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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聚散兩無情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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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全部,不是嗎?你爸爸是個孤獨可憐的老人,他需要你。你總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之耗盡畢生心血的服裝品牌,落到他人的手裏吧。”

他震動了一下,伸手碰了碰我垂在胸前的長發,聲音極度暗啞,“不是你辜負我,而是我辜負了你。你心裏藏了多少苦,多少委屈,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猝然又將手縮了回去,好像有毒蛇咬了他一口似的,“你出去吧,不要離我太近,否則,我說不定會做出什麽有違倫常的舉動來。”

我怔了,心底充塞著一股難言的悵惘。目光落在他方才抽離的左手上,“你的手……”我發現他左手的小指整個兒都變粗發黑。

“滑雪的時候凍傷的”,他無所謂的說,“塗沫一下藥膏就行了。”

“要買藥膏嗎?”我問。

他說不用,當時受傷被送到醫院治療後,醫生開了不少藥,他自己敷藥就行了。說完便又催我離開。

走出房間,我覺得面頰上濕漉漉的,用手摸了摸,滿是冰冷的淚水。

晚上睡著後,阿珩來到了我的夢中,緊緊抱住我,狂熱地吻我,在我耳邊反覆低語:“一寸相思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夜半醒來時,不過是春夢一場。我下了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仰頭望向夜空,有星星高懸在那裏,星光對著我閃亮。有光,有熱,有心痛,有無奈,有擔憂。“一寸相思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我反反覆覆的念著。是啊,小小的心田裏積聚著千絲萬縷的相思意,廣大的人間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安排這些愁緒。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個不速之客闖進了家裏——是汪雯菲,她端著一副主人的姿態走進客廳時,汪守成沈坐在沙發上,板著臉,一語不發。

“爸——”汪雯菲故作親熱地喚了一聲。

汪守成若有所思地望著女兒,臉上是陰沈欲雨的神情,“你來幹什麽?”

我退到一邊,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離去,還是應該留著。

“我來看望爸爸呀”,汪雯菲尖著嗓子說。

汪守成一點都不領情,“我有什麽好看的,不是整天在公司碰面嗎,還沒看夠?”

汪雯菲的眼光閃了閃,立刻掩飾住了自己臉上的惱怒,“除了看望爸爸,還有一件事情,奶奶讓我順帶接阿珩回去,說他住在這裏不合適。”

汪守成輕哼了一聲,“那天奶奶不是親口說,要讓阿珩住過來嗎?”

“但是奶奶經過考慮之後,又覺得不妥了”,汪雯菲尖刻的說,“奶奶擔心,那風騷女人和阿珩住在一起,會男盜女娼,鬧出什麽醜聞來。”

汪守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鐵青著臉,“是你挑唆的吧,只有內心齷齪的人,才能想到這麽齷齪的事情!”

“爸——”汪雯菲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也嚷了起來,“不信你自己去問問奶奶,她完全是為你著想,難道你沒有想到這點嗎,他們倆都那麽年輕,長期相處下去,就算他們沒有什麽,外人又會怎麽看,你就不顧及自家的臉面嗎?”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我們同時望去,見阿珩從樓梯上下來。他腿傷未愈,扶著樓梯扶手,走走停停,十分吃力。他一瘸一拐的來到汪雯菲面前,冷冰冰的說:“回去告訴奶奶,就算我不住在這裏,也不會再回她那兒去了。

“哼,我看你根本就舍不得離開這裏吧”,汪雯菲冷笑,“你想在這兒討好老頭子,討得他歡心了,以後不但可以繼承家業,還順帶連他的女人也一並繼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當媽的勾引有婦之夫,兒子也打算勾搭有夫之婦吧。”

阿珩的面色變得慘白,太陽穴上那根青筋在急速的跳動。他攥緊了拳頭,“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如果你繼續出言不遜,我不保證不會破例!”

“你敢!”汪雯菲尖叫起來,“我是你的姐姐,你不怕被雷劈嗎?”

“姐姐?”阿珩冷冷的笑了笑,“這個時候肯認我這個弟弟了?”他走到汪守成面前,凝視他,“既然姐姐肯承認我了,而且她和奶奶都這麽關心我,為我著想,我也不好辜負她們的心意。我答應你,等病好之後,就正式進簡·愛集團工作,我會向她們證明,我不是靠討好爸爸生存的。”

汪守成迎視著阿珩,他的眼光中充滿了讚許、寵愛、驕傲。“既然不願意討好我,那就要拿出真本事來”,他沈吟地說,故意的蹙攏眉頭,但是笑意卻明顯的浮上了他的嘴角,“以後要多向你的姐姐學習,學會如何靠自己打拼,出人頭地。”

汪守成分明是在反語諷刺汪雯菲,汪雯菲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著阿珩,陰惻惻地說:“你不是說要去英國找工作嗎,我早就知道,你怎麽舍得這份家產啊。你在國外瀟灑了這麽多年,對爸爸的一切都置之不顧。現在看爸爸越來越力不從心,你就趕回來獻殷勤了,誰都知道你是盯著那個總裁,哦不對,應該是董事長的位置。”

大概是怕真的挨打,汪雯菲說完這通話就迅速轉身,疾走幾步到門口才又回過頭來,捏著尖細的嗓子說:“爸,別怪我沒提醒你。十個私生子,九個心腸歹毒。你可要當心啊,當心他給你戴綠帽子,還和那個女人合謀奪取你的家產。”

汪雯菲的身影消失了,很快外面傳來一陣汽車喇叭的鳴響,故作驚人之舉似的,大聲按喇叭,大聲發動馬達,沖了出去。四周終於安靜下來,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只聽到大家沈重的呼吸聲。汪守成坐在沙發中,用手捧著頭,一語不發。

阿珩已經站立不住,也跌坐在沙發上,他的臉色依舊慘白。我正想說兩句輕松的話,來打破著緊張而窒悶的空氣,阿珩卻先低啞的開了口,“爸,我會留在這兒,但是為了不被人說閑話,我要住到副樓去,那裏只有小寶,應該不會有什麽閑言碎語吧。”

我看到汪守成的臉色微微一變,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但汪守成隨即恢覆了如常神色,“也好,偶爾有空,還可以教教小寶英語,你這個可是正宗的口語。”

我不安的立在一旁,陪著虛假的笑容。好在阿珩沒有心思理會我們,他很累,剛才被汪雯菲這麽一鬧,已經支撐不住,需要回房間休息了。

汪守成讓我扶阿珩上樓,他擺擺手說不用了,自己瘸著腿,吃力地爬上樓梯。

“你剛才說的話算數嗎?”汪守成突然高聲問。

阿珩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什麽話?”

“你……要進簡·愛工作”,汪守成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忽然深深同情起眼前的這個老人來,他孤獨、寂寞、淒涼,缺少真心的關愛,正帶著無數的遺憾走向生命的終點。而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唯一的兒子能夠繼承自己的事業,將他一手創立的品牌發揚光大。汪思賢死後,汪守成自己兼任總裁至今,我知道,他是在等待阿珩學成歸來。而汪雯菲一直對總裁的位置虎視眈眈,因此對阿珩充滿了敵意。

“算數”,阿珩的聲音微弱卻很堅定,“我既然說了,就會做到。”

汪守成的眼睛發光了,發自內心的快樂洋溢在他的眉梢眼角。

阿珩的目光向我飄了過來,我對他點點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他也勉強擠出一抹笑,步履艱難的向樓上爬去。

休養了半個月後,阿珩的身體康覆,胳膊和膝蓋上的傷也痊愈了。他正式到簡·愛集團上班,擔任總裁助理,開始變得忙碌、積極了,在家裏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每天早出晚歸,加上搬到副樓居住,除了他過來找汪守成時打個照面,聽他說幾句空洞的問候語外,我基本沒有和他接觸的機會。

從此蕭郎是路人(三)

我覺得如同失落了什麽貴重的東西一般,惆悵,空虛,迷惘的情緒,把我緊緊的包圍住。我期望見到他,可是見到他,在他那謙恭的應酬話之後,我又寧願沒有見到過他了。

反倒是會從小寶那裏知道一些阿珩的情況。小寶說哥哥經常給他買玩具,有空的時候也會陪他玩,還教他念英語單詞。只是我在小寶那裏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阿珩。

我知道阿珩除了確實很忙外,也是有意回避我。有幾次我去陪小寶的時候,小寶都說哥哥剛走。

有一回周末,我去教小寶彈鋼琴。汪守成聽我說起以前教過小寶彈鋼琴後,立即給他買了一臺鋼琴,說應該讓他繼續接受音樂的熏陶,我有空也可以練練琴。小寶上小學了,對新環境適應得還不錯,功課也能跟上。

我給小寶示範入門教材《湯普森》裏的曲子,外頭傳來的腳步聲讓我分神,這麽初級的曲子,居然彈錯了音。

“你的水平嚴重下降了”,阿珩暗沈的聲音傳來,“這麽簡單的曲子,居然會彈錯音。”

我偏過頭去,見阿珩站在門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我,他瘦了,眼底寫滿了疲倦。

“沒有時間練琴”,我勉強為自己辯解,“俗話說,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老師知道,三天不練,大家都知道。”

阿珩不自然的笑笑,“你們繼續吧,我不打擾了。”

“哥哥”,小寶喊住他,“在這裏看我練琴嘛。”

“哥哥還有事情要做”,阿珩無可奈何地說,“等哥哥有空了,再來陪你,好不好?”

小寶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

阿珩的身影很快消失了,我努力穩定了心神,繼續給小寶上課,直到繪畫老師到來,我和他換了班。小寶非常喜歡畫畫,我盡可能的滿足他的興趣愛好。

走出副樓,陽光溫暖而舒適,撲面的風帶著股溫柔的、醉人的氣息。漫長的冬天已經過去,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我走進濃蔭遍布的花園,陽光輝眼,花香繞鼻。我閑庭信步,心中朦朦朧朧的想著阿珩,想著我們怪異的關系和別扭的相處方式,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幽徑,穿過幽徑,竟別有洞天。這裏像個園中園,我還是第一次來。一堵高約兩米的石墻,墻上爬滿藤蔓植物,

墻下種植著一大片香草,簡直就是一個香草園,薄荷,羅勒,迷疊香,百裏香等,蔥郁的生長。獨特的芳香氣息沁人心脾。旁邊的樹陰下安置了石桌石椅,還有一個秋千架隨風微微蕩漾。我走到秋千架前,坐了上去。

陽光明媚,雲淡風微,秋千晃悠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是的,那是很多年以前了,我和阿珩在漂流時翻了船,狼狽的到了白洋溪旁的別墅裏。我在那裏碰到了周煜,之後從秋千架上摔落,跌到了阿珩的身上……一切都遙遠得仿如前世的記憶了。

我擡頭看了看花樹與雲天,一時間,有置身幻境的感覺。一種不真實的、松散的情緒對我包圍了過來,我不由自主的陷進那份靜謐的虛無裏。

一陣花葉的簌簌聲驚醒了我,坐正身子,我看到阿珩從樹隙中鉆了出來。我們都沒有想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同時楞了一下。

他望著我,不由自主地走近我,卻又生生頓住了腳步,轉身就要離開。我再也控制不了奔湧的情緒,在他身後喊:“一定要這樣嗎,像避瘟疫一樣躲避我,

他迅速回過身,紅著眼睛,語氣慘切,“那你要我怎麽樣,還像以前那樣和你相處嗎?或者是,真正把你當作……”他咬著牙,半晌才擠出了“小媽”兩個字。

我呆坐在那兒,心裏針紮般的難受。

“都說做不了戀人可以當朋友,但我做不到。面對我用全部生命去愛的女人,我無時不刻不想放任自己的感情”,他帶著一抹壓抑不住的激情,以及一股可憐兮兮的味道,“不要逼我坦然面對你,我實在做不到。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麽逾矩的行為來。我姐姐那天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我只能選擇逃避,請你不要逼我。”

我用手托著下巴,呆呆的沈思起來,他說的沒有錯,其實我又何嘗能夠坦然面對他,逃避真的是唯一的辦法嗎?我恍惚仰頭,接觸到了他的目光,他已經站在我面前,那樣深沈、嚴肅而懇切的目光,還有蒼白而凝肅的臉孔。

“葶葶,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好。我也不想再傷害你,人言可畏,我以前就是沒有在意這點,太過放縱自己的感情,才把你逼到如此地步。那個包養範萱的胡聰明,原來是馮氏集團的法律顧問,他和馮釗的關系非常密切。恐怕早在追尾事件發生後,馮釗那只老狐貍就盯上我們了。

還有一件事情,胡聰明給範萱買過一份巨額保險,受益人是他自己。交換殺人那樣的手法,應該是胡聰明在背後出謀劃策,不管範萱成功還是失敗,他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另外,你收到的那份還債的法院判決書,一定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我的心跳變得不規則,渾身細胞都緊張起來,“那你媽媽讓你娶馮詩菡的動機和目的,馮釗也知道了?”

“應該不知道,胡聰明是何等精明的人,凡事都會留一手”,阿珩的語氣透著哀傷和絕望,“我是自作自受,卻讓你無辜受到牽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他的眼裏驟然竄起仇恨的火苗,“我不會就這樣算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阿珩!”我跳下秋千架,急切地喊,“千萬不要想著報仇,你會被仇恨蒙閉雙眼,沖昏頭腦,最終毀滅了自己。想想你的媽媽,還有葉妮雅,她們為了報仇,付出了多麽慘痛的代價。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老天爺想考驗你,所以把我們分開。人生有很多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控制,也不是人力可以防範或挽回,我相信你可以經受住考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於是,猝然間,我被擁進了他的懷裏。他的唇輕輕的碰著了我的,那樣輕,好像怕把我碰傷似的。然後,他迅即松開我,頭也不敢回的大踏步離去。

我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心慌意亂而又神志昏沈。又在秋千架上呆坐了許久,才神思不定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天之後,我也開始有意識的避開阿珩,特別是避免和他單獨相處。有時候在工作場合碰到,也只是禮貌而疏遠的打聲招呼,一句多餘的客套話都沒有。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在和阿珩彼此躲避的大半年時間裏,我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像古人一樣,看見月缺花殘,黯然淚下。但是即便在這樣的狀態下,我除了盡職盡責的擔任汪守成的特別護士外,還完成了許多事情:順利通過畢業論文答辯,獲得了畢業證書和學士學位。學會了開車,拿到駕駛證。汪守成送了我一輛價值近百萬的白色suv豪車,從此我也加入了有車一族。

那日中午汪守成有個非去不可的應酬,又不方便讓我陪同,我只好給他打針後先回來,我信步走進了花園。驟雨初歇,花園裏一地殘紅,我去找小紅要了個小竹籃,回來蹲在地上撿玫瑰花瓣。陽光照耀著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柔柔的光芒。

“你是在學林黛玉葬花嗎?”熟悉的調侃聲讓我驚訝回頭。

周煜站在我身後,陽光閃耀在他的瞳仁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奇怪的問。

“我來找阿珩的,聽說他榮升為副總裁,正好周末有空,專門來向他道賀,但他是個大忙人,臨時又有事情要處理,讓我先在家等他,我就出來四處走走了”,周煜似笑非笑的望著我,“一起去等他吧?我知道你們不方便單獨相處,有我在旁邊,就不用擔心人家說閑話了。”

周煜倒真是消息靈通,昨天我剛聽汪守成說了阿珩升任副總裁的事情,今天他就上門來了,還表現得很善解人意的樣子。如果阿珩知道周煜曾經強迫我嫁給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不打算領情,指了指籃子裏的玫瑰花瓣,“我還有事做,要釀玫瑰醋。”

“很有生活情調嘛”,周煜閃動著眼瞼,不知他這話裏是否有嘲諷的意味。

我有些生硬地回應:“當然要有生活情調,不然怎麽配得起自己現在的身份。”

周煜的臉色稍稍一變,但是笑容很快又回到他的臉上,“能不能讓我學習一下,我也很想成為一個有生活情調的人。”

從此蕭郎是路人(四)

周煜說得很誠懇,我倒不好意思拒絕了。於是周煜蹲下身來,幫我收集更多的玫瑰花瓣。我還從香草園裏剪下了兩支新鮮的迷疊香,和玫瑰花瓣一起清洗幹凈,晾在通風的地方。

玫瑰醋的制作方法是康瑞霖的媽媽傳授的,幹燥的玫瑰花瓣若幹,白酒醋30,洗凈晾乾新鮮迷疊香2枝,裝瓶後置於陰涼通風處,每天需輕輕搖晃一次,使香味均勻混合,約三到四個星期後將材料取出即可,存放期約半年。為食用醋的代替,沙拉盤、料理的調味皆可利用。

晾好花瓣和迷疊香後,周煜又提出一起去等阿珩回來。我想著也沒什麽事情,而且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阿珩了,很想念他,就和周煜一起去了副樓的客廳。

我們坐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我開始犯困了,為了提神,便打開了電視機,隨意按動手中的遙控器。這麽多的電視頻道,卻沒有我感興趣的。我一個頻道一個頻道的輪換著,終於,某衛視正在播放的一檔當下異常紅火的相親節目吸引了我的目光。倒不是我對相親節目感興趣,而是因為,那個正在發言的男嘉賓,居然是康瑞霖。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又揉眼又瞪眼,終於確認那人真的是康瑞霖。這個發現讓我想要放聲大笑,康瑞霖居然著急娶老婆到這種程度了。

“你該不會喜歡看這種品味低俗的節目吧?”周煜眼裏有戲謔的笑意。

“這個男嘉賓是我的大學學長”,我解釋,“我很好奇,想看看他的表現。”

周煜不作聲了,和我一起盯著電視屏幕。

一位女嘉賓發問了:“如果我讓你送一部車給我,你會答應嗎?我媽媽說男朋友可以沒有房子,但一定要有車。”

康瑞霖回答說:“可以送車,但要先領結婚證,領過小本送臺車。”

我暗暗讚嘆,不愧是當過校學生會副主席的,反應很快,回答也很得體。

周煜嗤笑了一聲,話中有話地說:“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太現實了。像你這種愛情至上的,基本已經絕跡了。”

“我哪裏愛情至上了?”我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愛情至上,我就不會成為汪太太了。”

周煜搖頭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隨後一位女嘉賓對康瑞霖接近200斤的體重表示不滿,“我不想晚上睡覺會被人壓死。”此話一出,舉座嘩然。

周煜哈哈大笑起來,我也忍不住直樂。康瑞霖一向是壯實型的,工作之後又發胖了許多,但是他的身材比較勻稱,我完全看不出他居然有接近200斤。

阿珩正好走了進來,問我們在笑什麽。周煜便轉述了那位女嘉賓的話,順帶開玩笑的問阿珩:“你有多少斤?”

我不能自己的將目光投向阿珩,他比以前消瘦了不少,眼底已有了些許滄桑之色,一定是工作繁忙加上心情抑郁所致。

“反正壓不死人的”,阿珩隨口說了一句。

周煜又是大笑,“說得也是,如果你能把人壓死,妤葶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我的臉立即火燒火熱起來,心裏怨責周煜不分時間場合的開這種低級玩笑,卻又不好發作。而阿珩的臉色由蒼白而變得通紅,厲聲指責周煜:“不要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請你註意分寸!”

周煜討了個沒趣,面色訕訕的轉圜,“不說這些了,我今天是專程來向你道賀的,你拿什麽招待兄弟?”

“你吃過飯了嗎?”阿珩問。

周煜指了指墻上的時鐘,“都快兩點了,要沒吃早就餓穿了,哪還有力氣和你說話。”

“居然這麽晚了,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餓”,阿珩的話又觸痛了我的心,他這樣吃飯沒規律,會把胃弄壞的,但我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你還吃得下,就讓春英多炒兩道菜,陪我喝兩杯”,阿珩望著周煜說。

“好啊,我中午吃的也不是太飽”,周煜的目光對著我一轉,“妤葶也一起吧。”

我慌亂的站起身來,“不了,我該走了。”

“怎麽才來就要走”,周煜不緊不慢的說,“我既然硬把你拉過來,就沒有讓你走的道理。”

阿珩調過眼光來,註視著我,我們二人的目光接觸在一起了。室內好安靜,好安靜……我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那就一起吧”,阿珩的語氣很平淡,但目光中包含的思念和期待足以挽留我的腳步。

我其實也沒怎麽吃午飯,我不想到外面吃,給汪守成打完針後就獨自去了集團內部的食堂,但是那裏的飯菜不合我胃口,可能是趙媽的廚藝太好,把我的胃口養刁了。

春英聽說我和周煜要在這兒吃飯,趕緊加了好幾道菜,她很熱情地說,副樓這裏好久都沒這麽熱鬧過了,阿珩總是早出晚歸,小寶平常也要上學,屋子裏冷冷清清的。

“我車上正好有一瓶上好的紅酒,早上客戶剛送的”,周煜說,“我去拿來,咱們喝個痛快。”

周煜離開後,春英也忙碌去了,客廳裏只剩下我和阿珩,我們都默默端坐著,連空氣都有些凝滯了。於是我將目光鎖定電視屏幕,避免和他有所交集。節目中的男女嘉賓在說些什麽,我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只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有些不爭氣的、潮濕的東西湧進了眼眶裏,迷糊了我的視線。

我實在待不下去了,悄悄的站起身,想無聲無息的離開。可是,比閃電還快,阿珩跳起來,跨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別走”,他哀求似的說,目光終於凝註在我的臉上,我眼裏的淚光讓他倏然間放開了手,像有什麽東西燙了他一樣,“你別哭,我不是有意要冷落你、漠視你。沒見你的時候,我天天都在想你。可是真正見了面,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每天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但是我不知道能撐多久,那種內心的幹戈和沖突,遲早會讓我崩潰……”

有人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阿珩未說完的話。周煜什麽時候進來的,我們都忽略了。

“你們在吵架嗎?”周煜盯著阿珩,“你把妤葶罵哭了?”

“我哪裏敢罵她”,阿珩短促而淒涼的一笑,“走吧,春英已經把飯菜弄好了。”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搶在阿珩和周煜前頭走進了餐廳,先在餐桌前坐下。

阿珩在我對面坐下後,他的目光立即捉住了我的。但是周煜在我們中間坐定後,他的視線又轉移了。

我重重的摔了一下頭,故作輕松的起身說:“我來倒酒吧。”

我走到酒櫃前,取來酒杯。在我開瓶及倒酒的時間內,我發現阿珩和周煜都緊盯著我。我不安的聳了一下肩,先註滿周煜面前的杯子,接著註滿阿珩的,最後給我自己倒了一點。

“這不公平吧”,周煜笑望著我,“你給我們倆倒了滿杯,卻給自己倒了那麽少。”

“我不會喝酒”,我的酒量確實不好,也不喜歡喝酒。

周煜不依了,“今天是要祝賀阿珩高升的,你這樣的表現沒有誠意。在自己家裏,有什麽好擔心的,喝醉了大不了睡上一覺。”

“那不行”,我只好搬出汪守成來壓人了,如果喝醉了,他回來後怎麽給他打針,“老爺子不喜歡我喝酒,他晚點就會回來,不能讓他看到我醉醺醺的樣子。”

周煜顯得很掃興,“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了。”

“啪”的一聲悶響,阿珩往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她不能喝就算了,不要勉強,我們自己喝。”

阿珩那一掌似拍在我的心頭,我將手壓在胸口,試圖緩解劇烈的疼痛。

低調的沈寂氣氛中,周煜的嗓子是唯一的高音,“那就象征性的喝一點吧。來,阿珩,祝你步步高升,前途無量!”

“高處不勝寒,我不想步步高升”,阿珩一仰頭,喝幹了自己杯子裏的酒。

周煜也一口幹了自己的那杯酒,“雖說高處不勝寒,但是無限風光在險峰啊。”

阿珩苦笑了一下,又是一杯酒悶頭喝下。

我小口的啜著酒,品味著苦澀,一面聽他們談論職場的生存之道。他二人那架勢簡直就是在拼酒了,我不斷為他們註滿面前的杯子,酒迅速染紅了他們的臉,桌上的菜卻一口未動。

“別光喝酒,你還沒吃飯,趕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我心疼阿珩,他這樣子肯定很傷胃。

周煜幹笑了一聲,“瞧瞧,妤葶多關心你。”

阿珩的聲音已揉進了幾分醉意,“謝謝關心,可惜我無福消受。”

“無福消受”這四個字讓我的心絞痛嚴重發作,我匆匆忙忙的跑進了洗手間,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看到鏡中的自己滿眼睛都是淚水。

水火交融(一)

從洗手間出來後,我沒有勇氣回到餐桌前了,我輕輕的走上樓梯,輕輕進到小寶的房間。小寶正在熟睡中,我俯下頭親了親他嬌嫩的臉蛋,又退了出去。然後我走出副樓,回到主樓自己的房間,闔上房門。

我仰躺在床上,用手枕著頭,睜著一雙幹澀的眼睛,一顆心已不知飄落何處。

恍惚迷離間,房門似乎被人推開又關上了,有人走到我的床前。我迷茫的側過頭,看到阿珩坐在床沿,他的眼睛像暗夜裏的星星,照亮了我的心頭。

又做夢了吧?夢裏纏綿悱惻,夢外形同陌路。如果這是夢,我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葶葶”,他俯下頭來,啞著嗓子喊,“如果我剛才說的話傷害到你,我向你道歉。”

我猛一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這不是夢,阿珩是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深吸了口氣,拍拍胸口,“你……你怎麽會……到我的房間裏來?”

阿珩之前住在這裏的時候,他的房間在二樓,汪守成的書房也在二樓,因此他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二樓,一樓除了餐廳外,其他地方,尤其是臥室區,他連走廊都不肯踏進一步,我很清楚他在避忌什麽。

“我想向你道歉,但是到處找不到你,只好到這兒來”,他微側過頭,略略打量室內,“這是你自己的房間嗎?”

我輕輕點頭。

“你晚上也睡在這裏?”他又問。

我心裏一驚,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和汪守成是假夫妻,我簽了保密協議的。“不,只有你爸不在的時候”,我不經思索的脫口而出。

但我立即就後悔了,我知道這話嚴重刺激到了阿珩。他的眼圈發紅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毫無血色。

我感到整個人都虛飄無力,連逃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忽然間,他的頭逼近了我,掐緊我的手腕。氤氳著酒香的呼吸熱熱的吹在我的臉上,某種危險的氣息將我包裹。我的心劇跳起來,他喝了很多酒,很可能失去了理智。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他喉嚨沙啞、呼吸緊迫。

“什麽問題?”我竭力想維持自己聲音的平靜,但是卻已不自覺的帶著震顫和淚音。

他定定地望著我,烏黑的眸子像只受傷的小豹般,閃著陰郁的光焰,“你和我爸**,會有快感嗎?”

我呆了、傻了,甚至懷疑,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用雙手抓住我的手臂,搖晃著我,震撼著我,嘴裏發出野獸負傷後的那種狂嗥:“知道什麽是萬箭穿心嗎?就是每當我想到,你躺在我爸身下時的那種感覺!”

我直挺挺的坐在那兒,一眨也不眨的望著阿珩,像犯人等待法官宣布罪狀。

“對不起”,他忽然放松了我的胳膊,又緊握住我的手,無助的看著我,“我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道歉!”

我緊繃的情緒在那一瞬間嘩然崩潰,不管不顧的哭喊起來:“你爸根本就沒有碰過我,也不可能碰我。我也從來沒有躺在他的身下,從始至終,我都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你說這樣的話,不如直接拿把刀子把我捅死算了!”

這回輪到他呆楞住了,茫然的問:“為什麽?”

“不要問為什麽,求你別問”,我沈痛的啜泣和痙攣著,“我有我的苦衷,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給我留一條生路,讓我繼續活在你爸的庇護之下。”

迅速的,他就用兩只手緊緊的圈住了我。我掙紮著,卻怎麽都掙紮不出他那兩道鐵似的胳膊。還來不及說任何話,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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