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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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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謝晚芳向雲澄辭行的時候,他讓人搬了一大一小的兩個箱子出來,示意讓她帶走。

謝晚芳不料除了那支工藝精巧的發簪之外他居然還有這麽多東西要送自己,尤其是那個大的,一看就很沈。她楞了楞,才好奇地問道:“是什麽?”

雲澄笑笑,說道:“於你有用之物,回去看了便知。”

這意思就是現在不讓她知道了。

謝晚芳好奇心伴玩心頓起,說道:“那我待會偷偷地看。”

他也不阻止,笑著微一頷首:“好。”

她高興完了,又想起近在眼前的分別,凝眸望著他,默然須臾,說道:“相公,你要多保重。”

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面。

她真喜歡這裏的竹子,也真喜歡竹心齋裏的那扇梅窗。

不知自己再回來的時候,它們還在不在?

雲澄看著她,溫然道:“你也是。”

一陣風來,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喧然間,兩人四目相對,有那麽一瞬間,謝晚芳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說,而他似乎也有未盡之言,但又好像什麽都不必說出口。

愈喧,愈靜。

就這樣,她又再一次離開了幽竹裏,離開了京都城。

徐謙和宋承也註意到了謝晚芳多出來的兩個箱子,大的那個和其他行李一起放著,而小的這個則被她直接抱進了馬車裏,因著外觀平平無奇,宋承就好奇地順嘴問了一句裏面裝的是什麽。

謝晚芳也正有些按捺不住想知道,於是在其他人的註視下打了開來,一看,原來裏面裝的是一些瓶瓶罐罐。

宋承八卦的心頓受打擊:“相公送你這麽多藥做什麽?”

謝晚芳卻早已在打開箱子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由不同味道組成的香氣,知道這些並不是藥,便隨手拿了一瓶起來,拔下塞子,嗅了嗅——是桂花油?

她微感愕然,然後又拿了個罐子打開,發現居然是面膏!

她做夢也想不到雲澄居然會送這些給自己,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面賣的那些,多半是他按照古方手作之物,一時間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感動。

馬車忽然急停。

謝晚芳一時不慎往前傾去,不小心踢到了箱子,裏面的瓶瓶罐罐也隨之發出了碰撞之聲,幸好裏面本身墊有防摔的絨布。

但饒是如此,也把她給心疼得不行,連忙先把箱子蓋好推到了裏邊。

“請問是豐安縣令徐大人的馬車麽?”外面有人在問。

徐謙微感意外,正準備掀簾去看,就又聽見那人繼續道:“我家主君是安國公,想見一見方縣尉。”

安國公顧奉廉?!

徐謙訝然地朝謝晚芳看去。

宋承也有些驚訝,不無擔憂地道:“安國公不會是為了白府遭水災那事兒來的吧?”

謝晚芳心中多少有些預感,所以意外之色不過稍作停留便逝去。

“沒事,誰都知道是右相自己向聖上進言要剿匪的。”她說,“他最多不過是來試試我的深淺罷了。”

要不怎麽說她還挺感謝上官瑾的呢,就像雲澄教她的那樣,跑在前頭的未必是贏家,也可能是背鍋的。

更何況安國公府和上官家本就因為當初爭西北大都督一位的事有了嫌隙,顧奉廉又一貫不太看得上白氏那種世家作風,以她來看,他就算真地猜到了這裏面有自己做的手腳,也會選擇默認。

因為默認她的做法,便是默認了雲澄,默認了聖上。

這是顧奉廉和白氏本質的位置不同所決定的必然選擇。

所以她覺得他此刻突然在城外攔住他們的去路說要見她,應該還是因為昨天在大慈寺裏的事——白氏和顧如芝回去大

概同他說過了。

於是她對徐謙道:“大人先別動,我下去看看。”

她便起身掀簾下了車。

攔住他們去向的那輛馬車果然是顧府的。

謝晚芳心裏有了準備,也就不覺得有什麽,在顧奉廉親信長隨驚詫的目光中擡頭挺胸地邁步走了過去,站在車窗下,拱手端端行了一禮:“下官方寄雪,見過安國公。”

坐在車裏的顧奉廉在聽見她聲音的瞬間便是驀地一震。

他倏地撩開了窗簾。

謝晚芳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迎著他震驚中帶了幾許覆雜情緒的目光,神色未動。

“……真的是你?”顧奉廉開了口,聲音聽上去有幾分喜悅,又有幾分擔憂。

她佯作尷尬狀,說道:“國公想是認錯人了,昨日我也聽顧娘子提起過一些世子夫人的事,但下官並不是她。”

謝晚芳一點也不懼他的探究,以雲澄做事的周到和細致,能把她放到臺面上就必然是已經把她“方寄雪”的身份做到了天衣無縫。

不管走到哪裏,她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用雲澄教她的故事面對他人懷疑的目光。

謝晚芳也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查她來歷的也絕對不止一個,顧奉廉不過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果然,他聽到她這麽說之後,並沒有表示出質疑,而是目光深邃地打量了她良久。

似是懷疑,又似是猶豫。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湊巧的事,這樣相像的兩個人。”顧奉廉意味深長地嘆道。

謝晚芳從容道:“下官也感惶恐。”

“聽聞,方大人要去雍州任職了?”他忽然說。

他一問,她便一答:“是。”

顧奉廉沈吟片刻,說道:“既然身系報效社稷之責,就要心中顧念大局才是。”他說,“還望方大人勿要太在意個人一時得失。”

謝晚芳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想起前事,心中不禁泛起幾許感慨來。

“下官謹記國公爺教誨。”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然能平靜地面對這些人,這些事。

或者說,她也是同意顧奉廉這番話的,和她想要做成的事來比,白氏也好,上官博也罷,都不過區區了。

所以她可以順手坑白府和上官家一把,但卻絕不會為了報私仇壞朝廷大事。

顧奉廉臨走前又再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兒思念忘妻日久,將來方大人與他相見時,若他有什麽失禮之處,還望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請多見諒。”

謝晚芳沒有說話,低頭施了一禮。

看著顧奉廉的馬車漸漸遠去,她長舒了一口氣,掩去心底隱隱的不適感,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

顧照之剛走到營帳外,就聽長風說雍州都督程平家的三娘子又來了,且來的時候還正好撞上了京都那邊送信過來,她便從顧府下人那裏硬要走了信件,說是待會自己親手給他。

他聞言微皺了皺眉,說道:“既然連送信的差事都不會做,那也就不必留下了。”

長風了然應喏。

顧照之進了營帳,果然見程三娘子正翹著一雙不安分的腿坐在椅子上往四周張望著,好像這已讓她來了不止一次的地方又有什麽不同似地。

他無暇與她糾纏。

“三娘子。”顧照之叫了她一聲。

程三娘子猛然回頭,看見他後臉上瞬間綻放出笑顏,立刻起身提起放在手邊的食盒就三兩步迎了上來。

“世子,”她笑著說,“我外婆遣人送了些蜜餞來,這是我阿母讓我給你拿來的。”

自打這位程三娘子今年夏天時自從小長大的外婆家回了雍州見到他,就三天兩頭地找由頭跑來,顧照之並不關心

這到底是她父母的意思還是她自己有什麽心思,不過如常回了聲“替我謝謝程夫人”,然後就示意長風收了下來。

程三娘子也不急著走,又問他:“你明日休沐吧?我表兄說想邀你一道去打獵。”

“明日我有事。”顧照之也不給她多說,直問道,“剛才可是從京都送了信來?”

程三娘子被他一說才突然想起這茬,忙從懷裏掏出信來遞了過去:“啊,是,好像是你阿妹寄……”

顧照之接過信,不等她說完便道:“有勞三娘子了,只是下次若我府上的仆從再這樣不懂規矩竟偷懶讓你傳信,還請你告訴我。”

程三娘子一楞,當下漲紅了臉,含糊地應了兩句便很快找借口走了,出去的時候差點連鬥篷都忘了披。

顧照之拿著信兀自走回了書案後坐下。

他一邊拆信一邊在想著下次與程平見面時要提醒對方幾句,等拿出了信紙展開後習慣性地先掃了眼結尾——因為顧如芝每次寄信來說一大堆最後無非都是勸他早點回來的話,若是如此,他這次也同樣不必再浪費時間看前頭了。

然而這一次,她卻寫著“……到時你可以看看”。

看?看什麽東西?

顧照之這才返回去重新從頭看起。

長風站在一旁,眼見著他的神色從漫不經心到疑惑再到驀然的楞怔,不禁關心道:“世子,可是府裏出什麽事了?”

若是京中有什麽大事,寄信來的應該是國公爺才是。

顧照之回過神,說道:“沒有,她只是說了件閑事。”

什麽叫和芳兒長得像?

他按捺住胸腔中陣陣郁氣,覺得甚是可笑。

河西候府忽然派了人過來。

顧照之平覆了心緒,將顧如芝寄來的信收起隨手夾在了書裏,然後吩咐把人請了進來。

來的是河西候府的主簿,見著他便是恭恭敬敬先行了一禮,然後道:“世子,侯爺要給新任雍州長史和州司馬辦接風宴,請您和都督一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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