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將楚雖說不大耐煩，但是看著簡賓白明顯是在真心實意地規勸自己。他這人再怎麽沒個正經心中也有把尺子，總不好把人家真情實感的關切抓起來疊吧疊吧一把扔了。

於是何將楚臉上掛上笑，實事求是地給這位解釋道：“家書就不必了，你將軍我童年淒慘，父母雙亡；昔年紅顏倒是一大堆，不過我離開都城這麽久，現在應該已經都是別人家的紅顏了；媳婦兒是沒有，孩子就更沒有了。這家書寫了也沒地方寄——既然沒有需要交代後事的人，那麽遺書也就沒意義了唄。”

簡賓白：…………

簡賓白知道這人哪兒是沒有後事要交代，人之將死的時候總會想起來幾件事的，可大可小，大到家仇國恨壯志未酬，小到惦念幼年吃過的一塊桂花糕——人總是貪戀活著的感覺的。何將楚這番話說得敷衍，就算不提他的父母親眷，這偌大的梁丘大軍總需要交代一下吧，說到底還是這人壓根沒把自己卦和忠告往心裏去。

可同行這麽多時日，何將楚是個什麽人他再清楚不過。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有。

何將楚：“那個，勞駕，高擡貴爪。”

簡賓白:…………

簡賓白把捏住何將楚胳膊的手給松開了。不過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緩和下來，一雙眼睛看著何將楚，那神情看得何將楚起雞皮疙瘩，簡直覺得寫遺書這事要是能代勞，可能簡賓白當場就幫他寫了。

說來兩個人一開始還出現了一場烏龍的婚宴，但時至今日，軍旅好幾個月，很多東西早就在軍中被磨蝕掉了。簡賓白對何將楚也不是一開始的“美人加貴人”的感情。非要說起來，對美人的那點欣賞早在何將楚自己的造作下敗了個精光。剩下的大概是在軍中沈澱下來的軍旅之情。

簡賓白今日一番話，都是把何將楚當朋友看才提及的。

何將楚不信神鬼，尚且有心思幫他寬心，道，“放心，我這人沒別的好，就是命硬。”

簡賓白心道，命再硬的人終究還不是要死的。命硬有什麽用？

何將楚打了岔，又委托了簡賓白費心多考慮一下應對安南國師之事，然後方才出了營帳。出了營帳就直奔白無衣的軍帳，誰知道到了地方發現白無衣不在——打仗的日子傷兵眾多，做大夫的自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何將楚半點客氣都沒有，徑直進去，只當是自己家一樣，進去了之後先自己倒了碗水喝。呆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隨手翻了翻白無衣放在枕邊的一本醫術。一知半解地看了幾頁，就有人來找他了。

是閻清卓。

他這位發小大抵是真被餘小定的事給傷到了，事情過去了一小段時日了，可依舊沒從餘小定的事件中回過神。瞧著就覺得整個人憔悴得很，乍一看還要以為得了什麽不治之癥。何將楚自己也是個至今沒從被背叛的陰影裏走出來的，不知道怎麽規勸好，也知道規勸無益。幹脆放任他如此，等他自己平覆過來。

可閻清卓這個人，外邊冷漠內心柔軟，而且性子剛強得很。雖說餘小定的事已經足夠他憂思了，可自己副將該做的事還是一件沒落下，半點懈怠都不曾有。

何將楚看著人心裏嘆了口氣。相識這麽多年，瞧著人這樣，說心裏不心疼是假的。

閻清卓對何將楚也是心緒覆雜，有些東西一旦出現裂紋就沒修補的餘地。何況他心傷未曾愈合，理智知道自己不該懟何將楚心存怨懟，可情感上終歸做不到毫無隔閡了。

閻清卓進來也沒多言，只開門見山道，自己請求讓大軍押後一段時日，他願帶幾人提前去升仙城探個底。

何將楚原本還在傷春悲秋地心疼閻清卓，這話一出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探底？探什麽底？怎麽探底？

閻清卓陳述了一下理由，大致就是剛剛簡賓白去找他談了安南國師抵達升仙城一事，以及大軍對陣安南國師的兇險，順帶暗示了何將楚的卦象不佳，倒是沒明說是死數，只提了兇險。更重要的是，簡賓白提了餘小定極有可能在升仙城，而且，升仙城將會是餘小定的埋骨地。

閻清卓對著何將楚理由扯得冠冕堂皇，大大小小羅列了一大堆，非要去升仙城不可。最後被何將楚一句話打斷。

何將楚道，“說了那麽多，你想去升仙城還是和餘小定那個小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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