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繼大人被關在了東廠，李大人自從上次被貶上林監臣，便久已不在朝中，陛下……”秦順的話突然被朱見深打斷。

他不等秦順說完便立刻轉身道：“傳朕口諭，恢覆李孜省通政司左通政，讓他立刻進宮面聖。”

“是。”秦順低頭小心翼翼地應聲。

“對了，別讓那些老家夥們看到，朕想耳根子清靜清靜。”朱見深不等秦順離去，立刻又補充一句。

“是。”

待到秦順離去，朱見深緩緩回頭，看著屋內平躺在床上的萬貞兒，心中似有無數芒刺，讓他痛楚難忍，他深深地嘆口氣，微微搖頭，再次走進屋中，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似乎也就是一夜的功夫，繼曉和李孜省便官覆原職，此二人一出，宮中便又燃起爐煙，若是擱在以前，他們也只是搞點神丹妙藥的小事。但現如今形勢不同，萬貞兒身體違和，這些個神丹妙藥顯然不能從根本上救治她的性命，於是煉制長生不老之藥，便成了他們的日常所為。

且不管這所謂的長生不老藥是否存在，單就他們從國庫提出的銀兩便已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

朱祐樘早已聽聞老師說過此事，但奈何自己只是個太子，便連那皇上都不管的事情，自己又如何能插嘴。

這天上課結束，朱祐樘按慣例來到太後寢室，究尋常的時候，這會兒太後必然在做用午膳前的一次打坐，但今日朱祐樘竟未見太後半分人影，這讓他覺得甚是怪異。

最後還是宮女說，太後與許祿一起去他住的屋子了。

裴玉杭住在許祿那裏，聽聞太後過去了，朱祐樘便也想去看看，他微微回頭，像是詢問曇道的意思。

“殿下想去便去，微臣相陪就是了。”

自裴玉杭被救後，曇道便再未見過他，太後三令五申不準任何人接近他，除了許祿。

雖說自己也可以入夜之後再去相見，但自素素走後，大家心裏便都一直懸著，相見也是無話，索性還是不見為好。

聽到曇道的回話，朱祐樘心中一熱，嘴角不知不覺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喜悅的笑容。

一路行來，原本不算長的一段路，竟讓他們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就在朱祐樘站在屋外的時候，一個深沈的聲音自屋內傳出。

“太後的好意，罪臣明白。”裴玉杭的聲音明顯洪亮了不少，想來該是恢覆得差不多了。

“自李大人他們恢覆原職後，皇上便停止了對素素地追討，本宮覺得此刻便是最佳時機，你覺得呢？”

裴玉杭許久也未說話，這讓朱祐樘覺得很奇怪，於是他示意曇道留下，自己則上前輕輕地推開屋門。只見太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裴玉杭彎腰低頭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聽聞推門聲，他微微擡頭，見來人是他，竟無任何驚訝之情。

“太子殿下。”一旁的許祿快步到朱祐樘面前見禮

裴玉杭對他的到來仿佛毫無感覺，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樘兒來啦？”周太後並未起身，而是看著裴玉杭道，“本宮乃是為你們好，希望你能明白。”

“罪臣明白。”

“祖母說得極是，此時乃是出宮的好機會，素素還在宮外等著你，懷恩也在宮外等著你，你真應該出宮。”朱祐樘一小步一小步地上前。

自素素離開後，裴玉杭的內心半刻也未安心過，他知道素素很危險，也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自私，他想改變這一切，雖然對這裏他有太多太多的不舍，但是那又如何，他終是要成親的，而自己永遠也改變不了局外人的身份。

“罪臣願意走，萬望太後殿下能早日安排罪臣出宮。”裴玉杭的面色布滿冰霜，看得人心寒。

“這就好，本宮自會盡快安排。”周太後滿意地起身，往門外踱去，但沒走幾步，她又停住，轉身，她那原本安逸平靜的臉更添許多無奈，她緩緩地說道，“出宮後找的素素，不要讓她出事，千萬不要讓她出事。找到她後，你們就一起浪跡天涯吧，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回京城了，切記切記。”

“樘兒，陪祖母回去。”周太後說完也不等裴玉杭回答，便拉住朱祐樘離去。

朱祐樘說不上來自己是一種什麽感覺，只知道當他答應下來的那一刻，自己的內心仿佛被一把大錘重重地捶打了好幾下，震得他便是全身都跟著疼痛不已。

他原想從裴玉杭的臉上看出一點點的不舍，但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看起來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遙遠，難道自己和他的情誼便是到此為止嗎？

“樘兒，楞著幹什麽，走呀。”周太後拉起朱祐樘的衣袖，快速地將他帶離屋子。

待到屋裏僅剩裴玉杭一人的時候，他才撕下偽裝的表情，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床邊。

他就快出宮了，這一去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不得而知，這一去何日才會回來，他也不得而知。

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裴玉杭覺得自己的心被刀劍砍得千瘡百孔，那汩汩的血水不僅染紅了他的內心，更是染紅了他的眼眶。

他……他……他真的舍不得。

周太後拉著朱祐樘，腳步急促，好幾次都差點絆倒。

“祖母，慢點，小心摔倒。”朱祐樘不得不隨時提醒她，就怕她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

周太後仿佛沒聽見，徑直將他帶到佛堂，，腳步還未站穩，她便急切地說道：“自今日起，你必須在此參禪，沒有本宮的允許，半步也不準離開。”

朱祐樘疑惑地擡頭盯著那尊觀世音的佛像問道：“為何要如此？”

“不要問為什麽，總之祖母要你做的，你就必須要做。”周太後的語氣明顯平緩了許多，但是那份絕不容反駁的堅定卻絲毫也未減少。

“祖母……”朱祐樘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她打斷道，“好了，從今晚便開始吧，後面有休息的地方，累了就睡在後面，這幾天的上課，祖母自會幫你請假，你就安心在此參禪。”

“曇道，你留下照顧太子，記住一步都不準離開。”周太後轉頭對一旁一臉茫然的曇道說道。

“是。”曇道雖有不願，但還是應承了下來。

“許祿留下幾個機靈的公公和宮女照顧樘兒，特別是入夜之後，小心他的身子骨。”周太後說完，便在許祿的攙扶下走出了佛堂，並順手關上大門，她的聲音越來越遠。

“你去和徐壽說一下，太子近些日子不回去就寢了，讓他有什麽事兒來佛堂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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