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賓白那邊繪制地圖的進程雖慢，但也一直在進行著。整夜整夜地趕工，本來就一臉神棍的磕磣相，這回徹底變成了個半人不鬼了。夜裏他要是出來晃蕩一圈，大概能嚇死一大片。

不過慢工出細活倒是真的，出來的地圖大多精細得很。已經完成了的部分就會由人專門和一些古籍比對過，確認過後再呈遞給何將楚看。

何將楚雖說平日裏是個不著調的，但意外在這種東西上耐心的很，基本呈上來的東西他都會自己再比對過一遍。而後和一群人拿著地圖進行軍事演練的時候也會反覆推演設定，如果某些地形細節不一樣應該如何。

可能是安南臨近，何將楚那戰場魂又蘇醒過來了。越是接近戰場，何將楚的那點不正經與吊兒郎當就一點點都在他本性裏隱藏起來。居然開始真的像個將軍了。

這天有士兵去取簡賓白繪制的圖，正好遇見簡賓白在蔔卦，一卦下來也不知是吉是憂，反正不需要向別人解釋的時候他都是瞄了一眼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而後便把銅錢給收了起來。

簡賓白把三枚銅錢揣進懷裏，而後對著士兵說是讓他提醒一下何將楚，近來可能有貴人到訪，讓何將楚多留意些。

小兵也如實轉達了。何將楚對此的反應是——開始憂心自己的爛桃花了。畢竟上一次簡賓白對著何將楚說是遇貴人可沒碰到什麽好事兒。

不過隨後一想，這軍營裏連只耗子都是公的，而且自家養那麽大一個活寶貝鎮在那兒，哪多爛桃花來都沒有，那神棍的話有什麽好信的。拿著地圖轉身就給忘了。

不知道是簡賓白對於貴人的定義過於廣泛，還是他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反正過了兩天，還真有人來軍營了。

是過來傳送都城消息的使者，帶來了一封都城那邊過來的諭書，來自現在權侵朝野的王爺梁丘君望。

其內容撇開一些文縐縐的修飾與客套話，大概就是皇帝都要死了，你們攻打安南的怎麽還在路上，本王很生氣，你們承諾的報仇呢？！

不過這種意思在亂七八糟的辭藻修飾下楞是有一種出塵絕艷的高貴之感。何將楚聽完諭恭恭敬敬地把諭書接過來，又和使者人模狗樣的客套了幾句才把人給送走。

等到人走了，何將楚方才看著諭書道，“我們這王爺的心可真是猜不透啊，當初我爹出了那檔子破事兒，他來陣前統兵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非是凡品，滿心以為他回朝就要接手天下，沒想到他韜光養晦了。現如今皇上中毒生死尚不明朗，你覺著他現在跳出來是怎麽個意思？”

閻清卓在一邊沒多大敬畏心地警告道，“你膽子倒是大，敢誹議王爺打算謀權篡位，不要命了嗎？”

何將楚扯了個痞笑，倒打一耙道，“我可沒什麽說。明明篡位兩個字是從你嘴裏蹦出來的。”

閻清卓：“…………”

何將楚扯了一把椅子把自己摔進去，手往扶手上一放，語重心長道：“清卓啊，以後對我好點，我考慮不揭發你。”

閻清卓終於把自己腦子裏那點兒克己覆禮的面子給扔了，改口道，“天高皇帝遠，你未雨綢繆也不是什麽壞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說不準他準備往上爬的時候還要仰仗你呢？”

何將楚“呵”了一聲，道，“誰管他，我們只好好打我們的仗就好了。你看看這諭書，分明就是在怪我們走的慢了。”

閻清卓心道，當將軍的能讓全軍停下然後自個兒去土匪窩玩兒一圈兒，能不走的慢嗎？

何將楚說完這個好像又突然想起來點兒事，疑惑道，“說回來，他這麽急著攻下安南做什麽？君子報仇還十年不晚呢，當年一起在戰場上的時候可沒見著他有急功近利的毛病。”

閻清卓道，“可能是急著為當今聖上覆仇收回我朝顏面，順帶籠絡人心。他們這種天生就身在權利漩渦裏的人，能有幾個心是幹凈的？”

這一主一副兩個將軍仗著營帳裏沒有外人，不動聲色就把梁丘君望從頭黑到了腳。

何將楚雖然不能茍同閻清卓的言論，不過也確實猜不準這位王爺到底想幹什麽。來回想了想，覺得也許是自己散漫慣了，對權力的事兒一向不太上心，所以才會以己度人地覺得梁丘君望無心君權。

何將楚把手裏的諭書隨手往桌子上一扔，問道，“我記得應該挺近了，抵達邊境還要走多久？”

閻清卓略微回想了一下，道，“快了，到達東川估計也就十來天的路程。”

果真是快了。

何將楚站起身動了一下脖頸，大概是太久沒活動，這麽一來能聽到他的骨頭“咯拉咯拉”的響，而後頗有深意地感慨了一句，“這麽近啊～”

閻清卓覺得整個人有點不太好，恨不得當場警告這位給放老實點，可也只能不得已地無奈道，“你又打算幹什麽？”

何將楚笑了一下，道，“當王爺的急成這樣，你不得給人家趕回工啊？”

趕工？這能怎麽趕工？

何將楚看著閻清卓笑了一下。

當夜，他就領著一小撮精兵良將穿著便裝輕騎上路，扔了大軍先行奔赴了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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