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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人艱要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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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遠在遼國京城的皇後蕭觀音,還是奔赴任上的大宋經略安撫使劉瑜,都有著自己的艱難之處。看似乎母儀天下的蕭觀音,失去了遼帝的寵愛,對於她來說,整個生命都黯淡了,而且她的權勢,自然也就得不到好的保障;徐州劉氏家族,看起來光宗耀祖的劉瑜,徐州人提起就以之為榮,覺得高不可攀,光芒萬丈的劉瑜,他不得不在新婚第二天,就離開自己的深愛的妻子,以及他那剛剛幾個月的庶子。

就連仙兒,看上去許多人都羨慕她,可以無心無肺活著的仙兒,大家都覺得她很幸運,不單劉瑜寵著她,劉母也喜歡她,連剛過門的主母蘇九娘,也持她如親妹一般,任由得她撒驕,任由得她不願長大。

徐州人漸漸都有人說:“不求生子有經略相公那等出息,只求女兒有劉府三奶奶的命,便心滿意足了。”

可這被很多人羨慕的仙兒,不也是產後幾個月,便要離開她的孩子,跟著她的少爺,披甲頂盔,持刀胯馬,從徐州一路奔赴秦州?

“仙兒,聽話,進馬車去休息,不許這樣,不然少爺生氣了!”劉瑜瞪起眼,板起臉,以至於仙兒吐了吐舌頭,只好老老實實下馬上了馬車。劉瑜勒馬在馬車邊,對她說道,“有姚武之他們在,你好好憩著,不要任性。若是沒有人,那我也不矯情,但現在有專業的人在,你就別瞎折騰。”

“噢了。”仙兒嘟著嘴在馬車裏應了一聲。

劉瑜在馬上翻身下來,伸手進車廂裏拍了拍她的腦袋,如是當年在青唐荒野,相依為命時一般:“聽話,找到宿營的地方,少爺給你烤肉吃。”

她便板著臉,用力地點了點頭。

劉瑜望著她的大眼睛,突然沖她做了個鬼臉,一點也不在意親事官們在馬車左右,一點也不在意,苦娘和艾娘就陪著仙兒在馬車裏,這便惹得仙兒笑了起來。

這樣劉瑜才放心上了馬,就算在車廂裏,仙兒也依舊能感受得到,自己少爺的意氣風發。

她笑著笑著,想起堂堂經略相公,光天化日之下扮鬼臉,實在太好笑了。

車馬慢慢地加速,她笑得停不下來。

馬車越來越快,掩去了她的笑聲,她的淚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正如蘇九娘所說,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那個在宿營地,為她燒肉的少爺,只能停留在記憶裏了。

那個會威脅要把她嫁給豆漿嫂的少爺,只能留存在回憶中了。

盡管他還是會為她烤肉,盡管他還是為了她扮鬼臉。

但畢竟,他已不只是,她的少爺了。

“主子,您怎麽了?”苦娘和艾娘擔心地問道。

她笑著抹去淚:“太好笑了,你們不覺得嗎?”

但她忍不住又哽咽起來:“我想狗蛋了。嗚、嗚嗚……”

狗蛋是她孩子的小名,劉母起的,說是這樣才好養大。

畢竟千古流傳,雄才偉略的漢武帝,小名也不過是彘——就是豬。

苦娘和艾娘便安慰起她來,卻似乎一點也不能,減緩她的悲傷。

因為她的淚水,並不只是對孩子的想念。

只是一哭起來,又想起她的狗蛋,便愈是悲從中來。

幸好,她向來就是隨性知名,所以她嚎啕大哭,哭完自己抹幹淚痕,卻也不算太過失常的事。她是這樣的想著的,從這一點來看,她要比如夢,襲人甚至蘇九娘,幸福得好了,至少她可以痛快的大哭。

這便是人生,每一個光彩的內裏,誰沒有自己的傷懷與心酸?

劉瑜並不是無所不知,至少他便不知道在馬車裏哭泣的仙兒,他覺得仙兒是可以依靠的,可以把前胸和後背甚至腦袋都交給她的,他對於她有超越一切的信任,無論法面對強盜、馬匪、野獸、饑餓,無數次她可以拋下他,從容逃命。

而她永遠選擇了留下。

所以連蘇九娘也從來不起什麽念頭,去為難仙兒,那只會在她和劉瑜的愛情裏,引發不必要的裂隙。

當劉瑜走到京兆府時,徐州城的雨早就停了,而蘇九娘也終於可以在劉瑜設計的躺椅上癱下來,曬一曬太陽。這些日子她組織著劉府的人等,送走來赴宴的賓客們。從韓琦到司馬光,從王元澤到曾布、呂惠卿。她初為人婦,卻就不得不站出來,擔當這一切,只因除了她之外,這個家已沒有人能得體的處理這些事。

劉母對著韓琦,除了會說:“吾兒多蒙恩相提攜!”然後就行禮,便不知道說什麽了,如果任由劉母去處理這些事務,搞不好劉瑜一個舊黨的名頭,就跑不了了。因為不單是韓琦,司馬光破缸,他的名頭也一樣很響啊,加上一驢一老仆一子的行頭,百姓就吃這套,清官!

神童加清官,耀眼得不行,劉府裏那些下人也好,劉母也好,阿全叔、阿富叔,包括劉瑜的二弟,都對司馬光那是一眼的崇拜神色的。如果蘇小妹站出來,劉府人等的舉措,給劉瑜弄一個舊黨名頭,一點意外也不會有。

所以她只能站出來,畢竟,她與他在一起,就是因為相知。

這個家只有她能得體的處理好這些事,而得了劉瑜叮囑的劉母,倒也對她計聽言從,饒是如此,那百桌開外的婚宴,有數十桌的賓客是遠來的,要知道能上桌的都是主人,下人、長隨是不上桌的,例如韓琦的管家韓忠,那當真尋常五六品官,都不見得有他的威懾力吧,可韓琦在,韓忠便依舊在韓琦身後侍候著,不上桌的。

算將起來,來往人等的衣食住行,有往家裏的,有住城郊莊園的,有住進城裏由劉家包下的客棧的,人吃馬嚼的費用,合部都要蘇小妹一一從中去周旋。

真到今日,這一切才總算忙完。

蘇小妹纖手如蔥,懶懶地剝著一枚桔子,丫環要過來幫手,她搖了搖頭:

“夫君常說,人艱不拆。但我覺得,還是得拆拆,拆開了,這話才好講通透。”

蘇小妹剝好那個桔子,坐直起來,把它遞給邊上的如夢。

後者低著頭,眼裏有著強壓著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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