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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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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至親

“上次聽安國公大概提過,不過這是他們的家事,我也沒太放在心上。”謝晚芳似乎並不對這個話題多感興趣,轉而又感嘆起了旁事,“說來,我原本還答應了皇後娘娘要避著些同昌公主走的,沒想到這才多久,竟就不得不與她正面撞了一回。”

雲澄笑了笑,說道:“在皇後娘娘心裏自然是誰也比不過聖上的位置,你此舉乃是替聖上敲打了同昌公主,又當著那麽多人面表了一番對聖上的忠心,放心吧,她不止不會說你什麽,還會更加覺得你親近。”

謝晚芳點點頭,忽然註意到自己不知不覺已隨了他往曉看花堤的方向去,忙拉了他一下:“我先送你回去。”

“哦,忘了對你說。”雲澄道,“近日我那裏你都不許來了。”

“為什麽?!”謝晚芳脫口而出地說完,乍看見他笑意頗深的模樣,便瞇了眼睛肯定地道,“你有事瞞著我。”

雲澄倒是相當坦然地承認了,頷首一笑:“自然是有的,不然早早被你察覺了還有什麽意思。”

她聞言,瞬間福至心靈,得意道:“能讓你這般小心的,思來想去不過是我那些許的天賦異稟,你瞞著我的是什麽不說我也能猜到。”

雲澄笑而不語,轉身先行。

謝晚芳三兩步又追了上來,走在他身畔擡頭挺胸道:“反正早晚都是我的,我不急。”

他回眸,調侃地給了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沒忍住笑,認輸地道:“我就,就只有那麽一丟丟好奇而已。”

雲澄唇角微彎,沒說什麽,只不動聲色地從鬥篷下伸手來牽住了她。

謝晚芳一怔,下意識回頭飛快往周圍打望了一眼,除了不遠不近綴在後頭的江流和花林之外,還好並無什麽旁的人在附近。

“在外面會不會不大好?”她話是這麽說著,身子倒是很誠實地往雲澄那邊近了近,借著冬日禦寒鬥篷的遮擋,悄咪咪回握住了他微涼的手。

“不怕,”雲澄從容道,“反正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心儀你。”

……他果然也知道了這個八卦!謝晚芳想笑,又覺得心中甜蜜,牽著他的那只手就忍不住再緊了緊,說話時聲音也溫溫軟軟的:“你冷不冷?要不要我讓花林把手爐給你拿過來?”

“我不冷,”他說,“只是剛才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染了些許涼意。你呢?我的手是不是冰著你了?”

他說著就要將手往回收。

謝晚芳緊握著不放:“我不冷!我從小就火氣重,身上暖得很,正好給你做手爐呀!”

為了打消雲澄放開手的念頭,她說完就忙忙轉移了話題,問他:“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問你,其實我有些好奇,聖上是孝惠皇後正經嫡出的獨子,自小受了太子冊封的,外家也低調,怎麽當年上官博他們卻偏要去支持晉王?即便成了事,就以先貴妃家那個跋扈的作風,也不怕和自己分權麽?其實以他的身份地位,不摻和儲位之事反倒好些,這樣將來無論誰登基為皇,也都不會不倚仗他。”

謝晚芳這倒不是隨隨便便起的話頭,以前她還在安國公府的時候與顧照之一道經歷了東宮被奪儲之危,那時她身在國公府後宅,所知甚少,顧照之雖然給她提過一些,但其中隱晦之處卻難以涉及,直到先前雲澄說起上官博想貶袁彥卿去的慶安縣離晉王封地不遠,恐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才突而聯系起來生出了些異樣的感覺。

雲澄牽著她轉進了一條花林小徑,徐徐地道:“你知道聖上為何至今不能尊生母為太後,而只能繼續沿用孝惠皇後的尊號麽?”

“我隱約知道些,”謝晚芳道,“好像與先帝曾說‘不覆與其相見’有關?”

雲澄微微點頭:“若尊了太後,按例就要合葬,到時

朝中必會有人反對,而聖上若要執意做成此事,就難免會讓人覺得他還對生母之死耿耿於懷——即便是現在他沒有做,也已然是有人一直放不下心的。”

謝晚芳聞弦音而知雅意,當即反應過來了他這話中的含義,頓時一震,壓低了聲音驚道:“你是說,右相竟與孝惠皇後之死有關?可……她不是在和先帝爭吵過後暴病而亡的麽?”

“是服毒自盡。”雲澄說,“當年先帝與孝惠皇後原本也是伉儷情深,孝惠皇後不同於一般嬪妃,心有大局,目光長遠,所以在許多前朝之事上也給了先帝不少中肯的建議,且幾次進言斥責勳貴世家在民間的狂悖之舉,糾正家主的放縱之風,上官家也在其中。”

謝晚芳了然道:“所以上官博與皇後不和。”

雲澄微微頷首,說道:“不過表面上倒也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後來,先帝一日夜間突至棲鳳殿,竟在皇後偏殿之中發現了一衣冠不整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正是皇後為了讓聖上開闊眼界,多方了解民生,而特意讓她母家親自給聖上尋的老師。”

謝晚芳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後自是不肯承認這般齷齪事,但先帝卻在那男人的身上搜出了皇後親手所繡的汗巾,”雲澄頓了頓,續道,“帝後為此大吵了一架,孝惠皇後雖向來賢淑雅惠,但卻是個外柔內剛的,無論如何不肯服軟,先帝盛怒下便命人賜了鴆酒。”

之後的太子的處境便不難想象了。

謝晚芳不禁嘆道:“害她的人看來是真地很了解她的性格,這一局本就是沖著要她命去的。”

“嗯。”雲澄伸手替她撥開了前路旁逸斜出的一段花枝,緩緩說道,“聖上那年微服出宮在街市上和護衛被人群沖散,之後遇到閑幫追襲險些命喪於巷道,雖然此事看上去是意外沖突所致,並不能追究出更深的線索,但也算因禍得福,讓聖上反又得了先帝幾分眷顧。”

謝晚芳忽地想起了這起事件中關於他的那些傳聞,又想起了當初顧照之關於他的推測,稍默了默,輕聲道:“你就是在那次的事情裏對聖上以身相救,然後才入了東宮伴讀吧?”

“是,”他回得雲淡風輕,“心口邊中了一刀,”說著還淺淺笑了一下,“再正一些就沒機會與你相識了。”

她倏地攥緊了他的手。

雲澄回眸,安撫地回握了握她的手,溫溫一笑:“無事,已許多年了,不疼。”

“當真不疼麽?”謝晚芳忍不住道,“這麽深的傷,那疤痕必將伴你終生,你每次見到是不是都會想起那時候的自己過得是什麽模樣?日子有多麽難熬?”

雲澄迎著她深深的目光,不禁楞怔了須臾。

然後,他垂下眸,輕輕笑了笑,邊邁出猶若隨意的步伐,邊低低地道:“原來你已知曉這傷是為何而來。”

“其實也沒什麽,”他說,“我那時候只是覺得這樣在雲家待下去遲早會廢掉,所以要麽走,要麽死。”

她聽地一陣心顫。

謝晚芳沒有問他那時候是怎麽看出來蕭弘不是尋常家兒郎的,他的聰明她早已有了足夠了解,但他的決絕卻令她有些後怕。

“我在戰場上中那一刀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他爺爺的真疼啊!”她說,“然後眼前發黑的瞬間就冒出個念頭想我該不是見不到你了吧?我當時就有點兒後悔沒有早同你表白。”

雲澄靜靜凝著她,沒有說話。

“三郎,”她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對你也沒有什麽要求,只希望你以後要時時記得,你再不是以前那個不得所親的雲玄明了,你有我,往後能不受傷就別受傷,我會心疼的。”

雲澄淡淡笑了笑,擡手輕撫上她額角的傷疤:“我一個文官,能受什麽傷?這話應是我對你說才是。”

“你心

疼我我知道,”謝晚芳道,“但我心疼你,卻須得提醒你記得。”

雲澄莞爾,順手將她輕輕攬入了懷中。

“我知道的,”他說,“你最疼我。”

***

雲澄陪著謝晚芳回了曉看花堤,彩雀正詢問著兩人中午想要吃什麽,院外就來了禁軍屬下求見,說是謝承熙謝都督讓人送了信來。

謝晚芳忙讓雙喜把信接了,拿到手上屏退人後拆開來一看,頓時一怔,眼圈兒倏地就紅了。

“是謝老爺回來了?”雲澄邊說,邊從袖子裏拿了帕子來給她擦眼淚。

“嗯……”謝晚芳聲音有些哽咽,臉上卻在笑,“說是提前到了,讓我晚上回去一起吃飯。”說完吸了吸鼻子,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我去跟聖上說一聲。”

雲澄拉住她:“待會我去跟聖上說,晚上陪你一道去。”

“你,你這就去啊?”謝晚芳似乎三份意外六分驚喜外加一分擔憂地瞧著他,“當真做好準備了?還是要不我先去替你打個頭陣?”

他不由失笑,說道:“你這樣才更教人緊張。”

她卻更驚訝了:“原來你也會緊張!”言罷高高興興地道,“好吧,那我就給你壯壯膽好了。”

在曉看花堤用過午飯後,雲澄就去了天水金闕找蕭弘,沒過多久就讓江流過來通知了謝晚芳一聲,說聖上已經應允了他們同去,讓半個時辰後在西門外見。

因想著有雲澄帶著人同行,所以謝晚芳就把彩雀和雙喜都留了下來,自己換上常服拾掇一番後就和等候自己的江流一起出了門,沿途還遇到了巡衛的禁軍下屬們同她打招呼,態度比之以往都更為恭敬。

剛出了慶興苑,她就迎面遇到了帶著侍女往湯池那邊走的馮婉妍。

謝晚芳本不欲搭理對方,但是眼見就要兩個人即將正面對上,馮婉妍還沒有停步行禮的意思,她想起前塵種種,連同昨天夜裏在梅林發生的事,頓時就覺得這姓馮的委實不知好歹。

於是,她就先停住了。

她這麽一停,馮婉妍也就不得不停了下來,但卻明顯想借岔開話題來避過行禮,直接便狀似平常地道:“方統領是要出宮去?”

“馮女使連這都知道,真是厲害。”謝晚芳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我們禁軍府臺還有什麽事是你猜不出的?啊,我知道,昨天夜裏那個喝醉酒的竟然恰恰好在天水金闕旁邊的林子裏沖撞了你,這個你肯定猜不到!”

馮婉妍雙手交握於腹前,姿態端莊,臉色卻有幾分不大好看地靜靜看著對方,說道:“下官不知方統領是何意。”

“何意。”謝晚芳笑了,上前兩步走到她身畔,用剛好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笑道,“馮女使,你莫當我是傻瓜,環環相扣之計,其起始之初必得確保有人能引線,若沒有你,後面那出戲怎麽能唱的出來?”

馮婉妍一笑,說道:“受害之人反被汙蔑,此等破案手法也是下官聞所未聞,大約也是方統領的獨門專屬吧。”

“你曉得我手段多就好,”謝晚芳渾不在意地道,“我今日便與你敞開說明白,你和顧子初的事與我狗屁關系沒有,你願意做他的妾也好,妻也罷,都不必將你那雙鼠目釘在我身上不放,再來招惹我,別怨我不給你臉。”

馮婉妍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麽說過,當即就有些掛不住臉了,冷笑道:“方統領也是女兒家,怎麽開口閉口就是妻啊妾的,難道是在兩個男人中間左右搖擺不知該選誰?聽聞方統領前腳在西北時還與顧世子生死相許,現在看來卻是後腳回了京都就又與雲相不分你我了,此等女子朝三暮四之事下官亦聞所未聞。”

她說著,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站在謝晚芳身後的江流。

“我的事,又關你狗屁事?”謝晚

芳根本懶得同她去講理,直接一句將她頂了個臉青,“左右我看上的人也不會要你,怎麽,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馮婉妍扣緊了手指,咬著牙關臉漲得通紅。

“今日只同你廢話這一次,”謝晚芳面上帶著笑,口中話語卻字字冷厲,“離我遠些,趁我還沒讓你滾之前。”

說完,她便看也沒有再看馮婉妍一眼,就徑自錯身而過。

馮婉妍深吸了好幾次氣,卻終是沒有忍住,劈手奪過了侍女手中抱著的巾櫛等物,“啪”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侍女忙不疊蹲身去撿。

馮婉妍一撇眸,卻忽地看見了顧照之正靜靜站在園中看著自己。

她倏然一滯,下意識腳下動了兩步,就見他已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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