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閻清卓一怔，明顯沒從“穆清王”三個字中回過神來。

他對梁丘君望的印象實在是稱不上太好——實際上，大多數朝臣都對梁丘君望沒什麽好印象。孤僻，冷傲，深入簡出，這樣的人註定沒什麽好人緣。有的大多是對他身份的奉承與攀附。

閻清卓在腦海裏搜尋了一陣，卻沒想到什麽梁丘君望下令的印象，道，“我怎麽不知道？”

何將楚：“所以我說了是暗客。”

並沒有走任何的正規流程，甚至都不是派相關的官員來傳達消息，而是選擇了自己手底下養著的江湖人。

那人是夜裏來的，輕功極高。直接到了何將楚的軍帳外，何將楚當時還以為是安南探子進來了，結果交過手才發現是梁丘君望手底下的人。

那人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封信，上面有梁丘君望的私印，信裏面的內容簡潔明了，望何將軍把安南國王和安南國師都活著帶回梁丘都城。

雖說何將楚沒想通他要這兩人做什麽，但撇開梁丘君望是王爺的身份不談，何將楚與他也算是個舊相識，袍澤情誼總還是在的。這個面子何將楚總要賣給他的。

何將楚轉頭看了一眼慎安白，他現在已經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原本插在他肩頭的劍就已經讓他受了不少的苦，之後他的鎖血匣又被毀去了不少。

現在躺在地上看著跟個死人沒什麽兩樣，臉色灰敗，看不到血色。再是高高在上的身份，現在也不過和常人沒什麽區別。

何將楚過去把鴉渡抽起來，那人雖然已經疼得昏迷了，卻依舊被疼得悶哼了一聲。

何將楚：“拖下去，讓施大夫看看，別讓他死了。還有，安南國印……”

話還沒說完，突然天上撕開一道口子似的，緊接著就是一聲炸開的驚雷。

這一道驚雷之後，就聽到遠方的地面傳來一聲爆炸的聲音。聲音不小，應當是從天祭壇那裏傳過來的。

簡賓白一頓，他感覺到這個王宮外的陣法都消失了。想必是剛剛那聲爆炸的聲音就是業日晷毀掉了的聲音。

看來這雙子之間，應當是白無衣贏了。

雖說沒有太出乎簡賓白的意料，但是他依舊還是有幾分感慨。職責在身，他轉頭對何將楚道，

“何將軍，王宮外的陣法已……”

“我知道了，”何將楚的眉頭皺緊，凝視著聲音出現的的那個方向，頭也沒回地道，“清卓，我……”

“行了，你去吧。這裏交給我。”閻清卓手裏還扶著昏倒了李岑，說的隨意。

何將楚回過頭來笑了一下，“謝了。”

說罷便奔著之前爆炸之聲出現的那個方向而去。

閻清卓對著身邊的人命令道，“進王宮，務必找出安南王印和解藥！”

何將楚一路趕的匆忙，火急火燎的。一顆心簡直就是懸在一片荊棘上，感覺落地就要被紮個稀巴爛。

天祭壇遠遠就能看見，看起來位置倒是明顯得很。原本莊嚴肅穆的祭壇現在差不多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地上崩落著碎石，隱隱約約還能從某些殘破的一角看出原來的面貌。

下面的廣場四周還放著一些安南特有的東西，譬如執傘俑，石鼓，貯貝器。廣場上滿布著毒蛇，它們在各種碎石和殘跡之間游蕩。

那個差不多有好幾層樓的高臺之上，是業日晷。現在已經徹底崩壞，只剩下半部分還在。隱約能見著像是個同心圓，正中央是一朵花，外面第一層刻著的符號代表天象，第二層刻著的符號代表各種生靈……

在這半面業日晷的面前，代藍和白無衣分立兩端。

代藍踉蹌了兩步，先跪在了地上，嘔出一口血來。他攤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自己的血浸染透了。

實際上不只是手，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往外滲著血——靈力透支太過，已經近乎枯竭。他的身體在這種消耗之下已經開始出現崩離的狀態。

一敗塗地。

業日晷已破，王宮陣法失效的話，入王宮則是輕而易舉。安南的王宮就像一個被卸下武裝剝開衣服的女人，任由梁丘軍隊的蹂躪。

安南……輸了。

不會再有一丁點的轉機。

代藍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身上的白色裘衣幾乎快要被自己的鮮血染透。

“為什麽……”

代藍心有不甘。

這麽多年來，他不肯相信雙子不詳的預言，也不相信上代國師亡國在即的卦象。他籌謀了這麽多年，步步為營。

他想到慎安白，那個每日無所作為的王……

這是要他相信自己即使拼盡一切，到頭來，結果跟那個人每日流連花叢的並沒有什麽兩樣？

可他明明做了那麽多！把自己的哥哥誆騙進去，忍受那個每天無理取鬧的王，每日為了這個國家殫精竭慮！！

這是什麽！？這個結果是什麽？！！

告訴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一個笑話嗎？！

“……為什麽？！！”

無力回天的絕望讓代藍瞬間憤怒，他擡手欲反擊，傾盡全力，就好像不顧後果似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靈力都聚集在了血手上。

原本只是“滴答”墜落的血滴化成了延綿不斷的紅色細線，緩緩垂落在地上。

他本欲魚死網破似的豁出性命不要，可這一招未成，就感覺到一陣勁風迎面而來。

風裏像是藏著刀刃，翻飛著割開代藍的皮肉。

只不過一個瞬間，那只凝結著全部靈力的手腕就落在了地上。

血“噗”地從斷腕處噴湧而出。

白無衣近乎淡漠地站在對面，看著代藍。乍一看倒像是個沒有神魂的木偶。

往昔歷歷在目，這個人的欺騙背叛。可此刻他既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也沒有對雙生弟弟的憐憫。

這個人幾乎不像是白無衣。

至少，不像那個在梁丘軍中的少年大夫。

他的嘴角也掛著血跡，不過比起代藍來說，已經要體面太多了。

代藍咬著牙，似乎還想垂死掙紮。只不過在他掙紮之前，就有一個陣法出現在了他的腳下，將他困在了陣法中間。

代藍憤怒地擡起頭，盯著白無衣那張臉，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知怎麽的，代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

雙子不詳。

他們的降生，被寓意了安南的滅亡。

可現在看來，不詳的分明是對面那個人，哪裏是什麽“雙子”。

是白無衣帶著梁丘大軍破了城外的陣法，也是白無衣毀了業日晷，他與梁丘大將軍一道，把安南獻給了別人。

代藍近乎嘲諷地笑出聲，“我當時殺你，果真沒有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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