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起前塵過往，倒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就好像霧裏看花水中觀月，朦朧得有幾分虛幻了。

白無衣把散亂了一地的思緒收了收，這幾個月處下來差不多已經再次適應了軍中大夫的身份，繼續回到自己梁丘軍醫的位置上幫人看傷。

餘小定這個內鬼已經脫離了梁丘軍營，同時何將楚也得到了曲靖的羊皮卷。一時之間梁丘大軍勢如破竹，這幾天連連獲勝，進入曲靖想必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之前何將楚與白無衣之間存了些小嫌隙，白無衣還好，倒是何將楚莫名其妙覺得自己一片真心餵了狗，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信任給了白無衣，白無衣還不理會。

這人不知道前世的白無衣到底是在他手上吃過多大的苦頭，連命都給他了。自己反倒是委屈上了。

何將楚一個人氣了好幾天，結果被餘小定的事的事情一沖，順帶好幾天的仗打過來，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撐了幾天實在是覺得自己持續失眠下去要影響到戰場決策了。再者一口氣堵了這麽多天，散得差不多了，想著等自家活寶貝過來應當是指望不上了。

幾番衡量之下，何將楚扔了臉皮不要，帶了自己的毯子就來白無衣軍帳裏蹭地方睡了。

白無衣簡直拿這人沒轍，都不知道怎麽轟人好。臉皮厚得能跑馬，說什麽他都能當聽不懂，沒聽見。

說起來好似是上一世他與何將楚來的親近，畢竟一開始兩個人都沒有什麽隔閡，但那份親近卻總覺得像是親近得隔堵墻，沒貼到心尖上。就好像你和鄰居家的哥哥玩兒的再不錯，卻終歸不是一家人。

反而是這一世，白無衣防著防著，何將楚死活擠出一條路來靠在他旁邊了。

何將楚進了軍帳倒還算規矩，真是找了個地方鋪上毯子就睡了——他是真累了，戰場上原本就睡不好。

原來沙場那麽多年就那麽過也過來了，可自從發現在白無衣旁邊能睡個好覺，有過倚仗，有些能夠忍受的事便不會再想去忍受了。

白無衣反正也拿人沒轍，隨他去了。

何將楚連著好久沒睡好覺，到了白無衣這邊整個人放松下來，疲憊來臨就睡死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似的。

這幾日接連打仗傷兵多，所以白無衣睡得完，點著燈火處理了一下藥材，結果可能也是累過頭了。弄完藥材覺得累得不行，也沒挪窩，趴桌子上就睡了。

不比何將楚那般睡得熟，近日出了餘小定的事，一時間前塵過往都在心頭震蕩。白日裏忙起來還好，也沒那個心思去計較。這下子睡著了，那些自己沒留意到的心思就都浮上了水面。

白無衣也說不清自己夢到了什麽，只不過被何將楚叫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看到何將楚那張臉的一瞬間，萬般苦澀不甘好似都湧了上來。

何將楚現在把這孩子當寶貝，看到人臉色蒼白心一下就亂了。也不管白無衣願不願意，這舉動恰不恰當，直接就把人給塞自己懷裏了。

手順著人背脊上下順毛，跟安撫被嚇到了的小貓一樣。

何將楚口中碎碎念的老媽子一樣，“沒事沒事，都是夢，沒事啊。別怕。”

白無衣勉強想起來摟著自己的這個人是誰，把這人和前世那人給分開了，方才慢慢放松下來。

回過神之後便從何將楚懷裏退了出來，按了按頭，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何將楚打量著白無衣的臉色，隨口道，“不好意思什麽，我這不是應該的嘛。”

何將楚睡得死沈死沈的，可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的人，隱約聽見白無衣的聲音就給驚醒了。還是在迷迷懵懵地囈語。

何將楚叫了好幾聲都沒叫醒人，把他嚇了一大跳。

何將楚聽著白無衣道完歉了就沒別的說的了。尷尬地坐著等了好久，等著白無衣開口說說他的夢。可盼了半天也沒盼到下文來，他心裏跟住了只上竄下跳的猴子似的，怎麽都安穩不下來。

因為他剛剛在白無衣的囈語裏，好像聽到了點其它東西，一點關乎他的。

何將楚帶著自己那點與生俱來的自戀，幾乎就要憑著這只言片語判定白無衣對他也有那麽一點點心思。

原本何將楚都做好準備一個人帶著這點見不得人的心思，守著這小孩兒，看著他一生終老，自己這一生也就這麽過了。

可這麽突然瞥見了一縷光的幻影，頓時就打了雞血似的舍不得放手。

雖說看白無衣那個樣子不像是做了什麽美夢，可關心情切之後。何將楚幾乎有些無法掩飾地盼著白無衣說點什麽，至少給他透個底。

畢竟若是白無衣以後要結婚生子，他自然可以退一步，永遠站在一個靠近卻不會打擾他的位子上。

但若是真有希望……他總不能就這麽白白浪費光陰守著人，然後等著把人守到別的男人懷裏去吧。

何大將軍望眼欲穿地等著自家活寶貝給他撒點陽光下來，好讓他燦爛一下。結果白無衣壓根記不清自己做了什麽夢。

醒來以後腦子裏一片混沌，只有感受還是清晰的。憑借著看到何將楚那張臉時的感受，白無衣猜也猜得出是與前世有關的。

白無衣本來幾天忙下來倦到不行，難得休息一下又被夢給打擾了。一個人坐了半天，回過神來發現何將楚居然還沒走，在一邊眼巴巴瞅著自己，跟只大狗似的。

白無衣心裏微微驚了一下，心想這人又在盤算什麽？

……真不怪白無衣，這事兒主要是賴何將楚這人平時實在是人品不咋地，這麽賴在這兒不走，還眼巴巴的，白無衣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又有什麽損人招了。

總不能這大晚上的拉他出去烤鳥蛋吧？

白無衣：“還有事？”

何將楚聽到這句話挑了挑眉。白無衣的神色看起來坦坦蕩蕩的，好像面對自己半點心虛都沒有。

白無衣完全不知道何將楚打得哪門子算盤。最後幹脆放棄了思考，只盯著何將楚的臉等他自己說了。

何將楚迎著白無衣的目光，兩個人互相打量了半晌。

何將楚從這份坦蕩中，突然又有幾分吃不準剛剛的事是不是自己過度理解了。想了半晌沒結果，於是扯了個笑出來，搖著頭回自己的地方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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