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名單被無名呈給朱祐樘之後，他便離開了半月灣，這些天無名一直在素素陵邊陪伴她的靈魂，早些時候，他將萬大福帶到素素墳前，一刀取其性命，也算是了了素素在人間的最後一絲牽掛，安慰了她一直無法安寧的靈魂。

裴玉杭與秋官約好的事情，他並沒有告訴無名，因為素素的事情與父母的事情一了，無名便再也不問世事，他只等著朱祐樘曾經許諾的，會親自將劉霄棟交與他的手上。

無名既然不會再參與，那麽尋找治劉霄棟死罪的機會便只能留待裴玉杭去做了，入夜之後，他按照與秋官約好的時辰，來到了半月灣。

此時萬大福失蹤的消息已經在半月灣傳開了，劉霄棟整日整夜睡不著覺，深陷的眼窩，漸露的顴骨，還有額頭日漸稀少的頭發，都表明這個男人正承受著巨大的焦慮。

經過上次的咳血，月娘對劉霄棟的身體更加關註，每晚她都會端著安神湯來給劉霄棟飲用，但是即便如此，劉霄棟的身體還是越來越虛弱，這幾天他甚至經常躺在床上，不得起身。

“老爺，把安神湯喝了吧，大夫說了，你這身子骨就是缺乏休息，只要好好保養，再活幾十年是沒有問題的。”月娘將安神湯放在案桌上，對正在低頭奮筆的劉霄棟小聲地說道。

劉霄棟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依然低頭在寫著什麽，直到月娘再次喚道：“老爺。”他這才擡起憔悴的眼眸，道：“怎麽了？”

“老爺別再寫了，你這幾天一直在寫信，要知道到了這種時候，又有什麽人會來幫助咱們，說多了，寫多了，不過是徒留下埋葬自己的把柄罷了。”月娘說完，拿起桌上的宣紙，快速地將其撕得粉碎。

“你……”劉霄棟看著月娘將書信撕毀，原本想發怒的表情竟然漸漸平息，直到看到那碎紙被月娘踐踏在腳下，這才深深地嘆口氣道，“也罷，既然事情已出，怕是這皇帝終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老爺，你怕什麽？即便是我們都死了，你不還有丹書鐵劵嘛，終是能保你自個兒一條命不是？”月娘將原先的安神湯推到劉霄棟的手中，關切地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保全自己的身體，只要人還在終是有希望重振家威的呀。”

“唉……”劉霄棟看了看安神湯，猶豫片刻後，才端起一口飲盡。

他擦拭嘴角的殘汁，皺緊眉頭說了句：“唉，好苦。”

“良藥苦口。”月娘扶起身型消瘦的劉霄棟，並將其扶坐在床邊，輕聲道，“老爺，好好睡一覺，明天那萬掌櫃許是就有消息了呢？”

“但願如此吧。”劉霄棟高度緊張的神經，此時才得以舒緩下來，他盯著月娘低頭的臉頰，愧疚地說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月娘那原是幫劉霄棟脫鞋的動作突然停住，她沒有擡頭，而是言語哽咽之後說道：“老爺，月娘但求能與老爺同生共死，別的並不奢求。”

“唉……”劉霄棟嘆口氣後，一把抓住月娘的手，道，“如若這次萬大福真的出事兒了，依著皇帝的性格，我們全家怕是都難逃一死，到時候，我只想與你同穴而眠。”

“老爺，不會的，你一定不會死的。”月娘的眼眶泛紅，話語間帶著輕輕的抽泣聲。

此動人心腸的一幕，正被躲在外面的裴玉杭看在眼裏，雖然他知道裏面兩個人都並非好人，貪汙殺人，如此惡行做起來毫無顧忌，但是聽到他們的談話，還是讓裴玉杭不由地鼻子一酸，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亡其言也善呀。

裴玉杭轉身悄然離開，他今晚要找的是秋官，至於這劉霄棟是否值得同情，已然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秋官的偏房離花園不遠，根據秋官的提示，裴玉杭很快便找到這個雅致的小偏房。

屋內燈火通明，顯然屋內的人還沒有休息，裴玉杭剛走到窗戶邊，便聽到裏面傳來熟悉的喘息聲，對於裴玉杭來說，這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一聽便知曉。

他以為今日該是秋官與劉城決裂的時候，沒成想他們在結束之前還會上演這麽一出。

裴玉杭不知該如何是好，聽到秋官那旁若無人的喘息聲，他感覺自己心底深處一絲欲望正在悄然覺醒，裴玉杭極力壓制這股邪火，無奈越是壓制，它似乎越難控制，它仿佛一股火龍，隨時都有沖出體內的跡象。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裏的喘息聲漸漸消停，當一切都趨於平靜的時候，裴玉杭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時已經浸滿汗水，還有額頭與後背的汗水似乎都在提醒他，方才的忍耐是如何艱難。

秋官那歡愉過後的慵懶聲音從屋內傳出來，道：“上次你不是說要扶我做皇帝？”

過來一會兒，劉城的聲音才傳來，那聲音變得沙啞不已，不僅如此，似乎聲音裏包含本不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道：“我說過，你便是想要天上星星，我也會去幫你摘下來。”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想做什麽皇帝。”秋官停頓片刻後，繼續慵懶地問道，“你家既然有丹書鐵劵，那為何你父親不想做皇帝呀？如果你父親做皇帝了，你就是太子，那我們不就可以長相廝守了嗎？要知道我去找駙馬爺不也是為了能成為人上人嗎？”

“皇帝？”劉城仿佛是在猶豫，他稍稍停頓之後，又說道，“當年我父親似乎是曾經想要這樣做的，只是朝中的好些大臣都勸，這才放棄的。”

“你父親不幹，那你就去幹嘛。你家既然有丹書鐵劵，還怕什麽呀？”秋官繼續添油加醋，道，“我就不相信了，當今皇帝還會忤逆了先帝不成？”

“可是……”劉城猶豫道，“可是那丹書鐵劵在我父親那裏，我……”

“那又怎樣？我們可以去偷出來呀。”秋官說這話的時候，必然是眼中閃著精明的光芒的，但是那劉城此時已經迷失了心智，如何還會發現秋官的這樣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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