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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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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婉妍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裏,神色平靜,姿容雅然,並無什麽異樣之處。

只聽同昌公主興致勃勃地道:“我有個好主意,皇嫂聽聽可不可。這鬥香若大家只獨獨拿了香來鬥,未免有些落於平常,咱們既來了這惠山行宮自是不能辜負此地可入人心的暖意,依我看,這次鬥香,應將香與人合二為一來品,相得益彰謂為最佳,無論是香拖了人的後腿,還是人拖了香的後腿,都是不行的。”

坐在對面的淑妃聽了,饒有興趣地道:“那豈不是鬥香,也鬥紅妝了?”

“正是如此。”同昌公主說著,眼中劃過一抹得意。

謝晚芳敏銳地感覺到了她在克制著用餘光朝自己這邊看。

皇後似乎也對這風雅比美之事有些意動:“倒確實頗有爭春鬥妍之意,於這冬日裏也添了不少生氣,挺有意思。不過……”她考慮了片刻,說道,“我與淑妃她們就不參與了,到時大家做個評判即可,其他具體事宜就由同昌你來理個流程吧。”

“皇嫂誤會了,”同昌公主笑道,“可不是咱們鬥,是請宗親子弟和那些平日裏只知因公廢私的臣工們來鬥,那‘紅妝’就相當於他們的承香器皿,想想多有意思啊!”

“啊?”這下不僅是皇後,其他人也都很是詫異。

但不可否認,同昌公主的提議確實有些吸引。

“這香和紅妝都得經他們自己手雕琢,”通常公主說著說著,好像自己都沈浸到了想象中去,“沒有些雅思和品位是斷斷拿不出手的,也讓咱們瞧瞧這些男人們啊手笨起來是什麽樣子,不然還以為我們女人平日裏打扮自己多容易,怪我們在鏡前坐得久。”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趣味倒是有些,”皇後笑道,“只是到底要將這些男人們都拉入局,況如此一來這百香宴也就不再是興之所至的後宮小宴,我還得先和聖上商量一下。”

同昌公主等人盡皆稱是。

有的人其實心裏還揣著些看好戲一般的好奇心情,旁的不說,單說這次隨駕的臣子裏就有名聲在外的京都第一郎君顧照之,還有風儀出塵的左丞相雲澄,光是這兩個人能夠入局,這場百香宴就有意思了許多,且想也不必想,此二人的勝負結果一定會直接對都中的傳聞八卦造成相當大的影響。

當真是有趣味。

謝晚芳在碧波清臺一直待到了將近午時,約莫是看同昌公主已離開得久了,且也不好耽誤禁軍統領的事,皇後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了她離開,還順手讓人賞了盒十二花神糕點給她帶回去吃。她出來的時候果然也沒看見同昌公主,可見行宮裏雖比都中暖和些,但同昌公主也還不至於大冬天地等在外頭同她過不去。

她本想直接去折梅閣找雲澄,又想起聖上一早拉了他去說話,說不定人就留在那裏用膳了,只得悻悻轉了頭回自己住的曉看花堤。

結果謝晚芳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當是時,宋承正在她這邊蹭晚飯,順便還向她匯報了一番今日禁軍各部屬將領的擔職情況,然後就見雙喜快步進來稟報,說雲相來了。

謝晚芳倏地就站了起來,還沒走幾步,就看到雲澄進了門。

“……相公!”她出口的瞬間猛然想起宋承還在這兒,忙生生把三郎兩個字給憋了回去。

宋承恭恭敬敬沖著雲澄拱手施了一禮。

雲澄邊解鬥篷邊含笑對他點了下頭,旋即轉而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謝晚芳,溫聲道:“我從聖上那裏過來,帶了些禦賜的糕點給你,正好你們可一道嘗嘗。”

禦賜之物自然是不能慢待,哪怕是肚子已經脹得快要破開,那也得在接到的第一時間先恭敬地吃上一口,謝晚芳想到自己才塞到肚裏沒多久的十二花神糕點

,不禁有些苦惱,心說聖上和皇後真不愧為賢伉儷,賞賜吃的都這麽有默契,要是給點湯也行啊,她還能分一分少喝些,要麽早些讓宮人送來也成,現在……她至少也得吃下一個整的。

她一時竟不知聖上到底是在成全她和雲澄,還是在讓雲澄看她愁眉苦臉的笑話。

雲澄似是瞧出來她在想什麽,唇角揚笑地微微傾身過來在她耳畔低聲道:“放心,我已委婉地同聖上說過你食量小,這些糕點做得頗為精致。”

言下之意便是東西很小個。

謝晚芳立刻又眉開眼笑了,伸手把食盒雙手接過來,就招呼著宋承先嘗一個,餘下的正好順理成章地讓對方拿回去替她打著共謝聖意的名目散給那些下屬將領,一則可以把這人給支使走,二則也順道攏攏人心。

心明眼亮的宋承當即連半點耽誤也沒有地告了辭就走,走的時候糕點都還被他拿在手裏邊走邊往嘴裏塞,含糊不清地沖著謝、雲兩人道:“你們慢慢聊啊!”

雲澄笑著搖搖頭,說道:“你是否有些太為難他了?”

“有麽?”謝晚芳想起宋承剛才那個忙不疊跑路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下回請他喝酒吧!”說完就上來拉了雲澄的手。

他聽她又說起喝酒,便道:“那夜接風宴上聽聞你喝得大醉。”

謝晚芳本來正牽著他往坐榻那邊走,聞言忽地一頓,回頭望著他的眼睛,有些心虛地道:“也,沒有大醉啦,只有一點點……我那天太高興了嘛,你知道的。”

她說著,掩飾般地低頭咬了一口手裏的禦賜糕點。

雲澄伸手過來輕輕幫她抹掉了唇邊的殘渣,口中說著:“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偶有一兩次便罷了,不可經常如此。”

謝晚芳早就被他這溫柔照拂的動作給撩撥地心裏化成了水,更何況雲澄說出這番叮囑之言的時候聲音裏隱隱帶著幾分無奈和嘆息,她哪裏還記得爭辯什麽,忙忙就是點頭:“嗯嗯嗯,你放心。”

她順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連倚帶牽地終於把人領到了榻前坐下,然後從幾案下抽出個檀木盒子,從裏面拿了一只小瓷瓶出來遞到了雲澄面前:“你聞聞這個味道如何?”

雲澄接過來拔下瓶塞輕嗅了嗅,說道:“梅香清冽,挺好。你是打算做香露?”

“本來是想做成可以滴入墨中的香露給你寫字畫畫用的,”謝晚芳道,“不過今天在碧波清臺的時候皇後娘娘她們說起打算辦一場百香宴,我就想著改一改,到時拿去送給同昌公主好了。”

她就把今日那些女人們討論的打算拉他們這些男人入局比試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因擔心雲澄見將要到手的禮物飛了給別人不高興,她還安撫了一句:“你且等等啊,晚些我就重新給你做,反正這惠山行宮裏梅花更好些。”

雲澄有些意外地道:“但你為何要送給同昌公主?”

謝晚芳就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近來京都裏那些傳聞早就傳到宮裏了,我今日看同昌公主瞧我的那個眼神確實不大友好,聽她說起百香宴鬥香時的賽制,也覺得像是為了令我出醜……”

雲澄微微蹙眉:“令你出醜?”

“是啊,你聽她說的那個什麽人香合一的品評,”她說,“怕是料準了你會與我做配,又覺得我定然是紅妝上不得臺面的,想讓人家傳一傳我乃一介武夫,額,不是,武娘?額,管它呢,反正就是形容粗獷與你並不般配吧!”

“我反正也沒打算上場,倒不如哄她一哄,”謝晚芳道,“她若不肯領情也無妨,到時就看皇後娘娘面前有沒有其他人相中這香的,自有人去予她不愉快。”

雲澄將香露重新收起放回了盒中,說道:“無需如此。這梅香你便是給了她也不過浪費東西,遇到有心之人多嚼兩句口舌

,她或許還會覺得你是在拿梅花的高潔取笑於她。”

謝晚芳一怔,旋即恍然點頭:“你說的是,我只想著恰好手裏頭有,這香我自己又很喜歡,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又沈吟道,“我本就覺得她突然提議搞什麽百香宴就有些怪異,這麽看來可能還真會有人在她面前說些什麽。”

“既然喜歡,就用在你自己身上。”雲澄說著,將盒子放到了手邊,“我回去後參照古方再改一改,無論聖上是否同意辦百香宴,這香都只有你能用。”

謝晚芳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雲澄看出了她神色間的遲疑。

“我……”謝晚芳心底沒來由湧出些不自在,無意識地擡手摸著額角,輕聲說道,“我許久沒有換女裝了,不大習慣。”

雲澄順著她的動作看見了她額角上的那道疤痕,忽然間就明白了過來。

她如今的自信全來自於成為方寄雪之後在官場和戰場上的勝人一籌,身上的男裝和鎧甲給她帶來的不僅僅是榮譽,也是安全感,而從前身為女子和妻子的那段時光給她帶來的結果卻全是挫敗,一旦換回了女裝,安全感於她而言也瞬間消失,那道在她號令大軍時從不曾以為意的疤痕也立刻就成了令她局促不安的存在。

他放在心頭護著的人,怎麽可能讓這樣的挫敗感和遺憾伴她終生?

雲澄輕輕握住她撫著額角的那只手,溫然道:“你雖是大將軍,但將來嫁了我,命婦之儀也是要兼顧的,總不好別家女眷請你去赴宴,你卻穿個男裝到人家後宅裏招惹誤會。”

謝晚芳想象了一下自己被當成登徒子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又反應過來剛才雲澄說了什麽,頓時眼中就有些發亮:“那,你說我怎麽打扮才好?”

雲澄細細端詳了她良久,看得謝晚芳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他才握著她的手淺淺笑道:“交給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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