看向她，瞳孔漆黑，似乎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顧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外頭在下雨，我去拿把傘給你。”
白宿看了她片刻，沒說他不需要這種東西，只道：“謝謝。”
顧寧聽著他的話卻覺得心裏涼涼的，這麽疏離的感覺，明明一個月前他們還很親近的，是她忘了，對白宿來說，她只是他幾千年前喜歡過的人而已。
就算還有些在意，大概也只是舊情難忘，但也不剩多少了吧。
他已經成了主神，對於情愛這種事情應該也早就看淡了，難怪總是一副佛系淡漠的樣子。
顧寧去拿了傘出來，將他送到了樓下，白宿也沒開口讓她回去。
外頭的雨還在下，先前已經有些轉小的雨，這麽會兒時間又已經下大了，只是站在屋檐下都能感覺到外頭雨水的潮潤冰冷。
顧寧將手裏的雨傘遞過去，只是在白宿伸手來接的時候，她握著雨傘沒有動。
白宿垂眸看她。
顧寧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松了手，看著白宿撐開了雨傘，她這才註意到自己竟然心不在焉給他拿了一本遮陽傘，傘很小，遮擋他的頭頂，但肩膀還是會淋到雨。
顧寧就道：“對不起，我拿錯了，我幫你換把傘吧？”
白宿看了她片刻，看得她有些緊張，隨後就聽見他語氣平緩地道：“這把傘就很好。”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
白宿卻已經撐著傘走進了雨裏，聲音散在風裏：“外面冷，快回去吧。”
看著他走進了雨裏，漸行漸遠，顧寧的心跳更快，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慌亂，就好像這一次他離開就是真的離開了。
顧寧在原地站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白宿——”
聽見她的聲音，白宿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她，沒有說話。
顧寧也看著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有雨聲淅淅瀝瀝地在兩人之間下著。
顧寧深吸口氣，聲音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的，有些發顫：“雨、雨好像下得太大了。”
白宿的聲音在雨夜裏有種清冷柔和的感覺：“好像是的。”
顧寧看向他的眼神裏有些不自覺的忐忑：“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
白宿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微微有了些變化，看著她，沒有說話。
顧寧屏息等待，卻看見他打著她的那把遮陽傘腳步徐緩地朝她走來，面容在雨幕裏有些朦朧，沒多久，他就帶著幾分雨水的冷意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垂眸看她，似乎笑了，又似乎沒有，她只聽見他聲音溫柔道：“那這雨恐怕停不下來了。”
顧寧愕然擡頭看他，他卻忽然俯身過來，扣住了她的腰，低頭吻住了她，她的雨傘落在了她的腳邊，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落在她的心上。
如今的白宿看起來清冷淡漠的，高高在上難以接近，仿若高嶺之花。
但當他吻住她的時候，卻仿佛冰遇火融成了水，溫柔又熱切，帶著幾分讓人難以招架的強勢霸道。
兩人的呼吸交纏，被雨水掩蓋。
顧寧慌亂的心卻仿佛逐漸安定了下來，不自覺抱住了他的腰。
之前那幾分不確定也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早在之前的任務世界，她就看出來白宿對於她有種偏執的心態，因為喜歡她而拒絕那些女主，甚至搞崩了那些世界。
而現在就算已經過了上千年的歲月，但在喜歡她這件事情上，白宿卻仍舊始終如一，不論他怎麽改變，但喜歡她這一點不會變。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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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旁邊有人在大屏幕操作臺前坐著，問她。
顧寧從穿梭艙裏出來，認出是頂樓的前臺小哥。
顧寧神情頓了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主神呢？”
似是覺得她問得奇怪,前臺小哥看了她一眼，道：“你不過是去做個小任務而已,主神不會等著你匯報。”
言下之意也就是他也不知道主神在哪兒,總之不會見她就是了。
顧寧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擡腳離開了時空管理局,先回了家裏。
現實世界也已經是秋天了，雖然不比之前的任務世界的寒冷,但也臨近冬初，空氣裏已經有了些蕭瑟肅殺的寒意。
顧寧回來已經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了，但狀態還是沒有完全調整好。
她做了半個月的噩夢，說是噩夢也不盡然,只是對於她來說,每晚都夢到白宿也跟見鬼似的噩夢差不多了。
畢竟對於任務者來說，被任務世界的人和事羈絆是大忌，任務者就該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才對。
她和白宿一起經歷了好幾個世界,自然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更何況他還是因為她才淪落到那些世界的，她也就沒有辦法單純地只把他看成任務世界的人物而已。
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去做任務的，除了這個，任務世界對於她就不該有別的意義。
所以，她順從地聽從了主神的命令，糾正自己的錯誤，將白宿送回了屬於他的世界，只是沒想到白宿會偏執到那個地步，竟然篡改了她的記憶，讓她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世界的人。
要不是主神又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可能真的會那樣一輩子毫無所知地和白宿待在一起，這分明是很過分也挺可怕的事情，但她竟然沒有辦法恨他，甚至無法生他的氣，甚至還會擔心她離開以後他過得好不好。
顧寧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宿對於她來說比她想象的還要重要，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又奇怪，她真的有那麽喜歡他嗎？
但接下來她就不懷疑這個問題了，因為她感覺自己除了會夢到他以外，竟然還會出現幻覺了。
就算她一個人待在家裏，她有時候猛然醒來時都好像看見白宿出現又消失，更可怕的是，她本該覺得驚嚇的，但看見他的時候的反應卻是想要上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自然不會是真的。
因為頻頻夢見他，在現實裏還看見他的幻影，顧寧原本都盡量不去想他，也做得挺好的，但現在卻無法不想起他，往昔的回憶也隨時可能跳出來，讓人真的開始有些後悔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該這麽輕易就將他拋下？
如果她爭取的話，他們是不是也還是有可能的呢？
沒辦法，這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顧寧連覺都不敢睡，她只好去找了主神，想要看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屬於白宿的世界。
沒錯，她發現回到現實世界她過得居然還不如和白宿在一起開心。
總歸她在現實世界也沒什麽親人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可掛念的。
只是這裏到底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要做出離開的決定也還是挺艱難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比做決定更艱難的是，就算她做了決定，卻連主神的面都見不到。
她就跟大公司裏的一個普普通通小職員一樣，怎麽可能想見大boss就可以見到，他也不可能為了她的願望而屈尊前來見她。
沒有主神的召見，她連他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都上不去，更別提見他了。
顧寧只好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既然見不到主神，去不了白宿的世界，那她就只能還是想辦法先解決現在的問題了。
她去見了心理醫生，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忘記他。
只是不知道她找的是個庸醫，還是她真的太喜歡白宿了，她身邊出現的問題居然還更多了。
與現在的問題比起來，夢到白宿幾乎都可以不算問題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有問題了。
比如，她這段時間在家裏，也不想叫外賣，不想做飯，就買的泡面吃。
泡面自然是很不健康的，吃了沒幾頓，她就已經感覺一聞到泡面味兒都要吐出來了。
只是沒等她改善自己的飲食，叫個外賣什麽的，某天一覺醒來，就驚奇地發現一整箱泡面都沒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已經做好的熱氣騰騰的美味早餐。
在那之後，每頓三餐都會自動出現在桌子上，甚至每頓還都不帶重樣的，而她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做過這些飯菜。
但家裏只有她一個人，除了她以外也沒人會給她做飯吧。
心理醫生就給她又多開了些藥，但更奇葩的事情出現了，她有一天吃藥時，不小心嚼碎了，發現這藥居然只是維生素而已，還是水果味兒的？
顧寧當即就開車出門去了醫院，但心理醫生拿出了單據證明他沒有開錯藥，醫院也沒有拿錯藥，然後還用一種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她：“要不你住院試試？”
顧寧：“……”
從醫院出來以後，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雨，路過的行人腳步匆匆。
顧寧沒帶傘，也沒去車庫將車開出來，就這麽走進了雨裏，憂心忡忡地想，不是吧，真的是她自己換的藥？
她精神錯亂到這個地步了？
可她又隱隱覺得不對，因為她感覺自己挺正常的，但這藥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顧寧想著，感覺那秋風仿佛要鉆進骨頭裏似的讓人微微發抖。
忽然間，她卻感覺不到冷了，還以為沒有吹風了，然後一擡頭就驚悚地看見狂風吹得樹枝都七搖八擺的，路人手裏的傘也要很用勁才能拿穩。
更可怕的是，她感覺不到風吹就算了，一擡頭才發現……竟然連雨都淋不到她？
顧寧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確不是濕的，也不覺得冷，這總不是她精神錯亂了吧？
想著，顧寧不禁倒吸了口氣，她身邊居然還真有別人？
顧寧默默看了看四周的路人，沒發現什麽異常，但還是後背發涼，裝作沒發現什麽的樣子，回了醫院去將車開出來。
她定了定心神，如果真的有人跟著她的話，那這個人……應該就是白宿沒跑了。
除了他這個偏執狂以外，她想不出還有誰能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顧寧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外頭的風雨也已經轉小，有轉晴的趨勢。
因為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跟在她身邊的人就是白宿，所以也沒有貿然地就開口同他說話，既然他選擇隱身，那如果她不使出些非常手段他也一定不會現身的。
尤其是，想到這段時間不管她做什麽，旁邊都有一個人在默默看著她，她就已經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怕倒是不怎麽怕，就是特別尷尬，還有氣惱。
因此，當她沈著臉走到了落地窗前，打開了一扇窗戶的時候，看起來還真的挺像是一副厭世的樣子。
她就不信這樣他還能視若無睹不出現。
顧寧踩著凳子站了上去，一手扶著窗門，往下望了一眼，她住的是高層公寓，這一眼望去，她就只覺高得讓人頭暈目眩，下意識就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她就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靠近，她的手腕被拉住，一時站立不穩，被拉進了一個人的懷抱。
盡管先前心裏就已經猜到可能是白宿跟在她身邊了，但當他真的出現的時候，她還是被嚇了一跳，心跳失衡，驟然擡頭看向他。
這時，窗外的冷風灌入，吹起了他墨色的長發，衣袂翩飛，一雙深邃沈靜如星空的眼眸看向她，神情無悲無喜，有種超然世外的淡漠，仿若謫仙。
她已經站穩了，他還攬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好像很平靜，也很專註，甚至給人一種溫柔深情的錯覺。
顧寧卻驚駭得倒退了一步，卻忘了身後就是凳子，腿差點兒撞上凳子，這時卻被白宿拉了回去，還差點兒又撞進他的懷裏。
對上他的眸光，顧寧心跳如鼓，這下小心地退出來，往旁邊站了站，站在落地窗前，看向他。
明亮的客廳光芒照出了他清俊好看的眉眼，如畫一般，雖然熟悉，但也有些陌生，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主神，他身上的那件白衣和她那日在頂樓辦公室見他時一模一樣。
而且，白宿的氣質沒他這麽淡，就跟隨時都能立地成佛似的。
她之前還以為在那個修仙世界裏看見的白宿和主神長得一樣是巧合，畢竟這兩個人怎麽也不可能有什麽關系吧，他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還同時在她面前出現過。
可現在，她以為跟在她身邊的人是白宿，出現的卻是和白宿有著同樣一張臉的主神。
要說他和白宿沒關系，她自己都不信。
想到這段時間主神竟然都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她就很生氣，一時間連對於他的那份兒敬畏之心也拋到九霄雲外了，眼神裏有些火氣，問：“你到底是誰？”
但主神那份兒淡定卻是她學不來的，被人發現也絲毫沒有心虛，他將凳子放回了茶幾旁，又關上了窗子，擋去了外頭的風雨。
隨後，還跟主人似的淡定自若在客廳坐下，一揮袖就又放出了他泡茶的那一堆茶具，他提起在小爐子上燒得滾燙的茶壺，一邊斟茶，一邊道：“坐下慢慢說。”
顧寧：“……”
就很離譜，看著他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泡茶流程，竟然讓人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了。
顧寧走過去，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打算聽一聽他還能怎麽說。
但聽完以後，顧寧就呆住了，她本以為白宿和主神有些別的什麽關系，甚至可能是父子兄弟之類的，但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是同一個人！！！
白宿原本所在的修仙世界和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在他那個世界，她離開以後，他就算修為高深也沒有辦法破碎虛空來到其他世界。
因此，他只能繼續修煉，等到飛升的那一天自然說不定就可以來到她的世界。
只是他那個世界的存在歷史已經非常古老悠久了，靈氣也日漸消散枯竭，要修煉也就愈發困難了起來。
在一百年以後，靈氣就已經徹底枯竭了，很多修仙人甚至是魔修都因為靈氣的枯竭而修為停滯不前，到了一定的年歲就逐漸死去了。
就連凡人也是接連死去，他們雖然不需要靈力修煉，但要想平平安安地生老病死，也不能缺少體內靈力的維持。
在這之後只是過去了五十年的時間而已，人間就已經成為一片煉獄般的存在，民不聊生，生靈塗炭，萬物蕭條。
這樣下去，這個世界遲早也要走向崩塌的結局。
白宿自然也沒了繼續修煉飛升的希望，甚至遲早也會身死道消，變回原形。
所以，他選擇了以身殉世，他本就是當初女媧補天時遺留下的一塊靈石，如果將他自己煉化成靈氣彌散於天地間，作為天地間靈氣陣眼的存在，靈氣便可以覆生，並且源源不斷地滋生。
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獻祭了自己以後，卻並沒有消亡，反而因為救世的功德而跳脫出了世界之外，躋身神位，成了一方主神。
而天道所交給他的使命就是負責維持各個世界的正常運行，所以他創立了時空管理局，當小世界出現問題時，便會派任務者前去進行維修。
而時空管理局的本部就設立在她的世界，當初他救下她，她進入管理局也都並不是意外，只是因為他一直都在關註著她，只是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對於她來說，她和他只是分開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對於他來說，相隔的卻是數千年的時光。
信息量太大，顧寧聽完以後都還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顯得有些沈默。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顧寧問。
白宿端著茶杯，茶杯碧綠，襯得他的手指白皙似玉，他道：“我不能破壞規則。”
顧寧怔了下，他明白她的意思，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輕易改變，所以哪怕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還是會看著事情發展下去。
但如果他沒有在車禍裏救下她，她也就不會進入管理局，那她和他也就不會認識了。
可他選擇的卻是救了她，應該也不僅僅是為了規則吧，她有些難以想象，白宿真的會一個人孤寂地等她等上幾千年嗎？
顧寧不知道現在的白宿是怎麽想的，只是心緒有些覆雜，看向他，道：“那這個月的那些飯菜都是你做的？”
白宿道：“是。”
顧寧：“藥也是你換的？”
白宿看著她：“你沒病。”
顧寧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認為她沒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吃藥才將藥換掉的，但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她還是感覺臉上有些發燙。
那也就是說……她去看心理醫生說的那些話，他也都知道嗎？
那他也知道她會夢見他，還會看見他的幻影嗎？
等等……
那真的是幻影嗎？
顧寧忽然擡頭看向他，似試探似的問：“我好像有時候會在家裏看見你。”
白宿端著的手指微頓，隨後輕輕放下茶杯，道：“不是錯覺。”他似帶些歉意，“是我還沒來得及隱身。”
顧寧：“……！！！”
她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尷尬，瞪著他看了片刻，道：“你不會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那她做什麽，說什麽，他不就都知道了？
不過，還好白宿還沒有變態到那個地步，還知道非禮勿視，他道：“沒有一直，我只是送你回家，幫你做早餐整理房間而已。”
顧寧：“……”
難怪覺得她都不用打掃，房子也總是幹幹凈凈整潔明亮的，原來家裏還有個田螺姑娘。
這樣，她也就氣不起來了，只有些郁悶地看著他：“你就不能不這樣跟著我嗎？”
直接光明正大出現不行嗎？
白宿卻似乎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他漆黑的眼眸看了她片刻，道：“我明白了，以後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
顧寧張了張唇，想說才不是困擾，他會做這些應該還是在意她的吧，但對上他那張冷靜淡然的面孔，又說不出不介意他跟著這樣的話來，最後只悶悶地喝了口茶。
但白宿卻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見他要走，顧寧心裏一緊，忙跟著站了起來。
他看向她，瞳孔漆黑，似乎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顧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外頭在下雨，我去拿把傘給你。”
白宿看了她片刻，沒說他不需要這種東西，只道：“謝謝。”
顧寧聽著他的話卻覺得心裏涼涼的，這麽疏離的感覺，明明一個月前他們還很親近的，是她忘了，對白宿來說，她只是他幾千年前喜歡過的人而已。
就算還有些在意，大概也只是舊情難忘，但也不剩多少了吧。
他已經成了主神，對於情愛這種事情應該也早就看淡了，難怪總是一副佛系淡漠的樣子。
顧寧去拿了傘出來，將他送到了樓下，白宿也沒開口讓她回去。
外頭的雨還在下，先前已經有些轉小的雨，這麽會兒時間又已經下大了，只是站在屋檐下都能感覺到外頭雨水的潮潤冰冷。
顧寧將手裏的雨傘遞過去，只是在白宿伸手來接的時候，她握著雨傘沒有動。
白宿垂眸看她。
顧寧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松了手，看著白宿撐開了雨傘，她這才註意到自己竟然心不在焉給他拿了一本遮陽傘，傘很小，遮擋他的頭頂，但肩膀還是會淋到雨。
顧寧就道：“對不起，我拿錯了，我幫你換把傘吧？”
白宿看了她片刻，看得她有些緊張，隨後就聽見他語氣平緩地道：“這把傘就很好。”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
白宿卻已經撐著傘走進了雨裏，聲音散在風裏：“外面冷，快回去吧。”
看著他走進了雨裏，漸行漸遠，顧寧的心跳更快，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慌亂，就好像這一次他離開就是真的離開了。
顧寧在原地站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白宿——”
聽見她的聲音，白宿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她，沒有說話。
顧寧也看著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有雨聲淅淅瀝瀝地在兩人之間下著。
顧寧深吸口氣，聲音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的，有些發顫：“雨、雨好像下得太大了。”
白宿的聲音在雨夜裏有種清冷柔和的感覺：“好像是的。”
顧寧看向他的眼神裏有些不自覺的忐忑：“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
白宿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微微有了些變化，看著她，沒有說話。
顧寧屏息等待，卻看見他打著她的那把遮陽傘腳步徐緩地朝她走來，面容在雨幕裏有些朦朧，沒多久，他就帶著幾分雨水的冷意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垂眸看她，似乎笑了，又似乎沒有，她只聽見他聲音溫柔道：“那這雨恐怕停不下來了。”
顧寧愕然擡頭看他，他卻忽然俯身過來，扣住了她的腰，低頭吻住了她，她的雨傘落在了她的腳邊，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落在她的心上。
如今的白宿看起來清冷淡漠的，高高在上難以接近，仿若高嶺之花。
但當他吻住她的時候，卻仿佛冰遇火融成了水，溫柔又熱切，帶著幾分讓人難以招架的強勢霸道。
兩人的呼吸交纏，被雨水掩蓋。
顧寧慌亂的心卻仿佛逐漸安定了下來，不自覺抱住了他的腰。
之前那幾分不確定也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早在之前的任務世界，她就看出來白宿對於她有種偏執的心態，因為喜歡她而拒絕那些女主，甚至搞崩了那些世界。
而現在就算已經過了上千年的歲月，但在喜歡她這件事情上，白宿卻仍舊始終如一，不論他怎麽改變，但喜歡她這一點不會變。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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