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道來到翠紅樓的時候，表面上看它和普通的青樓沒什麽分別，但因他是跟著宮中的幾輛馬車後面過來的，便不由警惕了幾分。

駕車的兩個光頭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而且一路上他們用頭巾包裹住自己的光頭，讓曇道不由地覺得奇怪，隱約間他覺得這輛馬車透著股邪惡之氣，於是便一路追隨。

曇道衣衫襤褸，披頭散發，除了只有一只眼睛之外，嘴角邊還有一個異常顯目的大痣，仔細看那顆痣上竟長出許多根長短不齊的硬毛。相貌如此不堪，難怪翠紅樓的老鴇一見他走進翠紅樓，便立刻差人來將他驅趕出去。

被人驅趕這是肯定的，曇道也並非是真想進去，只不過想跟在兩個光頭身後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翠紅樓的人罷了，看到剛剛老鴇的表現，曇道便已了然於心。

臨近正午，屋外的太陽甚至強烈，曇道覺得自己在陽光下站著的這一會兒的功夫，額頭和鼻尖都已經布滿汗珠，身上那件叫花子的衣服，因為許久未洗，加上渾身的汗漬，讓他的那股子酸臭逼得周圍的人不得不敬而遠之，他低頭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滴溜一轉，決定還是等天黑後再來，這會兒也該是找個地方喝酒吃飯的時候了。

畢竟是初夏，午時那會兒雖然太陽火辣，但是一旦夜幕降臨，白天時的那股子熱浪還是減輕了不少，曇道乘著下午的時候，給自己洗了一個澡，換了一件體面的衣服，尋思著在這樣一個小鎮裏，大概也是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吧，於是便將眼罩和那顆逼真的大痣都收了起來。

梳洗過一番的曇道透著那麽股子桀驁不馴，剛毅的眼神，硬挺的鼻梁，削薄鮮艷的嘴唇，讓他看上去偉岸不少。

這樣總該是女人喜歡的樣子吧？曇道這樣想著走進了翠紅樓。

老鴇自然不認識眼前這個風姿瀟灑的男人就是今天白天驅趕的那個叫花子，她搖著蒲扇擺動著腰身來到曇道面前，笑瞇瞇地問道：“公子看著面生，第一次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幾個可心的姑娘？”

“有勞。”曇道撇著嘴，不著痕跡地往邊上靠了靠。

“玲瓏。”老鴇一聲長叫，在這個人聲鼎沸的屋子裏，竟也不覺得刺耳。

也不知道青樓姑娘的屋子是不是都和曇道眼前看到的這間一樣，琴棋書畫的擺設樣樣俱全，房間裏也沒有濃郁的胭脂氣，反而透著股淡淡的蘭花香，裝飾也非大紅大紫，而是素雅潔凈，他環顧一番之後，對身後的玲瓏說道：“這是你的房間？”

“公子請坐。”玲瓏上前給曇道斟茶，羞澀地說道，“是。”

“你會彈琴？”曇道並未坐下，而是走到古琴前，輕輕劃過琴弦問道。

“會。”玲瓏微微作揖，走到古琴前坐下，擡起那張白皙純凈的臉龐問道，“公子想聽什麽？”

“平湖秋月。”曇道說完將手輕輕地背在身後。

如果說飲茶是份雅興，那聽琴便是份心境，曇道並不會欣賞古琴，但是他覺得玲瓏彈得甚好，差點便讓他將自己要做的事情給忘了。

一包迷藥足夠眼前的玲瓏睡上幾個時辰不會醒來，這方便了自己尋找那幾輛馬車，曇道輕輕地推開玲瓏房間的後窗，一個寂靜的後院便呈現在眼前了。

後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曇道粗略的走了一圈，楞是沒發現那幾輛馬車的蹤影，甚至連人也沒見著幾個，這讓曇道不覺更加疑惑。

正想著，突然幾個輕微的腳步聲傳入他的耳朵，機警的曇道立刻藏身在一旁的竹林後面，他透過竹葉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外面的情形。

“這些就是堂主送過來的？”一個清脆的女聲問道。

“是，堂主說了，他現在不方便回堂，所以讓你給副堂主送信，讓他來驗一驗。”一個沙啞的男聲說道。

“副堂主已經回來了，待會兒我便去通知他來看。”女聲繼續說道，“你們去看看後樓密室裏的那幾個人，今日太忙，我還沒來的及去給他們送飯，堂主說了，在他回來之前，那幾個人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男聲說完，便聞得腳步聲越來越遠，不一會兒，一個更加輕微的腳步聲也轉身離去。

曇道從竹林裏緩緩地探出頭來，看著男人離去的方向尋思片刻之後，便跟了上去。

一天未曾進食，原本就有些瘋言瘋語的素素更顯得焦躁，她在牢籠裏不僅大聲地哭泣，而且還將地上的濕草抓起一把塞進自己的嘴裏，不管一旁的裴玉杭和辰殊如何高聲阻止，她仿佛全未聽見，一意孤行地吃著地上的濕草。

裴玉杭和辰殊渾身依然無力，他們坐在離素素最近的地方，一直不停地叫道：“素素，素素，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啊？”

他們太過於專註素素的言行，對打開暗門進來的兩個光頭男人，渾人不覺，直到一聲“撲通”這才讓裴玉杭和辰殊不由自主地看向暗門的一邊。

曇道在暗門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讓他的眼前不覺一黑，差點便摔倒，幸好他及時的扶住墻壁，這才穩住身體。

“曇道。”辰殊圓瞪的眼睛透著驚喜的目光，他慢慢地向他挪來，嘴裏興奮地叫道，“你快點來救我們，快點啊。”

裴玉杭的眼底卻透著濃濃的驚恐，曇道在此，那麽他的身邊又是誰？

曇道盯著那個瘋癲的素素，不敢置信地緩緩走近，他完全不相信眼前這個披頭散發的瘋婆子會是曾經那個未染塵世的素素，他雙手緊緊地握住鐵柵欄，手背的青筋外凸，臉上一片蒼白，口中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是誰？到底是誰？”

“先將我們救出去再說，快點。”辰殊現在只想盡快脫離這裏回家，只有到家了，他才能找藥給自己解毒，而且素素的毒並不是那麽好解的，這怕是還需要自己多花些時候。

曇道冷冷地說道：“好。”

一個人救三個人豈是那麽容易，特別是此時副堂主還在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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