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面對皇後那婉約的笑容，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甚至覺得這一切大約都是皇上的意思，否則那天皇上怎會無緣無故問起自己婚配否？

“娘娘，瑩中進宮時日尚淺，著實未曾想過要出宮婚配他人。”沈瓊蓮慢慢跪下，她額頭點地，惶恐地回道。

張容月緩緩擡頭，看著她下跪的背影，尋思片刻後，問道：“既然沈學士不願出宮，那不如留在宮中如何？皇上身邊也確實少了個噓寒問暖之人。”

“娘娘所言之事，瑩中更是不敢奢望，瑩中自認才疏學淺，仍需在宮中與娘娘研習一二，所以……”沈瓊蓮的臉色慘白，她自覺進宮以來，規規矩矩，未曾有任何越軌行為，為何總是為皇後所試探？

張容月起身走到沈瓊蓮身邊，看了她後背一眼後，轉頭看向屋外，道：“沈學士謙虛了，這宮中何人不知，皇上對學士甚是上心，而且太皇太後也有為皇上納妃的想法，學士便不要再推脫了。”

“娘娘，瑩中惶恐。”

“惶恐也好，竊喜也罷，總之，現在在你面前的便是兩條路，一條是出宮婚配他人，一條是留在宮中伺候，沈學士，本宮的話言盡於此，別的也不想再多說，你如若識時務，那便回去想清楚再來回話。”張容月說完，沖一旁的太監揮揮手，自己則再次坐到床炕邊，捧起剛剛還未看完的書籍。

小太監踩著小碎步來到沈瓊蓮身邊，小聲喚道：“沈學士，奴才送您回去。”

沈瓊蓮慢慢起身，她始終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未敢擡頭見過張容月，因為皇後口中的那股濃濃的不悅之情，便是一旁的宮女太監都能感覺出來，自己如何不知道？

“請吧。”

“微臣告退。”

“嗯！”張容月懶懶地說道。

走出坤寧宮的時候，外面是凜冽的大太陽，曬在人身上，仿佛是被一團團大火所包裹，不過走了一會兒，沈瓊蓮便覺得渾身已經濕透，她動了動肩膀，妄圖能將貼在身上的內衣推離身體，但許是流汗太多，就在她嘗試過若幹次後，內衣還是不動聲色地貼在她的身上。

掖庭宮相較之別的宮要寒酸很多，這裏沒有專門給主子扇風的奴才，也沒有用來納涼的冰塊，沈瓊蓮一走進屋子便覺得從骨子裏散發出讓她難以忍受的悶熱。

墨梅從屋外的深井裏打來涼水，端端地放在沈瓊蓮的面前，看到沈瓊蓮蒼白的臉色，好奇地問道：“這麽個大熱天，皇後娘娘叫你過去幹什麽呀？”

“唉。”沈瓊蓮將手深深地埋進涼水裏，一股涼意從手心蔓延到身體的各個角落，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這身子骨終是自己的了。

“怎麽了？”墨梅不依不饒地問道。

“皇後娘娘想讓我出宮婚配他人。”沈瓊蓮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墨梅你多大了？”

墨梅笑得甚是開心，她的面色羞紅道：“虛度十八了。”

“真是如夢的年紀呀，什麽時候進宮的？”沈瓊蓮再次問道。

“嗯，十五吧。”墨梅歪頭想了想，說道。

“十五，那也有三年了，宮中日子可辛苦？”

“學士進宮也有些日子，該是看出來了，這後宮的宮女哪個不是勞碌命，當年父母聽說要尋宮女進宮的時候，便連夜幫奴婢找了戶人家，可惜那人家的兒子還不等完婚便一命嗚呼了，奴婢終是沒能逃過入宮的結局。”墨梅臉色突然陰沈了下來。

世人都知道，女兒入的宮來，便再也不是自己的女兒了，好一點的臨終之時能落個全屍，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的話，那恐怕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我們一同做伴可好？”沈瓊蓮將手從涼水中拿出，接過墨梅遞過來的毛巾，輕輕擦拭雙手。

“可是學士是要出宮婚配他人的呀，如何與墨梅做伴？”墨梅忽閃著自己的大眼睛問道。

“這皇宮便是進得來就出不去了，瑩中早在進宮的那一刻便沒想過有回鄉一天，但求能蒙陛下眷顧，待到父母去世時讓瑩中回鄉為其至孝罷了。”沈瓊蓮走到門邊，看著院子裏綠意盎然的紅梅樹，此時沒有了紅梅的點綴，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味。

“既然皇後娘娘已經決定了，怕沒有那麽容易便依了你。”墨梅走到沈瓊蓮身後，越過她的肩頭也正好看到那幾株翠綠的紅梅樹。

“是啊，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現在還沒有到絕境。”沈瓊蓮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學士指的是陛下？”墨梅在身後試探性地小聲問道。

沈瓊蓮沒有回答，她擡頭透過院子上一方幾尺見方的空隙看向藍天，天上一絲雲朵也沒有，只看到深藍色的天空仿佛記憶裏的大海，一望無際，深沈而靜謐。

她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今日午膳過後的經筵大約在申時就會結束，到那時候，大臣都會陸陸續續出宮，而皇後則在戌時才會去乾清宮，自己有一個時辰的機會，她決定便在今晚，為自己的將來一搏。

“墨梅，如若今晚我沒有回來，你記得千萬不要出去找我，知道嗎？”沈瓊蓮轉過身看著墨梅，面色嚴肅地叮囑道。

墨梅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撓撓自己的腦袋，道：“學士真的想去找陛下？您千萬不能去呀，這陛下對皇後娘娘如此寵愛，學士如果去找陛下，必然會為陛下所惱怒的，您千萬不要去。”

“便是沒有去做就放棄了，這我實在做不到。”沈瓊蓮拉著墨梅的雙手道，“即便是這次我因為此事而死，我也毫無怨言。”

“學士……”墨梅言語哽咽，自進宮到今日，她從未碰到像沈瓊蓮這樣對自己這麽好的人，如果她真的因為此事丟了性命，那麽自己的命運又將如何，她的真的不敢想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