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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不經意”回頭,果然看到東方昊在那兒喝茶,手中的折扇早已擱在一旁。

冷若然輕笑一聲,走過去坐在他對面,順手拿起他的折扇,打開一看,潔白一片。

假意唏噓,“嘖嘖嘖,尊貴的琚王,怎麽沒在這貴重的天蠶絲扇面上題首詩呀詞的,或者蓋個章啊什麽的?”

東方昊正想開口,又聽她說:“既然如此,小女子就獻醜了......青橙,筆墨伺候!”

青橙不解,但還是去取了來。

只見冷若然拈起小蘭竹蘸飽了墨,筆落在了原本潔白的扇面上。

青橙一驚,剛想阻止她,卻見王爺臉上並無慍色,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東方昊。”冷若然喊他,然後把扇子遞給他,嬌俏一笑,“你可要收好了,這可是本姑娘的墨寶啊~”

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

蝴蝶夢中家萬裏,子規枝上月三更。

故園書院經念絕,華發春唯滿鏡生。

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扇上字跡清秀嫵逸,像她寫出來的字,而她剛才叫的那聲.....

“哎,你叫我什麽?”

冷若然嫣然一笑,“你不叫東方昊嗎?”

他不說話,臉上無一絲表情,青橙和碧蘭都暗暗為她捏了把汗。

而卻不知東方昊心中不期然劃過一絲欣悅。

見他不語,冷若然小心觀察他的神色,心裏有些忐忑。

見她猶如一頃湖水的眸子閃著慧黠的光芒,東方昊就知道她又在算計什麽了。

終於,他釋然地笑了,“隨你。”

青橙兩人這才松了口氣,悄悄退下了。

冷若然卻沒有放松,方才看到他輕松的笑容,不知為何,自己竟感覺自己有點歡喜,可是,她為何要歡喜?

餘光瞥見他仔細地看那詩,冷若然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忙胡亂從手腕上扯下寶石手鏈,血紅色的寶石十分璀璨。

她低垂的長睫下,眸子如水光般瀲灩,在東方昊眼中,比那寶石還要璀璨,比月華更動人心弦。

他合上折扇,聲音中帶著哄騙,“以後就安心呆在這裏吧,這段時間鬧也該鬧夠了。”

“不,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逃。你要麽現在就放了我,要不然千萬別給我逮到任何機會!”冷若然堅定地望進他的眼睛。

章節目錄 會放我走嗎?(3)

“不,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逃。你要麽現在就放了我,要不然千萬別給我逮到任何機會!”冷若然堅定地望進他的眼睛。

東方昊直直的看著她,瞇起了眼睛,腦子裏就她的話飛快地計算起來。

瞬間,已有決斷。

天色陰沈,陰風連連。冷若然早早睡下,屋子裏一片漆黑,風聲襲來,如泣如訴。

她內心惶恐不安,也不知是何原因,自小,她極怕打雷和閃電,而此時雷聲作作,閃電毫不留情地劈在窗欞上。

她忍不住裹緊了錦被,眼睛在夜色中發亮,閃動著不安的光芒。

每年夏天,都有人陪她度過雷電交加的夜晚,可是現在,現在......

不行!她要堅強,從前也曾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是會離開家人的,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害怕......

她十三歲了,十三,失散?

“轟隆隆”幾聲響雷平地而起,冷若然嚇得瑟瑟發抖地坐了起來,緊緊地擁著被子,心裏恐懼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開來,卻死咬著下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窗紙上出現一道道白光,風聲、雨聲、雷聲交匯而來。

“啪!”一扇窗被風吹開,吱呀、吱呀......

“啊...:冷若然咬住手,牙齒深深地嵌入皮膚,舌尖觸到一絲腥甜...

“吱呀...”大門此刻突然被推了開來。

冷若然一驚,本能地往後退,可是,她又能退到哪裏去呢?

此時,她喉間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被人緊緊地扼住了脖子,她不停地掙紮......

突然,外間亮了,腳步聲急促傳來,她直直地盯著地毯,不再動彈。

剎那之間,清冽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冷若然好像在快要掉下深淵的千鈞一發之際被人拉了一把,那時,這個懷抱是令她如此安心。

東方昊察覺到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顫抖,更是抱緊了她,輕撫她的長發,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然後低聲在她耳邊哄著,“別怕,若然!有我在,不要怕!”

東方昊的聲音低沈而溫柔,仿佛是在承諾她什麽,冷若然感覺自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的稻草。

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便緊緊的抱著他,好像怕他會消失掉。

看著冷若然這樣,東方昊心中倏地一痛。

此時,冷若然看起來好脆弱。

他方才在書房處理公務,暴風雨忽然降臨,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轉而,他又想起她,他怕她會害怕,所以就匆匆的趕來了。

當看到床上的她在瑟瑟發抖、淚流滿面時,疼惜布滿心間,只想擁她入懷,給她溫暖,給她依靠。

冷若然就這樣靜靜地靠在東方昊的懷裏。

耳邊不停傳來他的話語,好聽有磁性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

後來,冷若然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大概是累了,有他在也仿佛不再害怕,終於安穩的睡了。

清晨。

齊秦、蔣蒙正向東方昊稟報打探來的消息,青州刺史裘得祿私自打造兵器、囤積糧食、秘密招兵買馬。

章節目錄 會放我走嗎?(4)

齊秦、蔣蒙正向東方昊稟報打探來的消息,青州刺史裘得祿私自打造兵器、囤積糧食、秘密招兵買馬,最近在長安活動,看來是要收買朝廷官員。

“這分明是要造反!”蔣蒙憤怒的說著。

齊秦點了點頭。

突然,東方昊厲聲喝道:“誰在外面?”

青橙推門進來,直接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來打擾的,只是姑娘高燒不退......”

不待她說完,東方昊已沒了人影。

青橙馬上起身跟著向悠然居趕去。

東方昊來到床前,碧蘭正在更換巾帕,見他來,忙行了禮。

他握住冷若然有些冰涼的手。

此時,她的雙頰因為發燒而有點潮紅,幽長幽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柔,整個人脆弱得仿佛要化去了一般,她還是昏睡著,不曾醒來過。

東方昊臉色轉冷,“大夫呢?你們請的大夫呢?怎麽還沒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十分威嚴,婢女們一天馬上跪了一地。

這時,碧蘭領著岳慕容進來,東方昊眼中一亮,“岳大夫快給她看看。”

青橙將一塊雪白的絲帕覆在冷若然的手腕上,岳慕容這才搭起了脈。

須臾,岳慕容起身回禮,“啟稟王爺,姑娘是風寒未好,又受到驚嚇,才導致於高燒不退,待草民開個方子,還請府上人去濟世堂取藥。”

“有勞。”聽聞岳慕容這麽說,東方昊這才松了口氣,又想起一事來,“岳大夫,有沒有能治病而又不苦的藥?”

岳慕容瞧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又看了看面前英挺的琚王,笑道,“有倒是有,只是要現做,傍晚就可以取了。”

東方昊再次道了謝,示意管家常福送客。

他親自守在床旁來照顧她。

冷若然一直渾渾噩噩的,高燒不斷。

而東方昊也一直不離,守在她身旁。

朝陽剛剛升起,整片天空被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

經過一晚上,她終於退燒了,東方昊才得以安心了點。

靜默了很久,緩步到琴桌旁,這把琴是一位有名的工匠精心打造的,他費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得來。

然而,冷若然不但一次也未彈過,還反而故意扯斷琴弦,即使她知道這樣做她自己的手會受傷,會疼,她也毫不猶豫。

如今,琴已修好,卻始終不見她彈。

他就算知道什麽原因也只能裝做不知,只要能留住她就好。

..................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是秋天了。

天邊最後一只大雁哀鳴而去,留下一抹無限的惆悵。

別處蕭瑟的秋葉無怨、無恨、無憂、無慮地落下,相思樹枝頭依然有綠意幾分。

“爺,果然不出您所料,裘得祿與宮中淑妃有秘密聯系,屬下已派人對他們嚴密監視。”蔣蒙自信地說道。

“畢竟是親戚,再說,裘得祿當初費盡心思送侄女入宮,不正是為了今天嗎?”東方昊淡淡地說。

“瞧,是若然姑娘!”蔣蒙驚呼。

東方昊頓時心頭一熱,隨蔣蒙的目光望去。

章節目錄 暖流(1)

東方昊頓時心頭一熱,隨蔣蒙的目光望去。

一個桃紅色身影佇立在池塘邊,秋風瑟瑟,那個身影很單薄,讓人憐惜。

他們此刻正處在璇璣淩雲閣上,將下面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

“若然姑娘都不怕直呼王爺尊諱,卻怕打雷和閃電,真是奇怪得很!”齊秦深思。

聞言,東方昊笑而不語。

從前,有一個老宮人告訴過他,怕打雷的女孩兒上輩子是一只狐貍,一只等愛的狐貍。

柳絮池塘清澈碧綠,微風輕吹,掀起無數綠波,層層的波浪劃向岸邊,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漸漸擴大的光圈,閃閃發亮。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

冷若然放下筆時已是薄暮時分,書齋裏格外安靜,方才她將《芙蓉吟》抄了一遍,她尤愛其中的一首小詩: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冷若然正要回飄絮閣,忽聽門外細細的女聲:“爺這一去還要好些日子才回得來,青州刺史也真是的,好好的造什麽反吶?姑娘肯定會不高興的。”

她聽出這是青橙略偏清冷的聲音。又聽碧蘭溫柔地說,“有道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聽得心頭一驚、一喜,撫上臉頰,竟有些發燙起來。

冷若然想了一想,又回頭將書桌收拾了,這時,她的臉色已恢覆如常。

在青橙跟碧蘭看來,她似乎真的要安定下來了,現在每天在她們的陪同下逛園子、讀書、彈琴、聽戲......

不再像之前那樣天天鬧騰了。

日子過得很平淡、溫馨。

這日,冷若然捧著本《詩經》,她最喜歡的是那首《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從之,道阻且長。

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

......

她知道蒹葭是一種蘆葦,花絮素雅清淡,十分美麗。

在這首詩裏,它象征純潔無暇的愛情。

她年紀還小,沒有經歷過愛情,她相信,相信很多天長地久的東西,相信少年時說的一句話就是承諾,可是,天下真的會有人為了一句話而等候成一棵樹嗎?

緣分也很奇妙啊......

“姑娘,姑娘?”青橙歪著頭看她。

冷若然這時才回過神來,看到青橙蘊藏笑意和喜悅的眼睛,心中了然,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東方昊幾時回府?”

“嗯?”青橙不明白她為何總是可以如此順口地稱呼王爺的名字,頓了頓,便回道:“明天。”

冷若然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的靠在軟榻上,合上眼睫。

過來半響才幽幽的出聲:“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想讓自己休息一會兒,或許是困在此處太久,又天天與她們打轉,所以覺得累。

章節目錄 暖流(2)

秋日略顯單薄的陽光緩慢地延伸,直到透過樹木稀疏的新葉,在長安城一所庭院中投下細碎的光斑,不斷跳躍,泛起餾金的漣漪。

古老的房檐在陽光下愈顯滄桑,無言地訴說著過往。

院子中的池塘波光粼粼,在陽光的照射下睜不開眼睛。

朝陽的光照中,一個氣質清華的年輕男子正若有所思地望著遙遠的天際,白色衣衫染上了陽光的顏色,變成了一種跳躍著的不可捉摸的光。

今日是中秋節,宮中例行盛宴,東方昊往棋雅軒的方向走去,想著已經安排好一切,只需自己早些回去就是。

可在宴會上,東方昊卻一直心不在焉,太後上官月細心地詢問了他好幾次,他都說有些事情未處理好所以心中掛念。

上官月也沒細問,只讓他早些回去便是。

東方昊匆匆的結束了盛宴,心裏牽掛著她。

他很想見她。

白色的丁香花開過後只留下淡黃的花蒂,地上有片片殘香。

東方昊拾起一朵,嗅了一嗅,大步往宮門走去。

琚王府內燈火通明,丹桂飄香。

東方昊匆匆穿過走廊,來往的婢仆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見他快步走過。

他遠遠望見纖雲亭內有個人影,他忽然心跳不止,慢慢踱步過去,在亭外一株白茶花前停下腳步。

月華如水,冷若然輕合眼睫,十指在琴弦上舞蹈,樂聲清圓,和著月色與茶花搖曳的身影,玉指冰弦,聽之,如墜雲煙。

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看到她撫琴,她的琴聲,似深山裏的秋譚水落的聲音一樣清脆,沒有雜音摻雜就像晴天裏的月亮一樣沒有雜雲相遮。

重音時就像別無雜聲的山中的水濤聲,響起的樂聲就像有山谷的回聲一樣逼真。

一曲既罷,東方昊定了定神,向她走去。

冷若然撤去沈香琴,青橙奉上茶點,而後又退下。

兩人相對而坐,空氣中洋溢著縷縷茶香,今人心曠神怡。

東方昊總覺得自己有話想要問她,他想問她最近做了什麽?身子大好了嗎?吃住可還習慣?過得開不開心......

雖然冷若然在這裏的一切他都知道,可還是想親口問問她,想親耳聽到她所說。

然而,卻又開不了口,因為心虛.....

而她的目光,卻是在他身後繁茂的白茶花上。

良久,東方昊才問道:“用過晚膳了嗎?”

冷若然點頭,微笑著說:“這麽快就回來了,宮宴結束得很早嗎?”

語氣清淡,表面沈靜如水,心裏卻格外欣喜。

“我提前走了。”

東方昊看了看面前青花瓷碟內金燦燦的月餅,“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她擡頭,見他拿了一塊遞給自己,不好拒絕,便接過了,輕輕咬了一口,酥酥軟軟的,有淡淡的胡椒味,還有核桃的濃香,桂花的芬芳...

“裏面是桂花嗎?”

“那不是桂花,是梔子花,用白醋泡過,聞著像桂花,但沒有桂花那麽澀口。”東方昊笑吟吟地說。

章節目錄 暖流(3)

“那不是桂花,是梔子花,用白醋泡過,聞著像桂花,但沒有桂花那麽澀口。”東方昊笑吟吟地說。

他的目光溫暖而柔和,冷若然覺得臉頰發燙,便起身背對著他。

涼風襲來,和著花香,使她的心趨於平靜。

然而,當冷若然回頭,頓時驚訝當場。

只見東方昊正拿起一塊月餅細細品嘗,而且還正是她剛剛吃過的那塊!

他津津有味地咀嚼著,一舉一動帶著與生俱來地高貴,星目熠熠生輝。

冷若然不由得看得癡了,暗自感嘆,世上竟有如此清華高貴的人物,想著想著,倏地一下,臉又紅了,忙尷尬地別過頭。

天上的明月高高掛起,她仰起頭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蘇軾的《水調歌頭》。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一刻,真的很想家....

心下一沈,冷若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怎麽了?”

冷若然轉過頭,東方昊已來到她身旁,目光深邃,仿佛能一直看到她的心裏。

她搖頭,“仰著頭累了。”說罷,轉身離去。

東方昊臉上的笑意不再,只剩下深深的失落。

他知道她想家,可是這卻是他唯一不能做到的,他不舍。

她有心事卻深埋心底,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

..................

冬季的第一縷北風呼嘯而來,洋洋灑灑!吹遍楚國的每個角落,蕭蕭瑟瑟的落葉停地從冬眠的園子裏落下,發出一陣沙沙的嘆息聲。

飄絮閣上,美麗少女半倚欄桿,眼眸不曾轉動,告訴別人,她已經出神很久了。

碧蘭捧著剛做好的冬衣,見她這般,忙放下手中的衣物,進屋拿了一件披風和銀狐圍脖給她,才放心地進屋放置衣物。

一陣強烈的冷風襲來,冷若然忍不住輕咳,忽然一只大手將她拉了起來。

她驚呼,下意識地抓住那人的衣衫,差點沒站住腳,定睛一看,竟是東方昊!

這時,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他。

莫名地想起以前有次爹打趣問她,然兒長大後想找個什麽樣的夫君?她當時看到大哥,就指著大哥說,風度翩翩,劍眉星目。

而眼前這個人似乎就是那樣的人....風度翩翩...劍眉星目......

“手這樣冰,怎麽不在屋裏呆著?”東方昊的口氣中略帶責怪,又攏了攏她的衣襟,“也不知道多穿點。”

她望進他的眼,心猛地一顫。

東方昊拉她進屋,室內炭火燃得旺旺的,溫暖如春。碧蘭過來倒了熱茶,添了炭,又出去了。

“嗯?怎麽不說話?”

冷若然順手將一絲淺發別到耳後,輕聲說:“我從小體寒,不怕冷。”

“這是什麽話?既然身體不好就該好好愛惜,萬一生病了該如何是好?”

冷若然擡頭,見他的眼睛裏盛著濃濃的關切,忽然覺得很窩心。

章節目錄 暖流(4)

冷若然擡頭,見他的眼睛裏盛著濃濃的關切,忽然覺得很窩心。

正想著,東方昊又塞了個小巧玲瓏的手爐到她手中,然後就走了。

碧蘭撥過簾子進來,“看來姑娘比較聽王爺的話。”

冷若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碧蘭,你說什麽呢!”

碧蘭微微一笑,“姑娘,瑞蚨祥的衣裳已經取回來了,您要不要看看?”

冷若然放下手爐,走上前。

兩套湖綠色,一套水藍,一套桃紅。

質感柔軟,輕薄暖和,花紋細致和諧,繡著清雅的水仙。當她驚嘆於這樣精巧的手藝時,卻細心地發現衣襟之處有金線繡的“蒹葭”字樣,暗自詫異。

“怎麽會有字呢?”

碧蘭看了看,然後說道:“哦,上次爺看到您書桌上的字,就是《蒹葭》,正逢瑞蚨祥掌櫃來量身,爺就讓她繡上了。”

原來如此。

青橙進來,和碧蘭一起整理衣裳。

“對了,爺讓奴婢問問姑娘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要做的事?”

冷若然不解。

只聽得碧蘭驚叫一聲,“奴婢真是該死,竟將姑娘的生辰給忘了。”

經她一提,冷若然這才記起,再過幾日就是自己的十四歲生辰了,時間,當真不等人的。

臘月二十三這天,氣候愈加寒冷,一大早,悠然居內熱鬧非常,青橙指揮奴婢們擺放東西,碧蘭則清點記冊。

而冷若然坐在火爐旁,專心致志地讀《大學》,不為外物所動。

天色漸晚,琚王府中明亮非常。東方昊快步往悠然居去,身上的紫貂裘包裹著他歡喜的心。

當他正要進去時,忽聽屏風後傳來她溫婉空靈的聲音:“長壽面真的是用一根面條做成的?好神奇啊!”

東方昊捏了捏手心的東西,繞過屏風,便看見冷若然梨渦淺淺,猶如一頃湖水的眼睛裏波光瀲灩。

她今兒穿著天青蘭花襖,月白木蘭裙,秀雅的望仙髻上飛插墜南海明珠的步搖,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已經在吃面了。”東方昊笑道。

“是啊,壽禮呢?要是沒帶,就先欠著好了。”冷若然擡起頭來望了他一眼,放下酸枝木梅花筷說。

東方昊坐在她身旁,劍眉一挑,“誰說沒帶,你瞧這不是?”

說著,他展開右手,手心赫然躺著一塊雪白盈潤、玲瓏剔透的如意龍形玉佩。

冷若然接過,只覺觸手生溫,心下暗嘆神奇,玉的背面以金絲嵌著四行細篆銘文,乃是“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只聽他說,“那日聽你身子薄涼,正好我有塊從小佩戴的暖玉,今兒就借你生辰送給你,好好收著,可別弄丟了!”

冷若然聽得心中一暖,他還記得......

不過,這玉卻是不能收,實在是太貴重了。

“我在府上多有打擾,怎能接受你的玉佩呢?”她將暖玉輕輕放在桌上。

東方昊臉上的笑意未減,拿起玉佩放在她手心、握緊。

章節目錄 心有靈犀(1)

東方昊臉上的笑意未減,拿起玉佩放在她手心、握緊。

“給你你就收好,如若你不要,那就說明你還未定下心來,悠然居大大小小的奴婢沒伺候好你,才讓你想走的......”

“你...你這算是威脅我嗎?”

東方昊笑一笑,不可置否。

冷若然轉過頭,不再看他。

卻見他微微傾斜了身子,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以後隨身帶著,不許送給別人!”

冷若然只覺面上一紅,環顧左右,青橙和碧蘭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

東方昊見她心不在焉,又加大了音量:“我說的,可記住了?”

直到看到她輕點了下頭才將起初的那份失落抹去。

“快吃面吧,碧蘭的手藝很好呢。”他頓了頓,又說:“生辰快樂,若然!”

冷若然輕輕點頭,吃起面來。

東方昊賞心悅目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頓時變得輕飄飄的。

待她吃完面,碧蘭就進來收了碗筷又退出去了。

冷若然這才發現,他還是一身朝服,想是他剛回府就奔這裏來了,心中湧出一份感動。

躊躇一番,才緩緩開口:“謝謝你,東方昊。”

他剛才就見她眼神睿智,思考著什麽事情,現在聽到她這話,即使再多的疲倦也沒有了,欣慰地點了點頭,“嗯。”

翌日清晨。

冷若然剛一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冷氣直竄進她的鼻子。

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青橙正好上來,看見她穿著睡覺時的綢衣就跑出來了,忙放下盆,急急地將她推進門去,合上門。

“外面那麽冷,姑娘沒穿衣裳怎麽受得住?”

冷若然嘟嘴,扯了扯袖子,“誰說的?你看,明明有穿!”

她那表情逗得青橙哈哈笑起來。

“爺去宮裏了.....姑娘,爺又要出去打仗了,本來是該昨天的......”青橙頓了頓,又給她系上瓊紋雪綾腰帶。

冷若然看著鏡中的自己,嫣然一笑,“我知道。”

昨夜她睡下了,東方昊還一直坐在床沿。

他應該也清楚她並沒有睡著,輕聲說,“若然,我明天就要啟程了,你乖一點,等我回來......明天,你會來送我嗎?”

她沒有說話,心中有些酸澀。後來他嘆息一聲離開了。

城樓上,太後上官月目送愛子離去,潸然淚下,宮女攙扶著她一步一步回到裝潢華麗的馬車上。

忽然,她的心猛地一跳,四處望了望,卻什麽也沒發現,只疑惑地放下簾子,馬車這才向皇宮的方向駛去。

嗚咽的冬風寒氣刺骨。

這時,碧蘭小心地扶冷若然下馬車,登上城樓,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蕭條,整齊浩蕩的隊伍已然不見,只留下深深淺淺的車轍印和馬蹄印。

“姑娘,上面冷,我們回去吧!”碧蘭見她面色難過,安慰道,“爺很快會回來的!”

冷若然卻不為所動,反而輕聲的說,“你們聽,是馬蹄聲......”

碧蘭認真的聽了聽,卻什麽也沒聽到。

章節目錄 心有靈犀(2)

碧蘭認真的聽了聽,卻什麽也沒聽到。

忽聽青橙叫道:“看!那是誰?”

碧蘭輕輕“咦”了一聲,冷若然卻是笑看著前方,似乎知道他還會回來。

在廣袤無垠的天地裏,身銀色凱甲的東方昊胯馬奔來,威風凜凜,她不顧青石磚冰涼刺骨,雙手扶著,唇形微動,只希望那人懂得。

他拔出腰間寶劍,直指蒼天,片刻之後又掉轉馬頭,奔馳而去。

冷若然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漾起一種心有靈犀的快樂。

寒冷而喧鬧的街上,人們都穿著厚實的棉襖,說話時口中冒出縷縷熱氣,商販賣力地吆喝,還有討價還價的聲音......

一切,恍若隔世!

冷若然,世間最偉大的力量,是忍耐。

她想著,心裏一陣歡暢,一陣憂愁。

前方有個涼亭,冷若然說想過去休息會兒,青橙便用帕子在石凳上擦了又擦,又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折好墊在上面。

見此,冷若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青橙堅持,她只得坐了。

忽然,一個瘦削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侍衛一把抓住他就要攆走,卻見幾個舉止粗魯的人拿著棍棒罵罵咧咧地追來。

“叫你小子跑!看你還跑不跑得掉!”

侍衛見狀,就把少年扔給那些人,那些痞子見侍衛穿著不凡,又有佩刀,不敢造次,滿臉堆笑。

剛一轉身便換了臉色,對那少年棍棒相加,“叫你跑,你還不吭聲!嘿,你個小畜牲!”

那些痞子下手狠毒,少年已經奄奄一息,場面甚是淒慘。

但是很奇怪,少年一聲都不吭,好像挨打的不是他。

冷若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傻掉了,還是他很會忍耐,天生的同情心開始泛濫。

於是示意碧蘭,碧蘭讓侍衛把那個少年帶了過來。

他實在被人打得很慘,衣衫破爛,蓬頭垢面,血肉模糊。

而冷若然卻發現,他身上衣衫的質地不一般,雖然又破又爛,但還是可以看出他是出身大家的子弟,或許是家道中落,流落異鄉,總之,他的現狀讓人生憐。

然而,她又立刻在心裏否決掉“憐憫”這個詞。

因為這個少年的皮膚很白皙,指甲修整得很幹凈,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裏盛滿了許許多多覆雜的東西,她並不能看懂,唯一看出他的冷漠。

他不是個平常人吧!

冷若然禮貌地請他坐,少年毫不推辭,也不道謝,自行坐下。

她向碧蘭招了招手,碧蘭便離開了。

這時,冷若然更加仔細地打量起這個人。

他長著一對劍眉,眼睛亮而且透,薄唇輕抿,眉頭微蹙,仿佛一切雲淡風輕。

但她卻知道,少年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然而,他一點都不怕被她打量,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冷若然暗嘆,這個少年有著和東方昊同樣高貴的氣質,他們永遠是站在高處的人,身上散發著不可忽視、不易接近的氣息。

“痛嗎?”

他瞥過她的一眼,心中突然顫了一下。

章節目錄 逃脫王府(1)

“痛嗎?”

他瞥過她的眉眼,心中突然顫了一下。

又聽她說:“應該很痛吧!”

碧蘭正好回來,還帶著一個包袱。

“你回家去吧!”冷若然輕聲說。

“我不屑於你的同情!”那少年冷冷地道。

青橙看了看天色,“姑娘,我們該回了。”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碧蘭也覺察到他的淩厲氣勢,只覺得此處不宜久留。

卻聽冷若然淡淡地說:“我沒有同情你,我只是對身處困境的朋友伸出援助之手,僅此而已,如果你那麽固執,我也沒有辦法。”

少年沒說話,心裏卻飛快地算計著。

只聽她聲音溫婉而空靈:“我相信你不甘墮落,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是不是?”

她對他嫣然一笑後就離開了。

少年驚愕地擡頭,卻只看見她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

打開面前的包袱,發現裏面是一些銀票和散碎的銀兩,還有一件冬衣。

不知怎麽了,他的心裏有些異樣。

天很冷,身上很疼,可是此刻卻溫暖了許多,這份溫暖,是他一輩子也不會忘卻的。

他睜開眼,下雪了,已經快除夕了。

除夕之夜,家家張燈結彩,長安城一片繁華景象。

現實如此,在這樣寒冷的節日裏,有人在家中和親人歡聚,而有的人卻在遙遠的邊疆忍受寒苦和思念。

雖然東方昊不在,王府裏也很有過節的氣氛,加上宮裏的賞賜不斷下來,府裏人忙得不可開交。

碧蘭和青橙拉著冷若然來到梅花怒放的園子裏,臉上笑瞇瞇。

“你們要做什麽?”

“請姑娘稍等片刻。”隨青橙一個響指,耳邊響起劈哩啪啦的聲音。

冷若然睜開眼睛,看到空中一片五光十色、十分絢麗......

是煙花!

冷若然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好美啊!

面對此情此景,她像個孩子似的,笑聲如風鈴般清脆悅耳。

“好看是好看,不過轉瞬即逝,使人心生遺憾。”青橙突然感慨。

冷若然輕輕眨了下眼睛,“它們雖然生命短暫,但卻燦爛了一生,是何等的壯麗啊!所以,有時候,不必太註重事情的結果,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碧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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