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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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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來了

最先來枯榮堂的是李禦醫, 李健明。

季昀松說,李家是皇商,經營鹽業, 在京城的社會關系盤根錯節, 此人脾氣古怪, 喜歡鉆研醫術, 不願跟人來往, 太醫院的人不敢得罪他,也不願招惹他,所以大多時候都我行我素。

李健明來找雲禧, 不為爭誰對誰錯,而是請雲禧詳細闡釋消渴癥的發病機制。

雲禧沒有藏私, 傾囊以授。

聽完後他又就聽不懂的問題詢問再三,雲禧都一一解答了。

即便依舊不懂,他也沒再糾纏什麽,找雲禧要了紙筆,一一下了來,還跟雲禧討要了一整套的糖尿病保養和治療方法。

其實, 李健明未必相信雲禧闡述的現代醫學理論,但他走之前告訴雲禧, 如果日後遇到什麽難題, 可以去太醫院找他, 他能幫的一定幫。

之後幾天, 枯榮堂風平浪靜。

盡管來找雲禧的病人在不斷增多, 但大多都是常見病, 沒什麽可說的。

八月十四, 一大早就開始下雨, 直到辰時才停,道路泥濘,屋子裏陰冷陰冷的。

京城的仲秋到了。

這個時節的冷很煩人,穿多了熱,燒多了又浪費。

雲禧儲備的柴火、煤炭和銀絲炭都很充足,但本著春捂秋凍的養生原則,她還是選擇多穿一點,燒個火盆。如此,不但可以驅走腳底的涼氣,還能燒幾個地瓜或土豆,給大家當零嘴吃。

火盆裏的炭火越來越弱了,雲禧把洗好的幾個土豆從籃子裏取出來,埋在火堆裏。

她剛把火鏟立在一旁,門口就傳來了頻繁的“籲籲”聲。

雲禧知道,一定是有客來了,遂把火盆送去後院,再小跑回來開門……

來的是周院使等人。

雲禧挑了挑眉,居然趕在中秋節的前一天來了。

這個時間節點很有意思。

大青人重視中秋節,一方面要送禮,一方面要祭祀,禦醫們每天都過得緊緊張張,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拜訪枯榮堂?

雲禧認為,從好的方面想,可能是過節前他們只在這個時候有空,從不好的方面想,也可能是不想讓她過個好節,給她個下馬威什麽的。

以周院使和方禦醫的尿性,她覺得是後者。

所有的念頭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雲禧已經迎了上去,“周院使好,諸位禦醫大人好。民女惶恐,派個小廝來一趟,民女走一趟太醫院就是。”

周院使笑得和藹,“那怎麽好意思呢?”

雲禧道:“民女是晚輩、草民,周院使乃是官身、長輩,官對民,長輩對晚輩,民女去太醫院才是正理。”

她不愛說話,但不代表不會說話,該據理力爭時,一個字都不會落下。

方禦醫“嘿嘿”笑了兩聲,“正理是正理,人情是人情,咱們太醫院禮賢下士也是該當的。”

雲禧淡淡一笑,不再就此擡杠,請幾位太醫裏面就坐。

她定做的其他家具陸續到了,其中有兩套中式沙發,一套放堂屋,一套放在枯榮堂西側,用兩扇大屏風隔出來一個單獨的接待區。

雲禧去倒茶水的時候,方禦醫拍著沙發扶手,左右看看,小聲道:“這什麽玩意,看著粗頭笨腳,雕工也很一般,但坐著怪舒服。”

周院使沒吭聲,但也蹭了蹭後背,更加深切地感受了一下這個角度的椅背。

牛禦醫坐得筆直,“這有什麽好?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方禦醫道:“那確實有點兒,但若能擺在臥室一套,還是很不錯的。”

另一個禦醫愜意地翹起二郎腿,“老朽沒那些講究,等會兒就問問雲大夫在哪兒定做的,這一套相當不錯,簡潔大方,坐著還舒服。”

雲禧端著茶盤過來了,“魯禦醫,地址是靜寧街如意木器行。”她把茶水放在茶幾上,又道,“椅子的角度合理,可讓身體自然放松,得到充分的休息。”

方禦醫看了眼周院使,見後者收斂了笑意,一臉嚴肅,便道:“雲大夫,咱們來不是為了研究你的座椅,而是為了你對消渴癥的匪夷所思的論述。”

雲禧捧著自己的杯子,在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說道:“民女洗耳恭聽。”

方禦醫道:“你說說,胰臟是什麽,在哪裏?”

牛禦醫道:“對,激素又是何物?雲大夫怎樣證明我們的身體裏有這種東西?”

周院使滿意地點點頭。

雲禧明白了,這是太醫院以禮賢下士為名,到她的地盤升堂來了。

她說道:“胰臟在脾臟和十二指腸之間,胰頭大,朝下,胰尾橫著,尾部和脾臟連著,我祖父說這個是調節血糖的器官。”

說到這裏,她攤了攤手,“胰臟能通過剖開屍體看到,但激素很難在屍體上得到證明。”

魯禦醫也開了口,“那你如何證明你的方法有效?”

雲禧道:“時間,時間會證明一切。就像民女如果沒把這個椅子做好,大家可能只會覺得這個沙發不符合大家的喜好,形制粗笨,雕工粗糙,無任何美感可言,但坐過了就知道它好在哪裏了,對不對?”

魯禦醫挑起濃眉,微微點頭,然後瞥了周院使一眼,到底忍住了,沒去附和雲禧。

方禦醫冷哼一聲,“椅子是椅子,幾塊木頭而已,人能一樣嗎?”

雲禧點點頭,懇切地說道:“方禦醫所言極是,人和椅子不同,大夫和大夫也不一樣。比如諸位,都是禦醫,醫術水平肯定比民女高得多,能治好消渴癥也不一定。民女治不好,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圍魏救趙。”

禦醫們來之前,大概是商議好了,只說胰臟和激素,她只要證明不了,她就輸了。

但她其實不在乎輸贏,只要普及一個糖尿病常識,讓老百姓認識到血糖高低對人體的危害,就達到目的了。

她此言一出,幾位禦醫就沈默了。

他們要是治好了消渴癥,太後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病。

周院使輕咳一聲,總算開了口,“雲大夫想必也知道,如果咱們能根治消渴癥,太後娘娘就不會宣雲大夫入宮了。”

他的意思是,太醫院並沒有治好太後娘娘的病,所以雲禧在諷刺他。

雲禧解釋道:“民女給太後娘娘診過脈,太後娘娘眼下身體康健。周院使,努力根治消渴癥並沒有錯,我從外部緩解病情,也會減輕太醫院的壓力,您說是不是?”

魯禦醫又點了點頭。

牛禦醫道:“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周院使笑道:“老夫當然明白雲大夫的好心,此番拜訪枯榮堂,一是想對雲大夫表示感謝,二是想跟雲大夫多做一做辯證。”說到這裏,他喝了口茶,又道,“消渴癥有數種病癥,老夫已經知道一種,想聽聽雲大夫對其他幾種病癥的看法,以便太醫院應對不時之需。”

牛禦醫和魯禦醫齊齊看了周院使一眼。

盡管二人城府較深,但雲禧能體會到他們的心情。

她在心裏哂笑一聲,偽君子就是偽君子,見風使舵的功夫非常不錯——他明知各家都有絕學,輕易不外傳,可他就是以太後的病情為引子,以他的權利為手段,輕描淡寫地要求她把自家家傳絕學全部傳授給他。

她是大公無私,但她不蠢。

雲禧想了想,說道:“雖然都叫消渴癥,但有些消渴癥並非是……”

“大夫,大夫!”一個年輕男子在外面嚷了起來,“我家兄弟摔癱了,動不了了。快啊,快來人啊!”

周院使微微一笑,“雲大夫接骨的功夫怎樣?”

雲禧道:“一般。”

方禦醫道:“女子給男子接骨,不像話。可惜陳禦醫沒來,不然就能幫你這個忙了。”

牛禦醫對魯禦醫說道,“老魯不是會兩手嗎?”

魯禦醫道:“這都多少年不做了,手生得很,不成了。”

雲禧看向周院使,“周院使是高手?”

周院使道:“老夫也只懂皮毛,不若我們看看再說?”

方禦醫笑道:“看來我們幫不上雲大夫,只能看著你上手了。”

他這話說得不懷好意。

魯、牛二位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一幹人從屏風後轉出來。

只見兩名年輕男子擡了一扇門板過來,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躺在上面,渾身泥濘,面如金紙,淚痕滿面。

三人頭上沾滿了塵土和灰泥,應該是泥瓦匠。

雲禧指揮兩個年輕男子把人架到病床上,問道:“這是從房頂上摔下來了嗎?”

一個年輕男子擦了把眼淚,目光依次落在每位禦醫的身上,期待地說道:“哪位是雲大夫,我大哥動不了了,還有一家老小等著他養活呢,快給我大哥看看吧。”

雲禧面露難色,“幾位前輩,民女……晚輩沒見過這種情況,還請……”

方禦醫用餘光瞄著周院使,見他皺眉趕緊打斷了雲禧的話,“雲大夫,我們都還有事,沒時間在此耽擱,就先告辭了。”

雲禧一怔,“周院使不是……哦……”她恍然大悟,做了個請的手勢,“確實不敢耽擱諸位,晚輩送前輩們出去。”

牛禦醫脹紅了一張老臉。

魯禦醫的也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只有周院使無動於衷,他笑瞇瞇地說道:“不必送了,先看病人要緊。”

方禦醫板著面孔,抖著胡子說道:“大夫怎麽可以晾著病患呢?這裏不用你送,真是荒謬!”

雲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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