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7章 正文完 (1)

關燈
太醫院院正洪祥, 是專門負責皇帝脈案的,醫術高明,地位殊榮。

周太醫給朱皇後診脈, 在太醫院也是有資歷水平的老太醫。

現在他說自已治不了, 必須請洪祥來, 朱皇後便知道,虞晚晚的身體的確是出了問題。

在她的朝陽宮出事, 而且是這個當口,朱皇後知道厲害, 也歇了別的心思, 忙派人去請洪祥和稟告皇上。

洪祥來得也很快,看了虞晚晚,也是大驚, 只因眼前人氣息太過微弱了。

嘉敏長公主此時也是繃不住了,臉都白了:“洪院正,晚晚怎麽樣?”

洪祥不敢隱瞞,:“回長公主,平北王妃恐怕兇多吉少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兇多吉少?

嘉敏長公主身子便晃了晃,怎麽會是這樣?

江佑安拽著洪祥的袖子大哭:“太醫,你一定要把娘親治好啊。”

嘉敏長公主一咬牙:“洪院正, 現在晚晚可以移動嗎?本宮要帶她回平北王府。”

朱皇後一聽就明白,嘉敏長公主這是不信任她, 怕虞晚晚在她這裏再出什麽事。

可這哪成?長公主若把虞晚晚帶回王府,虞晚晚若真死了,事情就說不清了。

洪祥其實覺得虞晚晚現在已是要駕鶴西去的光景了,挪不挪都無所謂,但是夾在兩座大佛之間, 他也不敢吱聲。

嘉敏長公主和朱皇後僵持了片刻,到底是魏景帝來了口諭,允了長公主帶虞晚晚出宮,由洪祥和周太醫及太醫院其他幾名太醫一路相陪。

平北王府,江泠在書房練字,只是今天他寫字,總覺得寫得不滿意。

一連撕了十幾張紙,到底放下了筆,如此心不靜,是練不好字的。

“王爺!”吉福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娘娘的出事兒了。”

平北王府拆了各門的門檻,虞晚晚的馬車一直進到了她的院子。

江泠從車裏抱出昏迷著的虞晚晚,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平北王府和長公主府內都是有自己的太醫,此時都過來了,與洪祥等一起研究病情。

“王妃娘娘平時可有什麽急癥?”洪祥問道。

平北王府內專門給虞晚晚請脈的董太醫搖了搖頭:“娘娘身體一向極好的,怎麽會一下子這樣了?”

他覺得非常奇怪,自家娘娘現在,雖臉色有些白,但並不是憔弱的病容,看上去也不痛苦,若真要形容,更像是睡著了。

只是脈象和氣息卻是像將死之人一般極無力虛弱,如今全靠嘴裏含著的千年人參片吊著一口氣呢。

江泠開始想的是虞晚晚是被朱皇後下了毒,為此他詳細的詢問了跟著虞晚晚的春桃和夏荷,也動用了他在朝陽宮內的眼線。

但都說虞晚晚在宮中連水都沒喝,大殿內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氣味。

自家太醫也說,虞晚晚如今的模樣,絕對不是中毒或急癥。

“洪院正!”江泠向洪祥施了一個大禮:“內子的病,院正需要什麽,只管吩咐。”

洪祥長嘆了一口氣,他其實想說,不行,就準備壽材和壽衣,沖沖喜,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可是看了江泠泛了紅血絲的眼睛,就不敢說了。

這可是江閻羅啊,現在瞧還算理智,但誰又能保證他會不會發瘋,他若發瘋,肯定是要死人的。

洪祥只能坐下來,拿了筆開方子,但也就是開些補氣補血的藥方,人參、鹿茸、冬蟲夏草等,反正這些珍貴藥材,王府裏就有。

而且皇上,朱皇後,長公主等也送過來很多。

哭得眼睛都腫了春桃這時忽然想起來了,大聲道:“院正大人,我家娘娘這裏還有去年時采的冰山雪蓮粉。”

江泠在雪山上采的雪蓮花,虞晚晚只吃了一個花瓣,剩下的都磨成了粉。

洪祥聽了也不由得激動:“快拿出來,那可是聖藥。”

雪蓮粉熬成了湯藥,只是虞晚晚這樣昏迷,拿勺什麽的,是根本灌不進去藥。

還是江泠拿了藥碗,用嘴給虞晚晚餵了藥。

這一晚上,江泠守在虞晚晚床前,又先後給她餵了兩次藥。

洪祥等太醫也都沒有離開,輪著班看護,只盼著虞晚晚能醒過來。

但第二天早晨,所有人的期盼都落空了,虞晚晚沒有睜開眼睛,她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肌膚還有溫度,都會認為她已經香消玉殞了。

太醫們束手無策了,只有江泠堅持著繼續給虞晚晚餵藥。

只是到了第三天,虞晚晚就剩下胸口還有一絲熱乎氣了。

太醫們無力乏天,但洪祥等還是留在王府不敢走,因為江泠現在看上去有些嚇人了。

他三天沒合眼,眼中滿是紅絲,臉色青白,下頜上又是一層青青的胡茬,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頹煞陰冷的氣息。

太醫現在都開始擔心,若是平北王妃真的去了,江泠會不會殺了他們。

好在第四天,林若男竟回來了。

到底母女連心,林氏從與米海宗離開京城,心裏就老覺得有些不妥當。

女兒為什麽那麽急讓她走呢?

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她?

林氏總這樣想,後來就有些吃不好,睡不好了。

米海宗看她太過擔心,別再因此生病了,兩個人合計了一下,得,回來吧。

幸虧回來了,林若男一進府,就得知虞晚晚病重。

“晚晚!”林若男沖到床邊,抱著虞晚晚就大哭,這哪裏是病重,這人都要去了。

米海宗還冷靜些,他走南闖北的見得事多,聽說太醫都沒轍了,便皺眉道:“我之前聽說有人中邪或被穢物沾身,或被妖怪奪舍、吸去陽氣等,就會昏迷不醒,晚晚是不是也是這樣了。”

林氏聽了也顧不得哭了,不管怎樣,這也是一線希望:“對,當年我爹也同我講過會這種事的,他說得請有德的高僧或道士做法。”

江泠從八歲被俘後,便不信鬼神之說了,他只信自己!

但在他坑埋了北胡兩萬俘虜後,魏景帝曾下旨讓他修行半年,洗去身上的煞氣。

他當時去的,便是京城城郊的玉泉山上的玉泉觀,玉泉觀中的玉陽真人,是大魏最有名的道長,江泠當時便是與他學法誦經的。

江泠親自去了玉泉觀請了玉陽真人。

玉陽真人看了虞晚晚也是吃了一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三魂七魄,只剩下“命魂”一脈,竟還能活著。

“王爺,娘娘魂魄不穩,如今只有請佛門高僧與貧道一起誦經祈福,召回娘娘的天魂與地魂,三魂聚首,七魄歸位,娘娘才有可能醒過來。”

若是原來的江泠肯定是不信這種“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話的。

另外,皇室也是嚴禁“巫蠱之術”。

雖神佛的法術不算“巫蠱”,但皇家人本是真龍護體,是不需要再借用這些“神乎其神”的手段的。

但現在江泠顧不得了,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得去做。

當還在禁足的江泠無任何旨意走出平北王府時,看管的士兵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攔他。

是因著江泠身上的冷意殺氣,仿佛在告訴每一個人,敢攔他者死!

江泠帶了虞晚晚到了玉泉觀,又請了皇家大相國寺的高僧與玉陽真人一起開壇做法,為虞晚晚招魂祈福。

然一天,兩天,三天,四天過去了,虞晚晚依然昏迷不醒,人躺在八卦陣中的玉床上,就真的宛如玉做的人像。

林氏和江佑安等眼睛都快哭瞎了,江聰、江帥滿嘴起了火泡,所有人都在倍受煎熬,都有些崩潰了。

但江泠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身上的焦燥反而不見了,越發的平靜起來,他甚至還會出言安慰林氏等人。

只是他頭上的黑發中每天都會生出一綹銀絲來。

第九天,元潯道長江知漓從峨眉山趕到了玉泉觀。

江知漓也是大魏有名的道長,算是玉陽真人同宗同門的師弟。

當他看到已是半頭白發的江泠時,自然是心疼的,但更多的是心驚。

“玉陽師兄,泠兒現在……”

“無量天尊,元潯師弟,如你所見,平北王爺身上煞氣已經沖頂了,若不能化解掉,恐怕他很快就會大開殺戒的。”

玉陽真人猶記得剛剛坑埋了北胡兩萬俘虜的江泠,上山時的滿身殺戮,整個人就仿佛是從陰曹地府,踩著屍山,淌著血海走出來的。

元潯一陣心痛,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他還記得,八歲以前的江泠其實是個心地極其善良的孩子。從不打架,也見不得血,每次出府,看到可憐的要飯人,都會施舍銀錢的。

江泠是被他,被所謂的親人逼著拿起了殺人劍。成了現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江閻王。

“元潯師弟,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如今是要趕快救醒平北王妃,只可惜貧道等法力不夠,無法尋回王妃娘娘的魂魄。”

元潯沈吟片刻:“現今宮中七星樓,樓頂寶瓶中安放的七星寶珠,據傳是菩提老祖飛升時留下的珠子,千年來吸取日月精華,自帶祥瑞,若能用寶珠加成法力,必能事半功倍。”

“但七星寶珠為皇城的鎮元寶物,從未出過七星樓,這當如何是好!”

玉陽真人覺得要從皇宮裏借出七星寶珠是不可能的事情。

“父親、玉陽真人!”江泠從門外走了進來:“無妨,我可以直接請旨,帶著晚晚與諸位道長進宮,在七星樓開壇。”

玉陽真人腦子轉了個,江泠如此說,但皇上能答應嗎?

每月逢十,是早朝中的大朝會,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都需進宮面聖。

大朝會雖然人多,但按慣例是沒有什麽事情的,一般就是走個過場。

因為朝中大事,皇帝早就在小朝會上與三品以上的重臣定下來了,大朝會就是下旨通知下文武百官。

可今日的勤政殿內卻是有些不同,很是熱鬧,頗有點街頭菜市場的意思。

江聰冷眼看著那些殿中大臣們,一個個口沫飛濺,脖粗臉紅、不遺餘力的抹黑自己的大哥江泠,誓要把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栽贓在大哥頭上。

什麽“裏通賣國”、“心存反意”,什麽“嗜血酷殺、“不守臣子之德”。

他們也不想想,若沒有大哥帶兵打仗,舍生忘死,保家衛國,他們這些人上哪裏享受如今的榮華富貴。

還有皇上,皺著眉,一副很是為難,很糾結的模樣,看來也是忘了他是怎樣坐上這個皇位的。

魏景帝看下面鬧的差不多了,緩緩的開了口:“諸位愛卿。汝等所說,雖為實情,但朕覺得平北王,這些年帶兵打仗也是立過許多戰功的,是罪不當死的。”

朱皇後一系的吏部尚書忙站了出來,躬身道:“皇上仁慈,平北王確實曾為朝廷立過大功,但朝廷對他也早已褒獎,如今他犯下如此大罪,功過相抵也是抵不了的。皇上若不嚴懲於他,便是亂了朝綱,朝堂基石也必為之動搖。“

江聰的手在袍袖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他是五品官,沒有資格在大朝會上發言,即便出聲也是人輕言微,無法替大哥以正其名的。

而長公主一系的人,也明白皇帝只不過是在演戲,弄出不得已的樣子,其實早就定下來要處置江泠了,故此都冷眼旁觀,沒人做挨打的出頭鳥。

果然,龍椅上的魏景帝似被吏部尚書的話打動,很是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傳朕旨意,平北王江泠不守臣子之德,恣意枉上。削去平北王封號,即刻出京,任瓊州縣令,帶兵剿匪。若能再立新功,另行封賞。”

江聰咬碎銀牙,大哥從超品的王爺一下子變成了七品縣令,幾近庶民,這種折辱不次於殺頭。

還有所謂的瓊州縣令,瓊州臨海,這幾年,島國東瀛勢大,海上匪徒猖獗,大哥是平北王一直在北方馬上帶兵打仗,從沒接觸過海戰,此去海上剿匪,無疑就是去送命。

皇上這是借海匪的手來殺大哥,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皇帝在大殿上口說的旨意,是需內閣學士下朝後潤筆寫下來,再加蓋玉璽後,才是真正的聖旨。

然則天子無戲言,既然說出口了,平北王江泠的事情便是定局了。

朱家一系的人自是高興,還交口稱嘆,皇上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殺了江泠,真乃仁君。

歌功頌德的話還沒說完一句呢,就聽大殿外傳來一聲:“皇上當真是決定要下旨了嗎?”

喲,誰在質疑皇上?

眾人皆看向大殿門口。

嘉敏長公主站在勤政殿前的丹墀上,她沒有穿長公主品階的紫色宮裝,身上是一襲明黃色的龍鳳袍。

眾人便是一驚,明黃為龍袍之色,即便皇後可以穿黃色,也只是杏黃。

而且嘉敏長公主也未戴鳳冠,而是戴的帝王冕旒。

嘉敏長公主這是在做什麽?是瘋了嗎?

這一身裝扮竟是與天子沒什麽區別了。

朝堂上有先帝時期的老臣,此時便是倒吸了口氣。

嘉敏長公主當然沒有瘋。

先帝在世時,特許嘉敏長公主與他一起上朝共議國事,並賜下這身龍鳳袍和冕旒。

嘉敏長公主的冕旒與皇帝的冕旒唯一區別是,嘉敏長公主冕旒上是十根旒,而皇帝是十二根。

且先帝一生只愛書畫,怠於國事,可以說當時大魏所有朝政都把持在長公主手中。

金鑾殿上的魏景帝,坐得高自然看得更清楚。他的手不由得緊緊抓住龍椅的扶手,青筋都鼓了起來。

孩童時,他曾無數次的見過嘉敏長公主如此裝扮,見過她在禦書房召見王公大臣,見過她用朱筆替父皇批閱奏奏章。

即便在他繼位後的前五個年頭,也都是嘉敏長公主垂簾聽政,替他決定所有的朝堂大事……

嘉敏長公主昂首走進了大殿,進殿後也未向魏景帝行禮,這也是先帝下旨免除她面聖的叩拜之禮。

從魏景帝大婚理政後,嘉敏長公主就從未上過朝,今日突然現身,所有人都明白她必是為江泠之事而來。

魏景帝心中當然更是明白,他臉上努力的擠出笑來,“姑母今日怎麽進宮了?”

嘉敏長公主冷冷的看向魏景帝,揚聲道:“本宮是來提醒皇上的,如此對待江泠,是忘了當年親口許下的永不負江泠之恩的誓言了嗎?”

永不負江泠之恩?這是什麽話?文武百官是面面相覷。

魏景帝雖坐著,但他的腿都有些發抖了,勉強穩住聲音:“姑母有什麽話,我們下了朝再說吧。”

說著,沖旁邊站著的大太監使了個眼色。

大太監便要張口喊:退朝。

“不必,本宮的話就在這裏說。”嘉敏長公主直接駁了魏景帝。

能上朝會的官員,個個都是人精啊,一看這場面,朱家一系的官員心裏便打起了小九九。

長公主這是在眾朝臣面前,一點沒給皇帝面子啊,她怎敢如此呢?

且皇帝的態度有些不對,明顯看著心虛。

今日好不容易算是把江泠給釘死了,現在怎麽也不能讓長公主再翻了盤,另外還得替皇帝解圍呢。

馬上便有人跳出來:“長公主,您已許久未上朝了,平北王一事,皇帝是反覆斟酌,才下的旨意的,怎能因您一句攜恩圖報之言便更改了。

您身為長公主也是皇家人,有什麽地方覺得委屈的,可以私下裏與皇上再說,朝堂上議得可是朝政大事。”

這就是把長公主要說的話定義為家事,就是做姑姑的與侄兒之間,小打小鬧的發些脾氣,要些好處罷了。

嘉敏長公主輕蔑的笑了,竟敢她面前玩弄這種小伎倆。

嘉敏長公主生來便是皇家高高在上的公主,有著與生俱來的地位與權力,她又半生掌管大魏的江山大事,此刻特意彰顯了帝王氣勢,只輕輕譏笑一聲,便讓說話的官員後背都冒了冷汗。

“本宮所說的便是朝堂大事。”嘉敏長公主目光掃過殿內的群臣,所有人都覺得額頭一涼。

“你們說我的泠兒裏通賣國,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們可知,大魏能有如今的景象,那是用泠兒的命換來的。”

嘉敏長公主轉頭向望著殿外,天邊雲海茫茫,連綿不斷,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十四年前的山林古道上。

八歲的江泠和魏景帝已經互換好了衣裳,穿著杏黃色的皇子袞服,擡頭靜靜的看著馬背上的她。

……這是她的兒子啊。

這一次,她要像無數次在夢中夢過的那樣,伸手把他拉上馬背,護著他一世平安。

“當年靖安之變,北胡人破城之際,皇宮內,是泠兒一直護著被濃煙熏昏了的皇上,本宮才得以把皇上救出來。在逃亡的古道上,又是泠兒換下了皇上,皇上才得以躲開了北胡的追兵。

泠兒所做的一切,對得起大魏江山,對得起忠孝大義。

今日,你們顛倒黑白,卑劣無恥的給泠兒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你們妄誅忠臣,可想過以後誰來守護大魏的江山社稷。

你們沒想過,你們想的只是你們的榮華富貴。

但今日本宮還在,你們的狼子野心就休想得逞。

當年先帝為大魏的江山百姓,以身殉國,今日本宮,要效仿先帝,以吾之血,展天理昭昭。”

說著,嘉敏長公主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帶鞘的短劍,一把把出劍來,直刺胸口。

如此變故,群臣們都驚呆了,誰都沒有想到嘉敏長公主上朝會帶著短劍,因為她身份高,沒有敢搜她的身。

嘉敏長公主這是以死明志啊,真狠啊,不光對外人狠,對自己更狠。

她今日說出了一段皇家密事,當今的魏景帝能夠坐上的皇帝的寶座,很大程度是犧牲江泠換來了,但現在魏景帝卻如此對待江泠,肯定會落個薄恩寡義的名聲。

另外長公主是皇上的親姑姑,也是皇室中的唯一長輩,大魏以孝治國,她今天若死在金鑾殿上,說不得就是皇帝逼死的,皇帝就得自己下“罪已詔”了,而且這以後誰也不能再針對江泠了。

魏景帝看了長公主手中的劍,大叫:“不要啊,快攔下!”

可說時遲啊,長公主的劍已經紮進了她的身體。

還好江聰在,江聰一直留心著呢,此時沖上前,奪下了長公主手中的短劍。

不過,長公主的胸口已冒出了血花。

“快傳太醫!”魏景帝的聲音都有些破音了。

此時大殿內便是一片嘩然,就像開了鍋似的。

正亂糟糟呢,忽聽殿外傳來了啪、啪、啪的腳步聲。

聲音很沈、很響,又很整齊,像是有很多人一起走了過來。

群臣們又不由得驚訝,忙看向大殿外。

這是誰呀?竟敢在連金鑾殿外弄出這般動靜來,也太放肆膽大了吧。

等見到了來人,眾人已經不是驚訝了,而是無比的震驚。

是一身戎裝的江泠,他手持寶劍,身後跟了一隊同樣穿著盔甲,手拿長劍的士兵。

江泠無詔帶兵進宮,這是要造反嗎?

江聰跪坐在地上,抱著已經暈過去的長公主,看到進了大殿江泠,眼圈就有些紅,忙叫了一聲“大哥!”

江泠走到長公主身邊,伸手探了探長公主的氣息和脈象,他經常受傷,對外傷還是有一定的認知的。

“母親沒有事,等著太醫過來即可。江泠低聲安撫江聰道。

“平北王,你這是要做什麽?”工部尚書大著膽子問,他是長公主一派的,但長公主從未與他們流露過想要造反的意思。

怎麽會突然來了這麽一出,這讓他們這些人該如何行事啊。

江泠沒有理他,根本不想說什麽。

他昨日為了七星寶珠的事情,讓長公主給魏景帝遞了折子,想要帶虞晚晚等人進宮。

但魏景帝沒有回他。

江泠便明白,魏景帝已然下決心對他要:狡兔死、走狗烹。

然則魏景帝對不對付他,烹不烹他,江泠是無所謂的,但他要用七寶珠來救虞晚晚的,這就有所謂了。

既然他按臣子之規上書行事,魏景帝不肯答應,那他只能劍走偏鋒了。

但他沒想到,嘉敏長公主會先他一步進宮,而且為了保護他,用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雖然這一招將魏景帝架到了火上烤,可又能怎樣,有些人是說不通的,只有用鐵拳把他們打怕了才可以。

寶座上的魏景帝,表面上還努力的維持著皇帝的威儀,實則心驚肉跳。

江泠帶的士兵,已經控制了大殿中的侍衛和群臣。

他現在可謂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可是他並未聽見殿外有什麽廝殺聲,江泠是怎麽就一下子控制了整個皇城。

難道江泠是從天而降的?

江泠當然沒有翅膀,他不是飛來的,他是從皇城地下的密道帶人進宮的。

通往宮外的密道是歷朝歷代的皇帝為了保命的最後一條出路。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出入口在哪裏。

先帝戰死,沒有機會將這個皇家最高級別的秘密告訴下一任皇帝,但活著時,說給了嘉敏長公主。

靖安之變時,嘉敏長公主就是通過密道進宮救了昏迷的魏景帝和江泠,並逃走的。

但嘉敏長公主後來卻沒有把密道之事告訴給魏景帝,但交待給了江泠。

江泠從密道進來,控制了皇城內的禁衛軍,又打開宮門,放了自己手下軍士進來,不費一刀一槍的占了整個皇宮。

在所有人眼裏,江泠如此就是在逼宮造反了。

然江泠卻是只是想喚醒虞晚晚。

江泠把虞晚晚抱到七星樓上,從寶瓶中拿出七星寶珠放在虞晚晚心口。

玉陽真人搖頭嘆了口氣,沒想到他們是這樣進的皇宮,江泠堪稱“膽大包天”了。

只是玉陽等人日夜誦經,又有寶珠加持,但兩天過去了,虞晚晚還是沒有醒。

這一回,連林氏都有些絕望了。

江泠卻是看上去冷靜極了,極認真的分析道:“想來還是法力不夠。”

等朱皇後和魏景帝被押到七星樓,聽江泠說讓他們與玉陽真人等一起為虞晚晚祈福時,朱皇後只覺得江泠是瘋了。

他們可是皇帝和皇後啊,是龍鳳之體,他們給虞晚晚念經,就不怕虞晚晚的命格承受不住嘛!

但朱皇後不敢說話,如今的江泠,眼睛血紅,頭發一半黑,一半白,黑若墨,白如雪,配上他青白的臉色,有一種詭異的妖魔感。

魏景帝欲言又止,只向江知漓伸手道:“姑父,把經書給朕吧。”

朱皇後都想尖叫,江泠不但讓她念經,還派了兩個人站在她和皇帝身邊監視著,生怕她和皇帝不盡心念,或者是故意念錯。

然帝後兩人念了一天一夜,虞晚晚依舊沒有醒過來。

怎麽辦?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

所有人都看向江泠,如今朝中大臣已經被關在皇城內三天了,長公主的身體也無礙了。

若之前勉強可以把江泠的行為歸結於擔心長公主,才帶兵進宮的。

長公主既已無事,皇帝也說了絕不追究,江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趕快讓他手下的士兵撤出皇城,洗了造反的名聲。

江泠沒有,反而拿了劍,走到魏景帝面前,擡起手,劍尖直指魏景帝額頭:“下退位詔書,禪讓皇位與我。”

語氣淡然得,就仿佛他不是在逼宮,而是讓魏景帝隨便寫一個大字。

魏景帝像沒有聽清楚般,大睜了眼睛:“退位禪讓?阿泠,你在說什麽?”

可是額頭上劍尖的冰冷寒意,讓他清醒的認知到,江泠不是在開玩笑,他如果不寫詔書,江泠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他。

連玉陽真人都震驚了,難道江泠其實是借著虞晚晚之名,想行他造反當皇帝之實?

江泠才不稀罕什麽皇位呢,他想得是,魏景帝來誦經沒有用,沒有別的原因,一定是魏景帝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故此才沒有法力加持。

既然魏景帝不是真皇帝,就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就換人吧。

而他自己當了皇帝,虞晚晚就是皇後了,自是鳳體。

鳳凰涅槃,虞晚晚一定就會醒來的。

嘉敏長公主撐著病體和江知漓等人,想勸江泠。

江泠如今也只是占了皇城,魏景帝當這麽多年皇帝,當然不是白當的,皇城外,忠於魏景帝的五城司的兵馬已經把皇城團團圍住。

若是魏景帝的退位詔書一下,五城司的人便會直接攻打皇城。

京城叛亂一起,就不是能輕易壓得住了,若此時北胡、韃靼再趁機攻打大魏,那大魏就危險了,黎民百姓就遭殃了。

可是沒有能勸得了江泠。

夜色中,江泠站在七星樓高高的樓頂上,夜風吹起他的頭發,發絲在風中飛舞,黑與白涇渭分明,一念為人,一念成魔。

天際烏雲翻滾,皇城根下火光沖天,隱隱的傳來陣陣的廝殺聲、哭喊聲。

很快,這座城池,就會像靖安之變那一日,再次淪入殺戮之中。

江泠伸開手,又握緊,再張開,手心裏空空如也。

……他什麽都沒有抓住。

就如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一直是孑然一身。

可他若真是天煞孤星也好,為什麽老天又要把虞晚晚送到他身邊來,讓他知道了什麽是溫暖,什麽似後,卻又要生生拿走。

憑什麽別人都能感受春暖花開,而他只能在黑暗中獨行。

憑什麽,他們憑什麽高興,憑什麽平安快樂的過日子,而他連唯一想保護的人都沒有護住。

……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燈光打在江泠青白如冰的臉上,他的臉忽明忽暗,越發的不像個真人,更像是從冥界走來的,高高在上的魔神一般,讓所有看到他的人從骨子裏感到發寒、恐懼。

魏景帝哆哆嗦嗦的寫完禪讓詔書,顫抖著手,拿起了玉璽,卻怎麽也蓋不下去。

江泠拿過玉璽,緩緩舉起,用力的按了下去。

……就此天崩地裂吧!

“阿泠~”有人拽住了江泠的袖子,力道很輕很輕,可卻像是蘊含著巨大的能量,把他從黑暗中拽了回來……

虞晚晚就如她的突然暈倒,又突然的醒過來了。

可沒人想弄清原因了,只慶幸老天保佑,讓所有人逃過了一劫。

虞晚晚不知道長公主與魏景帝達成了什麽協議,朝堂上又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這一次,刀落在朱家人頭上,朱皇後被廢,一杯毒酒賜死,朱家闔府都被砍了頭。

朱家一系官員斬首的斬首、抄家的抄家,發配的發配,朝堂上是一派新人換舊人!

而江泠則被封為一字並肩王,統領大魏北地一切事務。

而成為北地土皇帝、土皇後的江泠與虞晚晚此刻卻沒有在京城。

江泠從虞晚晚醒來,便帶著她一直住在玉泉山的玉泉觀裏。

玉泉山的山頂,有一處玲瓏塔,每天江泠都會帶著虞晚晚來掃塔。

更確切的說,江泠覺得虞晚晚昏迷這麽久,身子弱,是每天背著她上山的。

初冬時分,今年雪來的早,山上的草木被白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有些肅冷蕭索。

江泠背著虞晚晚,沿著山階一路而上。兩人等進塔後,江泠會拿著笤帚,一層一層的的掃塔,最後到九層塔頂,拜過三清寶像後再離開。

虞晚晚站在孔窗前,看著窗外的碧天白雪,又回頭看了正在認真虔誠掃塔的江泠,還有他頭上的半頭白發。

她在昏迷時,其實是有意識的,她就像困在一個透明的盒子,外面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後來盒子突然裂開,她才會得以及時的阻止了江泠。

虞晚晚正唏噓之時,腰間一緊,江泠從身後抱住了她。

“晚晚,你這些日子到底在祖師面前許了什麽心願,告訴我好不好。”江泠像一只金毛犬般蹭著虞晚晚,低聲纏問道。

虞晚晚回身,回抱住了江泠,有些話,是應該說給他聽的。

“阿泠,我求了三清天尊,保佑你能一生一世,平安順意。

阿泠,你說過,你讚成軍士遺孀們再嫁,是想著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才是對死去的人最好的告慰。

阿泠,人總有生老病死的,我希望有一天,若我不在你身邊了,你也要好好的活著,不要變成別的模樣,不要變成我不認識的江泠,那樣,我才會開心,也才會安心的!”

江泠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看著虞晚晚,片刻後,輕輕笑了:“晚晚,我也在天尊面前許了願,惟願今生今世,與你相依不分!”

虞晚晚不由得嫣然一笑,這家夥,定是在心裏怪她不好好許願呢,好吧,她這一次昏迷,的確也是嚇到他了,她是得好好安撫安撫他。

“嗯,你這樣虔誠的每天掃塔,天尊一定會應了你的。好了,掃了半天,你該餓了吧,走,我教你做好吃的。”

回到觀裏,虞晚晚取了糯米粉加白糖和水拌勻,和成光滑的面團,再切成一個個小劑子。

她手把手的教江泠把小劑子搓成細長條。

江泠拿慣刀劍的手,第一次幹這種活,不禁感嘆,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啊!

他搓的細長條,總是斷,怎麽也沒有虞晚晚的均勻細長,

“好笨啊!”

虞晚晚看著江泠紮煞著雙手,笨拙的模樣,笑得花枝亂顫。

江泠覺得受到了“嘲笑”,直接拿沾滿面粉的手去揉虞晚晚的臉。

虞晚晚“奮起反擊”,兩個人膩膩歪歪的鬧了一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