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怪物還未走遠，谷槐這一聲詢問的聲音也不算大。可不知為何那怪物瞬間便回轉身，轉眼就來到了幾人面前。似乎在凝神靜氣地查看，又來回走了幾步，可到底什麽都沒看見。

怪物離得實在太近，白無衣忍不住把呼吸都壓住了一些，谷槐倒是半點不自在都沒有，似乎一點都沒有怪物是自己招來的自覺。

那怪物起先還不肯走，在原地游蕩了好久，方才不甘心地走遠。

谷槐看著那怪物走遠了，轉過臉來，瞧著白無衣臉色煞白，忍不住嘲諷道，“至於怕成這樣？”

白無衣哪裏是怕的，是疼的！他背後被那怪物一爪子開了血溝，本來擔心何將楚所以也就忘了，誰知又被谷槐手下沒個輕重地一爪子拍了下去，臉色哪裏能好得起來。

白無衣也無意去辯解，不冷不熱地看了谷槐一眼，手下繼續去幫子玉處理傷口。

谷槐看著白無衣，似乎有點回過味來了，問道，“疼？”

白無衣涼涼地道，“前輩大可以去走出陣法去親身體驗一下，長個見識。”

谷槐蹲在地上，看著白無衣的臉道，“你這小官人還真是怪哉。”

白無衣心中腹誹道，比起您這活成妖怪了的人來說還是差了一大截。

谷槐接著道，“你看這個小崽子，他這身上可不止那怪物的利爪傷口？”

白無衣手下忙著幫人止血，隨口問道，“是嗎？”

谷槐瞧著白無衣也沒多感興趣自己的話，何必在這裏討這個無趣呢。自己重新站起了身，懶懶打了個呵欠。從容鎮定的很，半點都不像在危機時刻。

倒是昏迷間的子玉被白無衣碰觸到傷口，整個人疼得一顫，迷迷糊糊地喊道，“哥，我好疼。”

白無衣聽著心裏有些酸澀， 想起上次見著少年的哥哥，雖是溫文知禮卻病弱瀕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

谷槐卻聽著這句喊疼的話忍不住牽了牽嘴角，刻薄地笑著道，“你哥自己都快活不成了，還有心思管你疼不疼？”

白無衣忍不住探道，“他兄長還活著？”

谷槐惡毒道，“不如死了。”

白無衣聽到這句有些不知道該不該接話。

谷槐倒是如同討論街頭巷尾的故事一般，張口就是嘲諷，“他兄長以自身精血培育鎖血匣，卻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安南族，瞧著典籍上的文字煉制卻又不得要領，已經受了反噬了。若是這次不老心帶不回去……呵。”

這一個“呵”字，道盡了嘲諷。谷槐似乎對子玉的兄長滿是不屑與蔑視。

白無衣楞了楞，問道，“前輩你不是說你來取不老心是為了鍛南柯香嗎？”

怎麽聽這說法是用來救子玉的哥哥的。

谷槐一楞，隨即正色，苦口婆心地道，“年輕人，老夫勸你記性不要那麽好。”

白無衣：“……那你到底是要它做什麽的？”

谷槐看著白無衣，不知道這人是真木訥還是假木訥，沒看出自己就快下不來臺了嗎。結果看著白無衣看著自己的眼睛，確定了，這人就是故意的。

谷槐放棄掙紮破罐破摔道，“這小崽子求我我才來的，你當老夫年紀一大把願意這麽操勞嗎？再者說，想著救人用剩下的部分拿來鍛香也不錯。”

白無衣“哦”了一聲，轉過臉繼續忙著處理子玉的傷口，看著血流不止，下意識就道，“前輩藥給我一些。”

谷槐一口氣咽不下，道，“好啊，回答我一個問題來換？”

白無衣幫子玉把傷口裏不知是何物的碎碴給撥弄出來，等著谷槐自己開口。

谷槐盯著白無衣，狀似隨意地問道，“你是不是死過一次了？”

白無衣手下瞬間失了力道，反而把那碎碴戳進了骨肉幾分，子玉因為劇痛而“唔”了一聲，眉頭皺得死緊。

白無衣讓自己努力恢覆正常，重新開始動作，道，“死過一次？人不都是只能死一次的嗎？”

谷槐把白無衣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口中道，“是啊，老夫本來也是這麽覺得的，可老夫我自己都活了兩百餘歲，想著人能多死個幾次大概也不稀奇。所以，你死過嗎？”

白無衣面不改色道，“沒有。我回答了，前輩把藥給我。”

谷槐道，“沒了，之前給這小崽子用光了。”

兩人都睜著眼睛說瞎話地誑對方。

正在兩個人說話間，谷槐突然覺察到一陣勁風掃過來。還沒來得及躲閃，那怪物已經近在了眼前，也不知道是何時轉了回來。

黑色的長毛布滿了整個頭部，沒有五官，自然也沒有表情。

谷槐看著近在咫尺的頭，腦子裏的第一個反應是——長得真難看，這毛發裏臟成這樣它都不洗頭不洗澡的嗎。

這個念頭過去，方才覺得自己腹部有些疼，血已經滴滴答答地灑了下來。

疼痛越變越鮮明，那怪物已經半個利爪刺進了谷槐的腹部。那怪物安靜立著，也不知道是在等什麽。

白無衣：“前輩？！”

谷槐心道，叫什麽叫，老夫魂還沒飛呢，叫魂也叫得忒早了點兒。

谷槐捏著那怪物利爪把他的爪子從體內拔出來。拔出來之後就自己捂著腹部，神色跳動，大有一副“若不是我是個老人家而且還受了重傷，我一定會疼得上躥下跳給你看”的意思。

而怪物那邊，谷槐捏過的部分，利爪已經變成了白骨，狀似人類的指骨根根分明，白森森的骨骼上染著紅艷艷的血。

“骨化”自手開始，慢慢蔓延到手臂，肩胛，那長毛怪仰天長嘯，這次白無衣有了準備，地動起來倒是沒受多大影響。

那怪物不過一會兒就全身重新變回了一具骷髏，摔到了地上。

谷槐轉過身，有幾分搖搖欲墜之感，道，“換個地方躲，他馬上就會醒過來了。”

白無衣看著谷槐的傷口，又看了眼骨架。終究沒問谷槐剛剛手上塗了什麽，而是又轉回去看著骷髏，問道，“我們現在把這骷髏用藤蔓綁起來如何。”

谷槐道，“綁起來？老夫連用毒化了這骷髏都試過了，沒用！用不到你這後輩出主意。”

幾人換了一個位置，谷槐重新布好陣法。然後方才拿出一個藥瓶，把裏面的粉末倒在了自己的傷口之上。

白無衣看著谷槐的動作，實在忍不住道，“不是說藥都給這少年用完了嗎？”

谷槐：…………

谷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藥瓶。沒想到隨口扯謊卻這麽快自打臉了，開口道，“小官人，你記性這麽好所以朋友一定特別少吧？”

白無衣沒接話，凜然伸手，大有繼承何將楚不要臉的衣缽之意。

谷槐無奈，把藥瓶往白無衣身上一扔，道，“給你給你，老夫對你的好感已經和這瓶藥一起沒有了！沒有了知道嗎？”

白無衣提醒道，“前輩聲音小些，回頭又把它給招過來了。”

谷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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