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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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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掌來得驚人,看著手指上閃爍的點點銀光,若是真的被刮在臉上,只怕立時閃身避開,就這麽堪堪的避過去之後,袖子上一片衣裳被整整齊齊的切開一塊,搖搖晃晃的在爆炸開的氣流當中無所適從。

元清章遠遠地站著,瞟了一眼就算是躲得快也一樣是被劃了好長的一條血痕的手臂,不怎麽在乎的輕笑著道:“山主大人怎麽這突兀的就動手了,事先不招呼一聲,怎麽也不像是你們正道的風格呀。”才剛剛避開了一場就快要沒了臉的危險,就立馬把剛才的千鈞一發拋諸腦後,混不吝的道:“還是說,我哪句話說得惹您生氣了?是您是一個病秧子呢,還是一個滿腹心機,不知道揣著多少壞水的······一直和盛京的那位拿著阿陵作伐子的針尖對麥芒。虧得阿陵還把你當做是最為尊敬的叔父,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辜負了阿陵的一片至純之心。”

山主平靜的掃了他一眼,並無什麽太大的怒氣,只是縹緲的輕聲道:“你以為你拿這些抓說與我聽,就能讓我失了分寸麽。還是說你以為憑借你的武功能夠一招制敵,還是說你有什麽特別的盟友,是我們不知道的,能出其不意?激怒我並沒有好處。”

警告的對他說了這麽幾句,看著年輕人還是一樣的混不在乎的模樣,輕聲笑了笑,快要透明的一張臉上現出一個幽幽的笑意,帶著那麽點兒知道所有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的詭秘笑意,“你想要重振你父親的遺志,取代天幕山,你為了這個目的和這個孩子交好,還讓他和你成了為人所不齒的背德之事。這麽一個齷齪的目的,若是這個孩子知道了,不知道該會如何傷心呢。即便如你所說,我就是看不上盛京的那個狗皇帝,所以我特特的拿著這孩子做我們之間鬥法的筏子,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從不曾拿他做過什麽事兒。反倒是你,從一開始的深情,想必都是裝出來的吧。”

“少在這裏花言巧語的騙人了。”元清章不在乎被人說他什麽,反正他此生都是洗不幹凈的只能在陰溝裏生活的臭蟲了,但是唯有一顆心,只念著他一個人,不曾有過半絲齷齪的欲望摻雜。

“我是卑劣的讓你們看不起,在你們眼裏我大約就是一個靠著血性手段殺人上位的無恥之人,但是我不在乎,我要什麽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自己去搶,自己去爭。不像你們,就算心裏恨得不得了,想要得不得了,還是要保持住一個虛偽的假笑,騙著自己,騙著別人。阿陵我真正的喜歡,對付你們我也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過一個能夠快速剿滅你們的棋子。你這樣無稽的揣測,不過是因為你自己就是這麽做的罷了。”

既然已經說開了,元清章也懶得在玩兒那些攻心的招數,面兒上抹著的一抹輕浮的笑意,悉數化作森寒的盛氣淩人,“你剛才說你沒有拿阿陵做出什麽不好的事兒來,只不過是拿捏著他的身份,好於盛京的皇帝打擂臺。這和我有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的人面獸心的不值得信任的東西,不過是你們的名聲比我的更好些罷了,所以才敢這樣的肆無忌憚的把臟水都潑到我身上。”

“你若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的愛護阿陵,怎的這麽多年都不告訴他他的家人早早地就已經去世了,家中年年牽掛的“母親”不過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兇手所假扮的,還任由他迷糊了這麽些年,叫了仇人這許多年的娘親。江湖上盛傳的那個陳家山腳下有金脈的消息,是怎麽出來的,我不相信一個能有點兒腦子的人會真的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還有你這樣的對阿玲的動向掌握的這般熟悉,你是安插了什麽人在他身邊?這些難道你都不應該和他說一說麽?”

元清章瞇眼流瀉出一抹厭惡,這樣的明面上是給了一個人無上的榮耀和寵愛,但背地裏卻是無情的拿著這個人的一切,只為了完成自己的私欲。

“你難道不打算說一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嗎?尊敬的天幕山山主大人。”見山主忽的冷淡下來的臉色,蒼白的面兒上也浮出一抹噬人的刺骨銳利,元清章懶散一笑,把身子靠向後頭搖椅的椅背,翹著腳的道:“你不想說,我幫你說。因為阿陵的父親是現在這個皇帝的藍顏知己,當初皇帝能登上大位,它在其中出力不少。所以皇帝格外的其中他,所以在阿陵剛出生的時候,皇帝就下過一道旨意,封阿陵為英和郡王。這是登基之後皇帝的第一道敕封旨意。朝野大為震動。若不是因為後來的還要收覆月氏,沖緩了這個消息,相比現在阿陵也不會是現在舉目無親的樣子了。”

“剛好你知道了夜游宮的肖氏喜歡陳老先生喜歡到了瘋癲的地步,還有一母同胞的小肖氏,想要進宮傾國傾城的在史書上留下一個禍國妖姬的名聲。所以你順手推舟,給了他們這樣的一個機會。讓深恨崔家的那位謀士,知道陳家底下有金脈的存在,讓他以為能憑借這個東西慢慢籌謀,終有一日能把皇帝從高位上推下來。”

絮絮叨叨的慢慢的把話說完,元清章自己都被其中的高瞻遠矚所震驚,不由撫掌讚道:“這一切的悲劇的發生,您不過是散了一個莫須有的消息,就能引得這後來的種種。再加上阿陵身邊時時的跟著一個武功神秘莫測的人,且在夜游宮做著左護法,位高權重得很吶!有什麽變故,只要有這位左護法,就什麽都解決了。什麽叫看一步算百步,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難怪這多少皇室都這樣的忌憚天幕山,一氣兒的派了這樣多的豪門勳貴的子弟來您這求學。”

“難怪我父親當年就鬥不過你,臨死也是死不瞑目。想必他就算是再研究多少年,成了白發蒼茫的樣子,也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元清章忽的一下坐起身來,眼珠子黑黢黢的盯著他,清渺似煙的道:“這江湖上所有的風風雨雨都是由您一手操控,我真是害怕極了,我這樣的對您出言不遜,您到時候只要輕輕地轉一個心思,擡擡手指頭,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和阿陵之間的情緣豈不是只在你一念之間,就能分崩離析?”

“你既然知道我的能耐,那為何今日還要這樣的不知死活。”

“我來之前也未曾想到受阿陵敬重的叔父,竟然會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現如今自己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元清章後怕的籲了一口氣,眼中卻並無什麽害怕之色,顯然是已經早早的就做好的準備。

“所以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只有把著您的秘密,待我和阿陵遠走高飛,真正的平安下來之後才會把這些臟東西全都爛在肚子裏。”元清章敲了一下唇角,和顏悅色的商量,“這是一個很合算的買賣,不是嗎?把阿陵光明正大的許給我,到時候您也能得以繼續成就您的擂臺大戲,我也能和阿陵雙宿雙飛。這樣兩全其美的法子,您不考慮考慮?”

“聽起來,這的確是一個雙贏的好法子,可是我為什麽要答應你。”山主飄忽的起身,眼底漠然的道:“你們靜安海網羅天下消息,自然之道就算是死人也能從他們身上撬出消息來,你這樣的聰明又膽大包天,我怎麽可能讓你攥著我的秘密,時時刻刻的威脅我。這個道理你最清楚不過了。”

“所以您今天是不打算放我一條生路了?”

回應的是劍刃的一聲長嘯,清吟吟的像是鳳凰的一聲清啼,蓮花一般在眼底盛放的劍光由一點點的虛無倏而之間在漆黑的眼底映出盛放的盡態極妍。元清章並不慌亂,只是慢慢的道:“早就知道您會把我殺了,所以我早早地就找了人來做另外一個證人。”

在元清章說完這句話之後,自門口慢慢地轉進來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清麗婦人。那婦人與尋常所見的婦人並無不同,臉蛋兒並無什麽出色之處,一雙眼睛溫溫潤潤,通身氣質溫和端莊。在遍布美人兒的天幕山,隨便扔進一個人堆裏都遍尋不著的長相。

可在這於菀出現的那一刻,山主便瞬間消了身上殺伐的劍意,只管楞楞的看著她。

“你······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因為蒼白的臉色而顯得格外的憔悴陰沈的臉上,忽的散開一個如風吹海棠花的笑容,一雙空洞無瀾的眼睛也因著這個於菀的到來,一點一點的聚起璀璨的湛然來。

戚夢虞腳步有些踉蹌的走了兩步,一雙眼中是驟然生暈的燦燦明光。因著這鮮活,還有那靈魂深處吹進來的笑,讓他一下像個人了。緊張的想要握住於菀的手,卻又不敢的怯弱的樣子,像是一個看見自己心上人的,初初有了情愫的毛頭小子。

最後還是於菀輕輕地牽了一下他的衣角,笑瞇瞇的笑著的樣子,還像是當年的那個活潑天真的小姑娘。

於菀笑容宛然,這一笑,突的就讓這普通的於菀變得耀目起來。一雙眼睛也因著這個笑容盈著一汪軟融融的春水,她閑話家常一般的道:“阿虞,我以為你應該把自己的身子調養好了,怎的過了這麽多年,還不覆當年的面色紅潤了呢!看來還是伯父走的太早了些,大哥一向溺愛你,況且你現在位高權重的掌管江湖中事,他更是不好勸你了。”

說到這裏,於菀溫潤的眉眼也拂過真切的黯然,輕嘆一口氣道:“你身邊也沒有一個貼心的人,你和大哥都是一樣的,自在逍遙慣了,不喜歡有人束縛著你。我剛才在外邊兒都聽見你們兩人說的話了。”於菀低頭一笑,這笑容帶著點兒苦澀,和滄桑。

“你不要傷心,我的身子早已經是茍延殘喘,這麽多年我一直精心保養著,才能這樣行走自如的和你說話。不過是臉色蒼白了些,等日後我一定好好兒的補一補,讓你來看我的時候,變得更加紅潤些。你一向喜歡健朗的男子,我在慢慢努力,你慢慢的看著我,就能看見我慢慢兒好起來的樣子了。”

戚夢虞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彼此都明白。可是於菀卻只能把眼睫當中的一點淚光眨眼之間藏匿於眼睫之中,溫柔的徐徐道:“我現在只是一介尋常婦人罷了,這天幕山能第二次進來,已經是這輩子莫大的福氣了。”

“二哥,今日我來是為了什麽,你想必也知道了。我聽說你·····把當初窩在禹州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孩子認作了自家子侄。那孩子我喜歡極了,小小年紀就自有一股憨態可掬之氣,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似一個小太陽一般的暖到了人的心理。只是他的命不好,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在謊言之中生存。你能把那個孩子接過來,把他養成現在這樣英姿颯爽的樣子,我真的非常的欣慰。”於菀直視站在對面,臉頰消瘦,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哥,忍了許多時候的淚,斷了線一樣的滴落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身上的青布衣裳上。

看見她落淚,在元清章看來就是個玩弄人心於股掌之間的惡鬼,手足無措的慌亂起來,急慌慌的抽了袖中的帕子,就要為於菀拭淚,卻被於菀輕輕地避開去,自己擦了。

握在戚夢虞手中的帕子,已經舊的起了毛茸茸的絮,雪白的帕子也泛了舊時光的黃,那一叢繡在角落裏的虞美人,也早已經看不清當初鮮潤的紅色。

於菀心中一顫,這是當年她還在天幕山的時候,做的帕子。上頭的圖樣只是簡單的起了一個形,與她現在的手藝不可同日而語。這張帕子她早就已經忘記了,現在再看,卻忽的想起來,這是當初為了慶祝他的生辰,她繡了送他的。這麽多年了,他還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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