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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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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晚芳沈默了很久。

平心而論,顧照之的這番剖白並不是讓她內心全無波動,至少,她明白了他從前種種行事的來由。

也明白了他剛開始為何那樣厭惡她。

往事歷歷幕幕,好像轉眼間已在她眼前重走了一遭,初見時的心動,待嫁時的期盼,嫁入安國公府後那兜頭一盆潑來的冷水,還有一日覆一日的孤獨和周而覆始的失望。

最後,是那場火光沖天的殺局,交錯著他舍身相救的瞬間。

“世子,”她擡眸迎著他滿是渴望的目光,說道,“你若講完了的話,就把藥先服了吧。”

顧照之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把他的心澆了個透涼。

足足過了半晌,他才能勉強牽起唇角沖她笑了笑,像是自我安慰般地說道:“好,此刻只要你不是疾言厲色讓我有多遠滾多遠,我已是該心滿意足了。”

他心裏清楚與她之間隔著那麽多人和事,想要破鏡重圓絕不是那麽容易,她受了這麽多委屈吃了這麽多的苦,莫說是她,就連自己每每看見她額角上的那道疤痕都會覺得心間刺痛,難以忍受。

謝晚芳等著長風重新熱好藥端來又看著顧照之喝完才離開,臨走前只叮囑了兩句讓按時換藥,別的並未多說什麽。

之後幾天,她仍是如常來探望和照顧他,待他精力好些了她便開始會說一些公事,顧照之明顯能感覺到謝晚芳對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他有些激動於這細微的變化,但又怕操之過急惹她反感,於是只能強自按捺著,暫且也不再提兩人之間的事。

然而讓顧照之沒想到的是,他才剛開始可以下床走動,謝晚芳就過來跟他辭行了,說要先回雍州。

“你要走?”他還以為她會等他一起。

“嗯,”謝晚芳道,“我這幾日看蒲定庸的樣子很是鎮定,不知他是胸有成竹還是另有主意,我放不下心,想回去看看,而且那個偷襲你我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來歷,這些我還未來得及查。”

顧照之受了傷,無論是河西候還是程平肯定都不會在這時候要他們回去,但她卻不可能全不在意,既然他現在已無大礙,她留在這裏也沒有多大意義,反而是雍州那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顧照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我與你一道回去。”

“不必,萬一路上車馬勞頓影響了你的傷勢就不妙了。”謝晚芳道,“你就再多休養幾日,我看大都督府應該是不會有什麽動靜的。”

顧照之不肯同意:“我躺在蒲定庸的地方難道就能安心休養麽?我同你一樣記掛著雍州的事,就這樣決定吧。”

見他這樣說,謝晚芳也就沒再勸阻,只是吩咐了長風去準備舒適些的馬車。

蒲定庸聽說他們要走,果然沒有阻攔,反而還看著有幾分親切地問是否有別的需要,順帶又關懷了幾句。

薛義帶著長子薛平也來送行,顧照之現在一心想將自己與安國公府的勢力分開,再加上擔心觸動謝晚芳的心結,所以並未與他們交談太深,只是簡單客氣地道了謝。

薛家父子的欲言又止謝晚芳也看在眼裏,她並不打算刁難誰,從容如常地走完辭別的過場便轉身上了馬。

只是才剛出肅州城,顧照之的外傷就出現了些反覆。

謝晚芳停馬上車,先是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從事先讓長風準備好的藥材裏取了一味出來,又拿出金創藥將兩者混合,重新給他上藥包紮了一遍。

大概是因出門在外無暇計較,她甚至並沒有在意什麽男女有別,全程有條不紊,這樣的不計較也許在別人看來是兩人關系親密的象征,但顧照之作為當事人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心中毫無雜念,像是既沒有把她自己當做女人,也並沒有將他當做男人。

“感覺

如何?”謝晚芳替他包紮好後就把幫他穿好衣服的事又丟回給了旁邊的長風。

“好多了。”他說著,笑了一笑,“你如今越發有模有樣,像個大夫。是在哪裏學的這些療傷方子?”

謝晚芳邊收拾東西邊順口回了一句:“相公教的。”

……雲澄?

顧照之楞了一下,才問:“他除了教你這些,還教了什麽?”

“很多。”她言簡意賅地說。

雖只有短短兩個字,但他卻發現她眼中有了些看旁人時不曾有的柔和,一閃而逝,卻足以令他註目。

可見這短短的兩個字裏包含著多少只有這兩個人自己才知道的經歷。

顧照之突然想起她從前便對雲澄極為欣賞,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又是雲澄救了她,幫她一路走到現在的位置……不管雲澄的目的是什麽,但卻是實打實地施了大恩,恐怕現在在她心裏,那人的地位更是遠勝於從前。

他心中陡然而生了一種危機感。

還好。他看著就坐在自己面前的她,心想,雲澄遠在京都,而他們兩個如今卻可以朝夕相處,雲澄從他這裏拿走的時間他還可以補回來,但那人卻不可能像自己這樣,可以有與她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機會。

一次不行,兩次、三次、四次……他總可以做到比雲澄給她的更多。

這麽想著,顧照之的心情又稍稍平覆了下來。

“快下雪了。”謝晚芳根本沒註意到他短短片刻間已在腦海裏上演了一場糾結大戲,看著窗外的天色,說道,“我們最好加快些腳程,你還可以吧?”

顧照之二話不說地就點了頭:“沒問題。”又忙道,“你就留在車上吧,別騎馬了,萬一我又有什麽不適,你既可及時看顧著,也不用再停下來耽誤行程。”

謝晚芳知道他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考慮到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便只略一猶豫後還是答應了。

顧照之心中暗喜。

傍晚的時候,他們一行終於回到了雍州城。

河西候和程平那邊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兩人聯袂而來探望了顧照之,然後與他們說起了後續之事。

“你說的那兩個探子現在還在阿薩克城,”程平對謝晚芳說道,“那些女子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抓走的,現在我們手上並無足夠的證據。”

她也大概猜到了,否則蒲定庸也不會那樣氣定神閑。

“那兩個狄丹兵呢?”顧照之問。

“他們不過小嘍啰,”程平道,“只說是阿史勒摩耶派他們押送那些女子回大漠王庭的,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若是在之前,謝晚芳可能會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把那兩個探子至少弄一個出來,但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兄長在那裏,自然是不能陷他於危險中。

何況照阿兄的說法,她想,朝廷應該是有更加長遠的打算,自己也不可能為了扳倒蒲定庸就破壞聖上和相公的布置。

“混在那些女子中的那個殺手可有線索麽?”她轉而問道。

程平搖了搖頭:“都說不認識,那兩個狄丹兵也不知道。”

“其他女子的身份都一一核實放回家了,”河西候道,“大都督府那邊親自派人來催辦的。”

裝的一手好相。謝晚芳涼笑道:“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卻不妨礙侯爺上疏向聖上問安時提兩句來龍去脈,畢竟這首功可應當是咱們雍州都督府的。”

顧照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笑著頷首:“好主意。”

程平自然是不好越過了蒲定庸上疏請功,但要指望著蒲定庸給他們請功也是不可能的,但雍州這邊若由河西候出面就不一樣了,不僅可以保住他們的功勞,還可順帶向聖上說一遍事情的經過,沒有證據的結論他們不

提,但卻不代表聖上心中沒有判斷。

程平也不是個不懂人情的,當即便道:“要論首功,自然還應當是子初和方長史的。”

河西候心中也有數,笑著道:“放心,我知道怎麽說。”

幾個人商量完了事情,就不打算再留下來耽誤顧照之休息,謝晚芳當然也就一起出了門,顧照之心知回了雍州自己也沒有多的理由能再將她留住,只好依依不舍地看著她離去。

謝晚芳回到家之後也給雲澄寫了一封信,除了也大致交代了一番來龍去脈之外,還委婉地表示自己這趟去阿薩克城,又明白了許多他的用心良苦——用以暗示他們兄妹的重逢。

不過她有意無意地隱去了顧照之為了救自己受傷的事。

封好信之後,她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白雪紅梅出了會兒神,突然,想起些什麽,擡手拔下了發間的木簪。

她深吸了一口氣,嘗試著將簪頭湊到唇邊,吹響。

一串輕靈如鳥鳴的哨音瞬間飄入耳中。

少頃,一抹身影出現在了窗邊,低聲恭敬道:“大人請吩咐。”

謝晚芳訝然地看著對方,發現這侍女頗有些面熟,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居然是她家灑掃庭院的丫鬟,叫……哦,對了,好像叫雙喜來著!

“你?”她不禁感到愕然。

雙喜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麽,說道:“奉相公之命,吾等皆聽從大人召喚。”

吾等?那就是說自己身邊不止她一人咯?

“那日在關外放箭相救的,也是你們的人?”謝晚芳原本以為是自己兄長派人暗中保護,沒想到還有這個可能。

雙喜點了點頭:“此乃暗衛之責,平日不得現身,唯當主君召喚或有性命之憂時方可出手。”

雲澄居然在她身邊放了暗衛,幾時開始的事?

她平覆了一下心緒,將放在桌上的信遞了過去:“這封信讓人幫我送回去給相公。還有,再幫我跑一趟阿薩克城找護衛府的佟司徒,把那個殺手的事告訴他。”

雙喜當即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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