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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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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升起,海面閃閃發亮,迷人的光芒逼得人睜不開眼。

“……不要,我不需要醫生……我靜一靜就可以……嗯,她沒走……我知道了……好。”杜禦瞇著眼睛望著窗外的光芒,強打起精神,和薛芮芬講完申話。

手機裏有新訊息,是樂樂……

杜禦低頭看著手機,看著看著,眼神又空了。

這個寒假,歡樂樂跑到深山裏去當志工,似乎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忙碌,很快樂……

抱歉哦,這裏收訊不好,電話常常斷,等過年我回去就可以見面了,等我。

等她過年回來……

“……該怎麽和她說?”心臟已經痛到麻痹,不知道該怎麽再痛了。

陳招男在房裏收拾一片狼藉,手指被玻璃碎片劃破一道傷口,血珠冒出來,她抽面紙擦掉,瞥他一眼,繼續凊理地板。

杜禦還是一樣,深刻的五官有如雕像冰冷,沒有溫度,只要有樂樂的訊息,他就又陷入痛苦的深淵裏,整個人渙散失神。

匡啷……

聽到掃玻璃碎片的聲音,杜禦才轉頭,看見她……才想起她。

“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

杜禦努力把心神拉回來,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強迫自己看見陳招男,看見他對她做的事,他提醒自己不能對她不聞不問,他得和她談談……

想到這裏,杜禦心情忽又一沈,嘴角撇起一抹嘲弄。

很可笑不是?他恨不得拋棄全世界,骨子裏卻還守著這個世界的規矩,這個可笑可恨的世界,毀得他一點未來都沒有,他還在乎什麽責任?

陳招男擡起頭時,只見他陰郁著一張憤恨的臉,已經又封閉了自我,把她丟到腦後去了。

她瞥向他身後那扇窗戶,海風呼呼地穿過沒有玻璃的窗口,不先處理的話,入夜會冷死。

陳招男先把地板收拾好,拿著垃圾下樓,在樓下找到紙箱和膠帶,回到房間來。人呢?

看不見杜禦的人,她一陣緊張,走出陽臺才看到他……

杜禦坐在那兒,望著遠處的海,動也不動。

大概又在想該怎麽面對樂樂了吧?

她也不知道他該怎麽面對變成自己妹?的樂樂……現在對杜禦而言,再見樂樂,只剩下苦澀、黑暗和絕望。他們的未來,會變成如何?

對杜禦而言,殘酷的現實,把過去幾年充實的生活變得悲慘又可笑,恐怕他再也找不到他的未來在哪裏了。

陽光緩緩的移動著,從窗口移出去,又慢慢照進來。

杜禦的頭頂上,一會兒雲飄過,一會兒一片蔚藍。

不知不覺,天空染紅,天色逐漸暗下來……

陳招男看著他,看他在陽臺坐了一整天,發著呆,失落得像一縷游魂。

杜禦終於接受自己掉入地獄的事實。

人生,不會再有低谷了,因為已經到了最底層……杜禦不再掙紮,不再發狂,不再摔東西,他已經認清現實。

現實就是,他能砸掉永夜小屋,毀掉他和樂樂共同誕生的地方,也無法抹去他和樂樂是同母異父的孿生兄妹的殘酷真相。

“吃飯了。”

陳招男打開房裏的燈,走出陽臺叫他。

寒假已經過去一大半,杜禦還是一副行屍走肉,每天都坐在陽臺發呆。

“杜禦?”

“……什麽事?”

陳招男輕晃他,他才有動靜。

“吃飯了。”

聽到吃飯,杜禦才站起身,和她下樓。

“快過年了,你有什麽打算?”陳招男幫他添飯,幫他夾菜,滿桌子的菜都是薛芮芬帶來的。她有很多證照,有美容、美發、服裝設計、會計等等,就是沒有烘焙相關,她連米都不會煮,只負責弄熱。

杜禦不太願意看見薛芮芬,所以她每次都是來把冰箱塞滿,然後坐一會兒,拜托陳招男看著他,才嘆著氣離開。

“你不用管我。”毫無溫度的聲音,千篇一律的答覆。

“我懶得管你,我是要問你,如果你要回家過年,這裏可以借我住嗎?我外公過世後,父母都再婚,各自有家庭,我不想去打擾。”

“隨便你。”

“……嗯。”早上他在電話裏跟家人說,這個過年已經約好和朋友一起過,陳招男知道他還無法回去面對他母親,打算整個寒假都待在這裏,所以她也找個借口留下來。

但是,她又能幫他多少?

頂多是照看他的三餐,偶爾搭幾句話和他聊天,平常她就不是會主動開口炒熱氣氛的人,加上杜禦這副游魂狀態,永夜小屋從早到?都冷冰冰……她只希望這個冬天趕快過去。

陳招男住在他隔壁的客房,洗完澡會過來看他一下。

不過她敲門,裏面通常都是靜悄悄沒有反應,她打開門——

深冷寒夜裏,杜禦開著窗戶,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睡衣,坐在窗口發呆。

一股冷風刺骨,整個房間冷颼颼的,把她剛打開的秘細孔都凍起了雞皮疙瘩。

陳招男趕緊把窗戶關上,先拿毛毯裏住他,看見他……又來了。

他的情緒還很不穩定,經常弄傷自己,那兩只拳頭應該是在浴室裏捶墻造成,就是不知道他臉上的傷怎麽來?

“……我幫你上藥。”

醫藥箱裏的藥都快被他用光了,陳招男扳過他的臉,用棉棒沾食鹽水清洗他臉頰的傷口。

“……招男?”杜禦目光落在她臉上,眼底悶著怒和痛楚。

“嗯。”她望他一眼,垂下眼瞼,藏住她對自己的氣惱……這個時候,如果是樂樂,一定會不停鬧他,逗他開心,安慰他,不會讓他一個人這麽難過。

陳招男好氣自己的笨拙,她幫不了他的忙,修補不了他的心,也無法阻止他一再傷害自己,只能望著他的傷口哽咽。

“我想過了……樂樂沒有必要承受跟我一樣的傷痛……我不想讓她知道真相,她繼續當歡家的女兒,什麽都不知道……會比較幸福吧?”他啞聲說道。

他的聲音,只有提到樂樂時才有溫度……聽他滿滿的苦澀,她的頭更低。

“……嗯。”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心底再怎麽酸痛,也沒有杜禦來得沈重。

“嗯,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幸好和樂樂分隔兩地念書,樂樂抽不出時間見面,他減少聯絡,慢慢疏遠,再提分手,樂樂也可以接受……這樣就好了。

只要他和樂樂永不再見,只要他一個人挺過去了,真相石沈大海,家裏就風平浪靜,繼續和樂的日子。

杜禦雙目赤紅,緊緊握起拳頭,恨不能就此死去——

“樂樂快回來了,約好過年見面……必須,跟樂樂見面……絕……不能讓她發現……”

陳招男瞇眼,一個吃疼,杜禦緊抓著她的手腕,差點把她的骨頭掐碎了……這股痛,是杜禦心底的痛。

“那有什麽好煩惱的,就跟樂樂說你被家人拖出國去玩,反正說什麽她都信,我來跟她說。”

杜禦沒有說話,抓著她的手緩緩松開……那就是同意了。

陳招男眼眶灼熱,望著手腕上杜禦的指痕……雖然留在她的手腕,但是一道道的瘀痕,全是杜禦滿身累累的傷痕。

“但是你可以別充當拳王了嗎?自以為很能打……浴室墻上的血跡你又不清理,幹了很難擦。”老是把拳頭打破。

陳招男喉嚨一陣酸,蹲在他跟前拉過他的手上藥,才幫他上好藥,準備收拾藥箱,又瞥見他睡衣上染了血。

“身上也有傷?”

她擡頭看他毫無反應,又走神了……她也不想再說了,打開他睡衣上的扣子,果然胸口也劃破一道傷。

陳招男沈重的嘆氣,繼續上藥。

杜禦察覺她的動作,目光看向她……她是誰?

……對了,她是陳招男。

這個女孩,是陳招男,眼睫毛卷長濃密,深邃雙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炯亮有神,一雙眼睛半瞇著都比樂樂還要大,精致的鼻梁也比樂樂挺直,輪廊比樂樂圓潤了些,唇角抿著一抹犀利,不像樂樂隨時隨地都彎著笑容……

樂樂……

不行,他不可以再想起樂樂——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夠把樂樂從整個心時挖空?

要怎麽做,才能不再想起樂樂?

杜禦把陳招男垂落的發絲撥回耳後,拉起她的手……她柔順的長發微微涼,身上沒有樂樂充滿陽光的味道……但是他不可以再想樂樂,不可以!

陳招男看著拉起她的那只手,心底又一個咚的聲音……但是,還能怎麽辦?

杜禦摸著她閉起的眼睛……雙手捧起她的臉,低頭覆上她的嘴唇,從淺淺的吻,慢慢轉為深入……他必須忘掉樂樂,徹底把樂樂從腦袋裏面挖空才行。

陳招男聽見海浪的聲音,但是她知道打開眼睛也看不見窗外的海,因為在他身後的外頭是一片黑暗——

黑夜又來到。

杜禦的黑夜,暗得不見底。

陳招男閉著眼睛,感覺杜禦好像認為只要把她吞噬就能遺忘一切,不停吸吮她的唇,吻得她無法呼吸,他像是要抓著她一起沈淪,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扣住她……

“招男……可以嗎?”

陳招男的嘴唇已經被他吻腫了,張開眼接觸到一雙空洞的眼神,空得看不見靈魂。

曾經的杜禦,她想找回來。

“……嗯。”她應了一聲,冰涼的脖子傳來他溫熱的指溫,他的手穿過她的發絲,扣住她的後頸。

起碼,杜禦已經叫得出她的名字,知道他抱的人是誰,她對他還是有些幫助的……

是吧?

杜禦看著她——

這麽多年來,你眼裏只有一個人,只有樂樂……你會這麽痛,痛到撕心裂肺,那是當然……

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想毀掉全世界都好,我陪你……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希望你心裏有好過點……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喜歡你……那年在杏山別野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吸引,從此再也移不開眼……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唯一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不過,樂樂更重要,所以……反正,你要相信自己,我陳招男愛上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去……會過去的,會的。

他好氣,氣她的堅強,氣自己的懦弱!

他沒有她的堅強,他無法活得好好的,他過不去……她根本什麽也不懂!

她愛他?即使他卑鄙又惡劣?

杜禦褪下她的衣服,她白?纖細充滿少女韻味的身子在冷空氣中瑟縮,細柔的肌膚是冰涼的,她的臉頰卻異常的發燙……

即使他利用她的感情欺負她、傷害她,她仍然會愛他?

他冰冷的心,只有風雪,沒有暖陽。

只要不是樂樂,誰都可以傷害……即使是陳招男。

只要不在黑夜裏再看見樂樂,他抱誰都可以……即使是陳招男。

只要有片刻的解脫,讓他脫離夢魘,他已經顧不得會傷害到她……陳招男。

“……真的可以?”

“……嗯。”

杜禦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

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想毀掉全世界都好,我陪你……

你要相信自己,我陳招男愛上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去,會過去的,會的。

不,過不去,他根本過不去——不要說得這麽輕松!

他撫摸著她冰涼的身子,柔軟的觸感,拉開她的腿,讓她為自己張開……

“……招男?”

“……嗯。”

為什麽……她還是要點頭?

杜禦早就看見了,每當他進入她時,她緊閉雙眸,僵硬的臉色,讓他看見自己的粗暴和殘酷。

為什麽她不想要,還是點頭?

可是怎麽辦?明知把她弄得很痛,明知她不想要,他的卻生不出一絲憐憫來。她不出聲,她不肯喊,不肯投降,不肯放棄他,一再一再惹怒他內心的惡魔!他想撕裂她的身體,摧毀她的堅強,看她哭泣——

誰叫她……不讓他一個人縮在自己的殼裏,硬要擠進來!

誰叫……他瘋狂砸毀他的世界時,她要沖上來抱住他!

誰準她……他哭得聲嘶力竭時,她拚命吻去他的眼淚。

她硬要闖進煉獄裏,是她自己要的……

“……杜禦?”他突然停住不動了,陳招男緩緩打開眼睛,對上杜禦那雙晃動著掙紮的黑眸。

為什麽還能張著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瞅著他看?

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杜禦緩緩遮住她的眼睛,這雙眼神太強悍,太刺眼,連他內心的惡魔都會灼傷…

相信自己……會過去的,會的。

他俯身覆蓋她的唇,他不想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

她的眼睛被杜禦的手蓋住了,從他的掌心傳來熱氣,然後陳招男發覺……他的吻不再那麽冰冷擄掠,而有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她的心也跟著扯疼了……曾經的杜禦,有回來一點了嗎?

所以才對她感到愧疚,有了歉意。

他的心情,她都明白,她從國中就開始看著他了,他的眼睛從來只追隨樂樂,她又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情?

他掏心掏肺的愛著樂樂,這份深情卻必須要掏空,她又怎會不知道夜深人靜時,他一個人獨處的折磨。

他已經破?的心,是用意志在撐,而她,除了陪著他,她不知道如何幫助他。

陳招男緩緩摟緊他的背……只希望陪他走過這一關。

杜禦把自己深埋在她的身體裏,放縱自己瘋狂的要她,忘掉時間,不去想明天,不去想他面對樂樂的那一天——他是否有辦法承受?

他吸吮她的唇,一次又一次的沖撞,但……是因為冬天的關系?還是因為他的粗暴?在他的身體底下,她的身子總是那麽冷。

……那麽冷,為什麽還不逃?

……為什麽,甘願陪著他?

他想逃避,想要聽到她哭她喊,他想要看到她的脆弱,因為他不甘心——他其實是不願意面對輸掉的自己——輸給一個女生。

他多希望,他也有她的堅強,有她咬牙承受下來的能力。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麽——她到底為什麽?

杜禦帶著氣憤不停沖撞她的堅強,最後只宣洩了一股怒氣,趴在她的身上,在一抹淡香裏整個松懈下來……

轉眼,黑夜過去了。

醒來,天外微光,飄來陣陣?莉香……伸手觸摸,他才發覺凊淡的香氣原來是來自……她的身子。

她,是陳招男。

三月,是春天的季節。

字校圍墻外開滿桃花,一片紅,一片粉,花瓣飛得亂亂紛紛,看得人眼花撩亂,產生幻覺。

陳招男走出校門,以為她看見樂樂了,但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學校上課,不可能出現在永德——

“哇啊!你們學校真是美啊!不枉費我翹掉下午的課跑來。”歡樂樂背著大背包,頭仰得高高的,跟著天空和海在轉。

樂樂……

真的是樂樂……

“哈哈哈!嚇到你了吧?我特地搭大老遠的車來陪你們過周末,晚上我住你那裏哦。”歡樂樂跑到她面前,把臉湊到她嚇傻的臉前,滿意的大笑。

“樂樂……”來了,真的來了……但是杜禦好不容易才脫離行屍走肉,他好不容易才勉強打起精神來上課。

“招男啊,等杜禦出來我們先去填個肚子好不好?我剛剛在車上一直看坐在旁邊的老阿伯吃豬腳便當,我口水都流光了,好想叫他分我一口。”歡樂樂搭著她的肩,瞇瞇笑眼彎彎。

等杜禦出來看見樂樂……

——不能等杜禦出來見到樂樂!

“我懷孕了,是杜禦的孩子,大概是寒假那時候有的。”

陳招男很痛快的一刀砍下——她滿腦袋塞的都是杜禦的痛苦和傷口,漲得她無法思考,只想快刀斬亂麻。

“是哦……怪不得杜卸一直都不跟我聯絡,原來他跟你偷情,等我吃飽再給小孩取名字。杜禦真慢,這附近在什麽好吃的?有粉圓嗎?”歡樂樂舔著嘴巴,轉頭四處望,滿眼新鮮地地尋找小吃店。

“他不會再跟你聯絡,他現在已經跟我同居……這是昨天在醫院拿到的,剛滿八周,你看。”陳招男從寬大的提袋裏面拿出一張胎兒超音波,她以為她一整個動作很俐落,卻不知道自己的手抖得照片掉了,是樂樂手伸得快。

“哇啊……原來胎兒在肚子裏是長這樣啊,真恐怖……哇啊,還有媽媽手冊,你可真有一套,哪弄來——媽啊!陳招男……寫你的名字——你瞞著我偷交男朋友!你真懷孕了?”

歡樂樂翻她的大提袋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吃的,她卻到媽媽手冊,驚嚇指數破表。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個孩子是杜禦的!我跟杜禦在一起了!”樂樂再不走,杜禦就要出來了,陳招男急得大叫。

“招男啊……你不要用這麽認真的表情開玩笑,你這樣真的很嚇人,你摸摸我的心臟跳得好快。”歡樂樂拉起她的手貼到胸口上,她真的嚇到了。

陳招男怔了怔,摸到樂樂的跳聲……但是,已經來不及……

“我有杜禦的孩子了,他必須負責任,他必須要娶我,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見面,你回去……快點走!”她抽回手,指尖一片冰冷,她終於發現自己正拿著把刀在亂砍,砍了自己,砍了樂樂,砍得頭破血流,砍得——她好想把自己埋了!

“招男……你在發什麽神經?你不想想唬弄我,我才不會上當,從剛才就一直覺得你很不對勁,搞得我也緊張起來……你臉色很白,沒事吧?”歡樂樂張手在她面前擺了擺。

“她說的都是真的,招男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樂樂,對不起。”

杜禦的聲音……

歡樂樂垂下手,看著陳招男身後。

陳招男全身僵硬,背後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看見樂樂白的臉色,她的心臟像被淩遲……好痛!

歡樂樂瞪著杜禦看好久……難以接受,難以置信的瞪視轉向她。

痛……好痛……到樂樂的笑臉不見了,陳招男才知道有多痛——

啪!

歡樂樂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打得又重又辣,打得……陳招男松了一口氣,才剛松一口氣,她卻沒站穩——這瞬間她傻住了!

“還好嗎?”在她跌倒瞬間,杜禦拉住她的手臂,穩住她的身子。

不好。她嚇出一身冷汗來,她怕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動到胎氣,她是準備要拿掉孩子,但她竟……要保住這個孩子?

陳招男從驚嚇中回神,直覺仰頭看向杜禦的臉。

“嗯。”她沒有告訴杜禦她去醫院,也不準備讓他知道她懷了孩子,現在卻——等等,他在做什麽?

杜禦當著樂樂的面,一手撫揉她熱辣的臉頰,一手把她摟入懷裏,輕輕抱了一下,好像……他真的很愛她。

但只有陳招男一個人看到……杜禦眸色裏的冰冷和怒意。

杜禦,非常生氣!

陳招男心底一沈……她到底,在做什麽?

“太不要臉了……”

“狐貍精……”

一陣冷風來,吹涼她熱辣的臉頰。

陳招男動也沒動……看著樂樂跑了,看著杜禦追上去,看著周圍紅紅粉粉花瓣紛落,一雙雙圍觀路人的冷眼,就像在打落水狗一樣,指責她、不屑她。

陳招男無法動彈,她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

不是樂樂打她一巴掌,是她狠狠甩了樂樂一個耳光,是她打翻了樂樂的世界……她打翻樂樂的世界!

陳招男的心鼓動著疼痛,全身緊繃著疼痛,她痛得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杜禦?圖停住的時間,她讓它重新走了,走往新的一頁……已經無可追悔,她再多的痛,都追不回來了。

陳招男望著遠去的身影,杜禦和歡樂樂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曾經並肩走在一起的他們,再也回不去往日的歡樂時光。

無月的夜晚,窗外海浪滔滔,聲音……少。

明明樂樂和杜禦交往時,她覺得他們是很美好的一對,兩個人是那麽適合,她是抱著誠心祝福他們的……卻為什麽……她的心會失衡?

她和樂樂從小一起長大,樂樂是她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親到如同親人。

卻為什麽……她竟偏袒杜禦?

見到樂樂的當下,她滿眼都是杜禦獨自背負沈重的秘密,杜禦獨自承受痛苦的身影,如完全沒有顧慮到樂樂的心情……

狐貍精!

太不要臉了!

是啊……她做了這種事。

罵得真好,罵得對極了。

陳招男也覺得她很想揍自己一頓,樂樂瞪她的眼,她赤紅的眼,在腦海裏止不住,在眼前一再模糊……

杜禦送樂樂回家了,還好有杜禦送樂樂回家……

陳招男發著抖,坐在客廳,緊握著發抖的拳頭,淚水爬滿面。

屋裏黑漆一片,她的手機響起,才震醒了她。

她打開燈,接電話……是薛芮芬打來問杜禦的情況。

她交代了一下,掛上電話想起……杜禦應該快回來了,她趕忙抹掉眼淚,回房去洗了一把臉。

走下樓來,剛好杜禦從車庫進來,和她對上眼。

他的眼神,又冰又冷。

“她還好嗎?”陳招男在他冰冷的眼眸底下,反而站得直挺挺,毫不畏縮。

“會好嗎?我跟樂樂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卷進來做什麽?”杜禦聲音低啞,壓抑,看見她一臉冷漠,對比樂樂的滿臉淚水,讓他脾氣上來。

“你有帶她去吃飯嗎?她只要吃飽就沒事了。”

杜禦瞇眼,無法置信他聽到什麽——

“樂樂一天到晚招男長、招男短,她把你看得那麽重,你卻說得這麽輕松?你到底在想什麽!”

“……反正你有送她到家就好了,家裏有歡爸在,歡爸會安慰她,她不會有事。”

杜禦真是徹底被她惹毛了——

“我一直避著樂樂就是想減少傷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出什麽事來?你讓樂樂認為她一次遭到兩個人的背叛,還是她最重要的人!你說出那些話之前都沒先想過她會有多痛?樂樂對你推心置腹,你竟然如此冷酷無情!”

她冷酷無情嗎?

陳招男眼睛睜得愈來愈大,肩膀前來前挺……杜禦眼裏從來都只有樂樂,他維護樂樂,不能見樂樂受到一點傷害。

是啊,如果她還是過去的陳招男,她會比杜禦更火大,比他更粗暴,她會一巴掌直接甩過來——不許任何人傷害樂樂!

所以,杜禦說得沒錯,她是冷酷無情。

“不然呢?要像你這樣,一直拖著?你以為慢慢地疏遠樂樂,拖久了感情自然變淡,用時間來沖淡她對你的感情,再來提分手,就是最好的辦法?樂樂她是死腦筋,你不跟她說清楚,她一顆心永遠都會向著你,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我已經做了!”

是啊,她已經做了,就是因為她冷酷無情,所以她可以快刀斬亂麻!

因為她冷酷無情,在看見樂樂的當下,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來,滿眼染紅的仿佛都是他拳頭上的血,是她親手砍掉好姊?之間的感情——都因為沒發現自己的心已經失衡偏向他,她竟然已經愛他愛到失去理性,她該死的已經做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

砰!

杜禦是冰,是霜,是水,但他從來就不是火。

陳招男也知道,他這把火,是她點燃的,她把他氣到怒火沖天,回房間摔上了門。陳招男緊據著拳頭站在客廳,全身緊緊的繃住,站得好直,直到杜禦離開,直到她身體僵硬冰冷,她才抖著雙腿,癱軟在沙發上。

……只要樂樂有平安回去就好。

杜禦說得沒有錯,她不該讓樂樂以為友情和愛情同時背棄她,她讓樂樂很受傷,她錯得非常離譜。

她已經做錯了——想再多也沒有用!

陳招男深深吸了口氣,決定明天打包行李,搬回宿舍去。

至於杜禦……她現在整個腦海裏揮不掉杜禦……那雙冰冷得穿透她的眼神。

到現在,她都還覺得冷。

所以杜禦……

這個混帳——去死好了!

反正她就是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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