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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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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截道

初一一早,天方蒙蒙亮,便接二連三地響起了爆竹。

就在整個四方城都沈浸在新春的氣氛之中時,姜府卻出奇地靜。仿佛是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在陣陣爆竹聲中沈睡著。

屋內一片昏暗,時不時傳出幾道低啞的輕語,只是語調含糊,詞不達意,仿佛只是夢囈。屋內殘留著一絲氤氳熱意,沿著窗縫絲絲縷縷地向外洩去,姜北慕雙眸清醒地看了會兒床頂,身旁談秋腦袋傾斜向他的脖頸處,散落的青絲撩弄著姜北慕脖頸處的軟肉,談秋無意識地輕哼,仿佛做了噩夢,不停往姜北慕身邊擠,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姜北慕伸出手,輕輕拍撫著談秋後背,窗外爆竹聲響此起彼伏,姜北慕靜了一會兒,目光從談秋身上挪向那模糊透著些微亮光的窗紙之上,隨後側過身,與談秋面對面,覆又合眼欲眠。

“娘親……”

一道細弱嗓音忽的響起,在這靜謐屋中分外惹人註意,話音依舊迷迷糊糊,像是剛睡醒一般。

姜北慕睜開眼,不動聲色地將手慢慢從談秋身旁抽出,起身下床。

“娘親。”

小屋中的寶寶睡醒了,睜眼卻不聞屋內動靜,霎時眼中蓄了淚,欲滴未滴,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驚恐,仿佛那被拋棄無措的幼崽一般。

“噓……”

姜北慕身著裏衣,撩開簾幔走至床邊,看到了眼前這一幕,低聲噓了一下,便伸手去抱寶寶。

“不要亂動。”

姜北慕沒有多停留,簡單說了一句,便抱著寶寶朝自己床邊走去,談秋仍在熟睡,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毫無感知,半個身子都擠到了姜北慕的位子上,五指無意識輕輕抓揉著,依舊深陷夢境之中。

姜北慕輕輕將寶寶放下,給二人蓋好被褥,眼見寶寶正撲扇著大眼睛毫無困意地看著自己,猶不放心地伸出食指湊到唇邊豎起,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寶寶乖乖點頭,拱著小屁|股朝談秋的方向鉆了去,待到額頭相貼,溫熱的肌膚觸感傳來,寶寶才滿足地重新合上了眼。

姜北慕見二人乖巧地依偎在一起,心中忽的軟了一下,嘴角噙著一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笑意,去屏風後穿衣,拿著布巾出了門。

半個時辰後。

談秋是被窗外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和心口上那股揮之不去的壓力給憋醒的。

入眼便是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枕在自己心口,衣襟上還殘留著些許濕意,談秋感受著那位置,要是他沒猜錯,這應該是寶寶流的口水。

談秋無奈,又愛又恨地伸出手指在寶寶那軟嫩的面頰上輕輕掐了一下,想將人給挪下去,未料手剛碰到寶寶,寶寶便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娘親”,分外依賴地將面頰貼在談秋心口緩緩摩挲。

談秋百煉鋼登時成了繞指柔,邊親邊抱地與寶寶一同起身穿衣。

待到談秋手忙腳亂地給寶寶穿戴好後,已經近乎日上三竿,出門的一瞬間,便能看到阮月和周章都在院子裏,二人手捧著白底青花的瓷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待看到談秋與寶寶出來時,俱將目光投了過來。

“月月姨……”寶寶看到阮月十分開心,忙丟下談秋伸出手作“抱抱”狀朝阮月跑了去,阮月忙將手中瓷碗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彎腰將寶寶一把抱入懷中,笑呵呵地摸了摸寶寶那蓬亂的頭發。

“溫柔鄉英雄冢啊。”

周章沒頭沒尾地冒出了一句話,隨後不再看談秋,反而專心地吃起自己碗中的紅棗來。

談秋早就熟知周章的風格,大年初一的也不去自討沒趣,畢竟對他而言,周章只要不刺他,就是年頭裏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早啊。”談秋朝二人道,阮月笑笑回應,主動說道:“老爺還在廚房,燉了紅棗還有粥,公子快些去吃飯吧。”

“辛苦了,勞煩你一大早的,年初一還要起來做飯。”談秋沒有多想,朝阮月道謝。

孰料阮月卻抿唇而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委婉道:“我今日也是借了光了,今日的飯可不是我做的。”

談秋“哦”了一聲,邁向廚房的腳步不停,卻在片刻後反應過來,忙小跑著朝廚房而去,雙眸晶亮,如同一個看見了骨頭的狗狗。

剛一步入廚房內,談秋便看到了姜北慕坐在竈膛中,手上拿著火鉗,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將那本就深邃的面容襯地愈發英挺。

姜北慕聽見動靜,見怪不怪地擡眼看去,十分自然道:“紅棗在大鍋裏,白粥在小鍋裏,想吃什麽可以自己盛。”

談秋“嘿嘿”笑了兩聲,走到姜北慕身邊,蹲下身子,手肘抵著姜北慕的大腿,托腮笑道:“我不餓。”

姜北慕眉峰不動聲色地揚了揚,擡手將一根劈好的木頭丟進了竈火之中,隨口道:“不餓也要吃點,不然待會兒路上餓了沒有東西吃。”

“那你餵我吃。”談秋厚臉皮道。

姜北慕似笑非笑,“錚兒現在都不讓人餵著吃了。”

“他那是想多吃點,我們餵給他吃總是把控著量,他自己吃起來沒個度。”談秋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汙蔑寶寶,大有一副當場耍賴的模樣。

姜北慕但笑不語,只是絲毫沒有要起身來餵的打算,談秋當即不幹了,直接自己主動盛了一碗紅棗,不由分說便將碗筷一股腦地塞給了姜北慕。

“我可不管,你不餵我就不吃。”談秋如是耍賴。

這一頓飯終是在談秋嚴正控訴之下,由姜北慕一顆一顆地餵給談秋吃完了,談秋只覺得自己吃的不是紅棗,是蜜餞。

甜得很。

只不過代價就是當著一頓飯吃完,已經是臨近中午了。

談秋與姜北慕準備出門時,馬車已經在外頭等了一會兒了,馬夫因著過年的緣故也回了家中,只留下這匹黑馬在後院馬廄中整日無所事事地吃草,好在還有周章三無不時地前去騎著它溜溜,饒是如此,它也肉眼可見地長胖了不少。

談秋本想帶著周章和阮月和寶寶一同前往,奈何周章直言自己懶得出門,阮月又過於識趣,生怕攪了談秋的“好事”,而寶寶又有向“懶蟲”進發的趨向,一遍問下來,這一趟也只能談秋和姜北慕二人去了。

雖是在意料之中,談秋不免又有些遺憾。

姜北慕倒沒說什麽,二人上了馬車之後,便由姜北慕駕馬,經後街巷道出城,談秋也不擔心姜北慕的騎術,畢竟他曾經是騎著馬殺過敵的,此刻駕馭一匹小肥馬更是信手拈來的簡單,談秋一人坐在車廂內無聊,索性將橫坐下的小凳拿出,挨在門邊,同姜北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看,那邊樹上好大一個鳥窩。”

“嗯。”

……

“剛剛飛過一只好胖的鳥,快有咱們的馬這麽胖了。”談秋托著下巴看向天空,意猶未盡。

姜北慕帶著笑意應了一聲。

二人之間再度恢覆寂靜,唯餘馬車行駛間的噠噠蹄聲與車輪行進間的咕嚕聲。

姜北慕慢悠悠地架著馬車,並不著急去往那處山莊,談秋就更不急了,一路上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要麽是看見一只肥鳥,要麽是嘖嘖嘆兩聲別人的馬兒多精壯,姜北慕都耐著性子一一應答了下來,許是路上實在無聊,談秋坐了一會兒後便有些坐不住了,動不動便伸手在姜北慕脊背之上輕輕畫著花紋作亂。

奈何姜北慕始終不動如山。

“我好無聊啊,還要多久啊。”談秋百無聊賴地伸手扣著窗框,外面都是千篇一律的樹木,越往後連道上的其他馬車也不見了蹤影,仿佛整條路上只有他們二人。

“哎,早知道應該將他們都喊上的,路上還能聊天做個伴。”談秋嘆道。

姜北慕對此倒是不置可否,只是腦袋微微側了一下,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兩側樹木,隨後開口道:“無聊的話便數樹罷。數數看一路上有多少棵枯死的,多少棵常青的。”

談秋撇撇嘴,“那我還不如睡覺呢。”

姜北慕低低笑了一聲,“還是先不睡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談秋本沒當回事,含糊應了一聲,姜北慕一抖韁繩,口中疾呼一聲“駕!”,韁繩抖開打在馬匹身上,劃出破空聲,瞬息之間,馬兒一聲嘶鳴,似是受了驚,原先疲態一掃而光,奮力向前疾馳而去。

慣性使得談秋整個人都朝後倒去,一屁|股摔在了車廂內,咯地生疼,只能手扶著橫坐勉強穩住身形。

“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快。”

“伏下身去,別亂動,也別出來。”

姜北慕聲線依舊沈穩,只是談秋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再聯想到之前那刺客的事情,登時緊張起來,忙不疊照著姜北慕的話伏趴下去,“怎麽了?是又有刺客了麽?”

姜北慕遲疑了一瞬,沈聲道:“不是刺客,來人很多,都騎著馬,他們有著自己的溝通方式,方才的鳥鳴聽到了麽,那就是他們在聯絡,他們兵分兩路,這是想圍困我們。”

不待談秋有所反應,姜北慕便繼續自顧自道:“也不像是軍隊,不像是他們派來的……”

談秋心驚不已,經過姜北慕這麽一提醒,他才反應過來,方才的確有幾聲突兀的鳥鳴,他還開玩笑地同姜北慕說“不知道哪兒來的鳥,這還沒開春呢就這麽起勁地叫”

誰知一眨眼,竟然又是一群兇徒。

許是姜北慕忽的加快速度的緣故,那群兇徒也不再掩飾,亦加快了速度,駕馬緊隨其後,數十道紛亂錯雜的馬蹄聲響起,如同影子一般牢牢地黏在談秋與姜北慕的身後,不多時,那馬蹄聲便愈來愈近……

姜北慕從方才起便默不作聲,談秋知道他興許是在想對策,畢竟對方這麽多人,一人砍一刀都能將談秋給砍成了肉泥,馬虎不得。

姜北慕不說話,談秋便更加緊張,忍不住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撩開馬車側簾,探出頭朝外看去。

只見官道一側的山丘之上,一行黑影緊緊地綴著談秋二人的馬車,頻頻向談秋這方看來,粗略一估算,僅是談秋目所能及之處,便有六個人騎馬在追。

而方才姜北慕也說了兩邊合圍而來,那麽就是至少有十二人。

這是何等手筆,談秋腦海之中飛速回想,自己究竟得罪了誰,能讓他這麽不惜下血本來教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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