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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跨越千山萬水走向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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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調,冷而僵的說,“我想再去一趟,你能陪我一起去嗎?”我不想再單獨面對馮詩菡,我受不了她淚水盈盈的眼睛,和怨婦般的神情,如果有個男人在場,她應該不至於如此失態。

周煜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去了馮家的別墅,剛接近別墅,就見大門猛然被打開,一個胖敦敦的中年婦女十萬火急的沖了出來,看那婦女的打扮,應該是他們家的保姆。

那婦女見到我們,就跟盼到救星似的,“快救救小姐,她在臥室裏,求你們了。”

“出什麽事了?”周煜急問。

“來不及了,快上去!”她急匆匆地向電梯沖去,一面喊著,“快點,救人要緊!”

我和周煜跟著進了電梯,上到臥室,電梯門一開啟,我就驚呆了,那張臥床上,有個男人正在非禮馮詩菡,瘋狂撕扯著她的衣服。馮詩菡崩潰的哭喊著,尖叫著,可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無力反抗。

我和周煜同時沖了過去,周煜掄起拳頭,對著那男人的頭部重重一擊,男人從馮詩菡身上爬起來,我看清了,是胡川,那個臭名昭著的惡棍!他似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狂吼著對周煜撲來。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爆發了。

我將馮詩菡扶起來,她已經衣不蔽體,我脫下外套將她裹住。她全身都在抖顫著,沒有放聲痛哭,只是無聲的啜泣,淚珠紛紛亂亂的擊碎。我不由自主的緊緊攬住了她,不住的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她終於用手環抱住了我的腰,迸發出一陣嚎啕大哭,把滿是淚痕的臉在我懷裏揉著,哭得撕心裂肺。

保姆也急急忙忙的趕了進來,說她已經報了警。馮詩菡轉而投入保姆的懷抱,淚水愈發的泛濫。

“好小姐,不哭了啊”,保姆也陪著她落淚,“都怪我,沒有看住那個混帳東西,我就不該放他進來。”

主仆二人相擁而泣,我在一旁也眼睛酸澀。

戰爭很快平息了,周煜回到床邊時,臉上掛了彩,鼻青臉腫,臉上還有好幾處傷,溢著鮮血,而胡川已經不見了人影。

“家裏有藥箱嗎?”我問馮詩菡。

保姆忙說她去取,她出了臥室,很快拿著藥箱回來了。我給周煜壓迫止血後,先後用雙氧水和生理鹽水清洗,再用消毒棉簽塗上優碘消毒。

我下手盡量輕了,周煜還是疼得直吸冷氣。而馮詩菡仍然一個勁兒的哭。

“那個胡川怎麽樣了?”我問。

“被我打跑了”,周煜恨得咬牙切齒,“那個人渣,下次再讓我碰上,非把他的右眼也打瞎了才解恨!”

樓下傳來門鈴的聲響,馮詩菡驚跳起來,“是不是那個人又回來了。”

“我去看看”,保姆呼的起身,“如果是更好,警察很快就來了,省得到別處抓他。”

保姆走後,我將手輕搭在馮詩菡的肩上,“那個人怎麽會到你的家裏來作惡?”

“我以為他是好人”,馮詩菡抽抽嗒嗒的,“他之前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爺爺的葬禮,也是他主要操辦的。今天他說要到家裏來看我,我讓他進來後,他又說要參觀一下樓上的臥室,我也沒多想,就帶他上來了。”

周煜低聲斥罵:“你這個白癡,對人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清……”

“周煜!”我大聲喝止。他怎麽可以這樣,當面揭馮詩菡的短處,戳她的痛處。雖然他應該不知道,馮詩菡確實是接近白癡。

周煜閉了嘴,沒有再開口。

馮詩菡用手抹了抹面頰,面頰上淚痕遍布。

“你先出去吧”,我對周煜說,“我在這兒陪她。”

周煜悻悻的轉身走出臥室。

馮詩菡淚水迸流,用手捂著臉,她哭泣著,“我是白癡,我什麽都不懂,被人瞧不起……”

“別胡說”,我打斷了她,“你這麽單純善良,這麽美好,有誰會瞧不起你。”

“美好?”她放低了聲音,像自語般的喃喃說,“我美好嗎?如果美好,阿珩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寧可用手解決,都不肯碰我一下,我就那麽讓他嫌棄嗎?”

我愕然瞪視著她,“那……你的孩子?”

“孩子不是阿珩的”,她的話把我震懵了。

我目瞪口呆的坐在那裏,腦子裏像塞了一堆亂麻,怎麽都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那天跟你說,阿珩把我推倒,害得我流產,其實我是騙你的”,她的臉上有一份空空洞洞、虛虛無無的淒惶情緒,“我們確實吵了架,是我無理取鬧,他氣得要走,我拉住他不放,他把我甩開,我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上。他並不知道,我懷孕了。”

“你為什麽要騙我?”我覺得自己的語氣,就像在問小寶為什麽被老師批評。

“因為……想要氣氣你。我知道,阿珩是因為你才嫌棄我。他騙我,說他有缺陷,但是,我看到他用手……”,她用那對坦白而天真的眸子,有些驚慌的看著我,“我是不是很壞,我撒謊了。”

我搖了搖頭。

她又接了口:“周煜說我分辨不清好人和壞人,但我還是覺得,你是好人。”

“為什麽是好人?”我很溫和的註視著她。

“感覺”,她把頭埋下去,“雖然阿珩殺了我的爺爺,但是,我不應該因為這樣就恨你,畢竟,殺人的不是你。”

“阿珩沒有殺人”,我著急的為阿珩辯解,“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要相信他。”

她緊抿著唇,嘴角繃起一道倔強的弧度。

我還想動之以情,但是保姆進來了。“小姐,剛才是快遞員送來了包裹”,她將手中的包裹遞給馮詩菡。

撕心裂肺的痛(一)

我想著包裹裏面是私人物品,我不好在場,便對馮詩菡說我到外面去等著,請她晚點出來,我還有話和她說。

我走出臥室,外面是相連的書房,我看到周煜坐在書桌前,身後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顯得陰冷幽暗,他隱在昏暗的光影裏,臉部的輪廓模糊不清。

“坐吧”,周煜用手一指角落裏的靠背椅。

我走過去坐下,我們各自默然端坐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四周安靜得出奇,窗戶沒有關緊,簾幔在風中撲打著窗欞,回旋的“嘭嘭”聲敲擊在心頭,讓我莫名的心驚。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打破了岑寂,是馮詩菡的聲音。

我觸電般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周煜當先沖進了臥室,我快速跟了進去。

馮詩菡正蹲坐在地上,雙肩劇烈的抽動著,見到我和周煜,她哭喊著對我們爬了過來,“太可怕了,天哪,太可怕了,那個包裹!”

我凝目望去,剛才馮詩菡身前的那方矮桌上,擺放著拆開來的包裹,桌面上有一團棉紗,我走近一看,血液瞬間在體內迅速運行,那棉紗包著的,是一截手指頭,我渾身發抖的跌坐在地上。

周煜看後也面露驚懼之色,“是什麽人寄來的?”

“不知道”,馮詩菡哆嗦得不成聲調,“還有一封恐嚇信,也在桌上。”

周煜迅速抓起那封恐嚇信,將信紙從信封內抽出來,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好不容易才平覆的心緒,又被那封信的內容徹底擊潰了。信上寫著,那是阿珩的手指頭,如果想要阿珩活命,就不要報警,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那確實是阿珩的手指頭嗎?”我聽到周煜暗沈的聲音。

我必須用全心去整理自己紊亂的心緒,視線幾度模糊交錯,才看清了那截斷指,那是小指頭,和一般人不同,粗而黑。阿珩曾經在滑雪時凍傷,小指頭變粗發黑,之後一直沒有完全覆原。“是……是他的手指頭”,一種悲憤的情緒沖進了我的血管裏,我的忍耐力已經到達崩潰的地步,像一座壓力巨大的火山,無法控制的爆發痛哭起來。十指連心,被砍下手指頭,他該有多疼!他落入什麽人的手中,忍受著怎樣非人的折磨?

“報警吧?”周煜征詢我的意見。

“不行!”我失聲喊,“恐嚇信裏說如果報警,阿珩會沒命的。”

“可是如果這麽隱瞞下去,反而錯過了破案的最佳時機”,周煜緊皺著眉頭,“還是一開始就對警方坦白比較好,再說除了報警,我們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你冷靜的思考一下。”

我的思想走馬燈似的飛快旋轉,幾千幾萬種紛雜的念頭在腦海中同時出現。透過迷蒙的淚光,我看到馮詩菡癡傻的坐在地上,像一座僵化了石像。

“阿珩是你的丈夫,要不要報警,你來決定吧”,周煜將決定權交給了馮詩菡。

“我不知道”,馮詩菡拼命搖頭,無助的嗚咽著,“不要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一點主意都沒有。”

“就知道哭”,我聽到周煜低低的咒罵了一聲。

在我們還沒有拿定主意的時候,報不報警,已經由不得我們決定,因為保姆領著楊頌和另一名刑警進來了。“轄區民警接到報案,知道此事和馮家有關,便將案子移交給我們……”,楊頌的話頓住,敏銳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的那截斷指上,“那是什麽?”

這下想瞞也瞞不住了,周煜將包裹裏裝著斷指和恐嚇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楊頌。

楊頌拿起那截斷指仔細瞧看了一番,詢問:“這是汪謹珩的手指頭嗎?”

我聲音顫抖的告訴他,應該是的,阿珩到東北滑雪時受過傷,心裏卻在暗暗祈禱,但願不是,但願!

楊頌又查看了那個包裹盒,上面沒有任何關於寄件人的信息。而收件人的姓名地址電話,連同那封恐嚇信,都是打印的。包裹上面加蓋的是本地郵戳,說明是在濱城本地寄出的。

“拿去檢驗一下”,楊頌對他身旁的刑警說,那人立即將那截斷指、恐嚇信連同包裹盒一並帶走了。

之後楊頌留在這裏,了解胡川企圖強暴馮詩菡之事,我們把事情的發生經過都告訴他了。

“胡川以前騷擾過你嗎?”楊頌問馮詩菡。

馮詩菡抹著淚搖頭,“沒有,以前接觸不多。就是爺爺過世後,他特別關心我,一直陪著我,安慰我,讓我很感動。”

“哼,他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還不知悔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周煜憤然。

接近中午的時候,剛才離開的那名刑警給楊頌打來電話,告訴他檢驗的結果。

“結果出來了,寄過來的小指指紋,和采集到的汪謹珩的指紋一樣”,楊頌走到馮詩菡面前,“那根手指頭,證實是你先生左手的小指,手指被割斷大約有兩天的時間。”

馮詩菡用手捂住嘴,驚恐的啜泣著。我的胸中燒灼著憤恨的激情,而從周煜急促的呼吸聲中,也可以辨出他的惶惑和憤怒。

“我們會以綁架案處理”,楊頌寬慰馮詩菡,“手指被送過來,就代表你的丈夫還活著,請你不要太多慮。”

我見馮詩菡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一個早上,先是差點慘遭胡川強暴,又遭遇了恐怖的斷指事件。“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自己也昏昏噩噩的,還是強打起精神去扶她。

楊頌和周煜都離開了臥室,我扶馮詩菡到床上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馮詩菡忽然拉住了我的手,“為什麽阿珩會被人綁架”,她的手冷得像冰,“不管他有沒有殺害我的爺爺,我都不希望他死在壞人手裏。”

“不會的”,我的聲音悲涼而淒楚,“我相信他沒有殺人,也不會被壞人所殺。”

我輕輕抽開被馮詩菡握著的手,轉身沖出了臥室。那綁架阿珩的罪犯,不只是剁下了阿珩的手指頭,也在我的心頭狠狠砍了一刀,讓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公安局刑偵隊的技術人員來了,還帶來了手提電腦和追蹤器材,準備在綁匪來電時捕捉信號,追蹤來電地址。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都沒有接到任何電話。

晚上我和周煜都留在馮家,陪著馮詩菡度過一個無眠之夜。我們都迫切想要第一時間獲悉阿珩的下落。

早晨,刺耳的電話鈴音震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進行電話追蹤”,楊頌立即吩咐。

一切準備就緒後,楊頌示意保姆接聽電話。

保姆上前握起聽筒。一屋子寂靜無聲,眾人皆屏息凝神,保姆的聲音也變得格外響亮,“餵,你好——”

就在所有人神經高度緊張之際,保姆卻說了聲“請等一下”,將聽筒轉給了楊頌,“公安局打來的。”

楊頌示意暫停追蹤,自己接聽了電話。

“什麽?沒錯嗎?”他的臉色瞬間大變,聲音也低沈了八度,“好,我知道了。”

我的一顆心驟然揪緊,靠在客廳的窗子上,希望冷風能使我燒灼著的心情平靜下去。

“發生什麽事了嗎?”周煜緊張的詢問。

楊頌放下聽筒,心情沈重地說:“根據鑒定結果,手指是在死後被割下來的。”

我用手死命的抓住窗欞,只要一松手,我就將失去最後的控制力量。

“換句話說,手指是從屍體上面割下來的?”周煜的聲音仿佛從地獄吹來的寒風,陰冷得幾乎要將我凍結。

“是的”,我聽到的最後兩個字,是楊頌肯定的回答,那樣的清晰入耳。一剎那間,我覺得地動屋搖,一陣旋轉乾坤的大震動襲來,我的手從窗欞上滑落,仰身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我被送回自己的住所,從醒來的時候起,我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只是沈默而木然的躺著,任枕邊的淚濕了幹,幹了又濕。阿珩死了,他被人殘忍的殺害,我竟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他怎麽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丟下我和小寶,斷絕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能感覺到床邊往來很多人,也聽到各種聲音在耳邊勸導安慰,但我就是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我的心已被燒成灰,磨成粉,化成泥。我只能以這樣決絕而封閉的方式,一點一滴耗盡自己。

直到那個黃昏,有歌聲伴隨著鋼琴的旋律飄傳耳畔,軟軟的童音,在唱著一支單純細致的歌謠: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沒媽的孩子象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

幸福哪裏找

……

那是小寶的歌聲,我只感到心底一陣絞痛,閉上眼睛,兩道滾燙的淚水沿著

面頰漫流。?我竟把小寶忽略了,如果我放棄了生存,小寶怎麽辦?他已經沒有爸爸,不能再失去媽媽了。

我勉強支撐著爬起來,翻身下床。穿著睡衣,踉蹌著走出臥室,雙腳似踩在棉絮上,每一步都是那樣虛浮無力。

撕心裂肺的痛(二)

步履艱難地挨到客廳,我才驚訝的發現,客廳裏聚滿了人,除了春英和小紅外,雪瑤、周湘、吳老太、芳姨都來了。小寶正坐在鋼琴前,自彈自唱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

聽到響動,十多道目光齊刷刷的向我投射過來,小寶的歌聲和琴聲也戛然而止。

“小寶”,雪瑤輕柔的喊了一聲。

小寶從琴椅上站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我靠在墻上,穩住搖晃的身軀,迷迷糊糊的看著小寶一步步走近我,心神恍惚而迷茫。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這裏?為什麽小寶唱了那樣一首歌?

室內好安靜,靜得讓我心驚。然後,小寶用這個世界上最純凈、最真摯、最動人的童音,喊出了讓我心魂俱顫的兩個字,“媽——媽——”

時光靜止了,思想停頓了,意識也飄飄然的升上了半空。我木然呆立著,因流淚過渡而幹涸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小寶的臉龐。

“媽媽”,小寶又軟軟的喊了一聲,“姑姑說,你是我的媽媽,哥哥是我的爸爸。”

我暫失的意識緩緩凝聚,環視室內,我看到了每個人臉上真摯的期待,一種覆雜的情緒爬上了我的心頭。我明白了,這是一場家庭認親大會,他們希望用親情感召我,讓小寶喚起我求生的渴望。

我覺得酸楚,覺得迷茫,覺得身體裏有一種嶄新的情感在升騰。我慢慢蹲下身來,溫柔的情緒緩緩蔓延開來,擴散到我的全身,眼淚滑下我的面頰,我含淚凝視著小寶,“小寶,你生媽媽的氣嗎,媽媽一直欺騙你,騙你是姐姐。”

小寶嬌嫩的臉蛋上也掛著兩行淚珠,他使勁搖著頭,“姐姐一直像媽媽一樣。”

我抱住小寶,想到死去的阿珩,他連親耳聽小寶喊一聲“爸爸”的機會都沒有了。剮心刺骨的痛一陣又一陣襲來,迫使我發出崩潰欲絕的痛哭。

小寶摟著我的脖子,陪著我嗚嗚直哭。周圍響起一片唏噓抽噎之聲。

我聽到吳老太淚顫顫的聲音,“等阿珩被綁架的案子破了之後,我會約請各大媒體記者,公開小寶的身世,同時也把你和阿珩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待遺體找到、下葬的時候,把所有的報紙在他的墳前火化,也算是對逝者的一種告慰。”

我活了下來,願意進食說話,不再消沈自苦了。和小寶母子相認,讓我的精神有了寄托,原先渙散的魂魄得以安定下來。但是,夜深人靜,“誰伴明窗獨坐,我共影兒倆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淒涼的我”,沒人疼惜的漫長歲月,將是我往後生命的全部寫照了。

昨夜雨疏風驟,早晨,我望著花園裏一幅“綠肥紅瘦”的狼藉景象,紅消香斷有誰憐,我的心也似那滿地殘紅,零落成泥碾作土。

“妤葶”,有人在身後喊我。

我回過頭,見周煜站立在梧桐樹下,他穿著一件長款的黑色呢絨長大衣,瀟灑挺拔。

“氣色好多了”,他的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那天你暈倒後,把大家都嚇壞了。我來看你的時候,你躺在床上,就像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不哭也不動,我真擔心,你會就這樣一蹶不振。幸好,小寶拯救了你。”

他吐了口長氣,“真沒想到,你在那麽小的時候,就有勇氣為阿珩生下孩子。那樣的執著和癡情,真是世間少見。那天他們安排小寶認媽媽的時候,我本來也想來的,但是實在有事脫不開身。我很能理解你悲喜交加的心情,那個殺害阿珩的兇手罪大惡極,應該被千刀萬剮!”

我的心臟又絞緊而尖銳的痛楚起來,“綁架案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還沒有”,周煜無奈的說,“警方一早就展開搜查,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仍然一無所獲。”

“那個包裹,沒有調查到是什麽人寄的嗎?”我又問。

周煜告訴我,他已經打聽過了,郵局裏的工作人員說,從郵戳上看來,包裹是在送達馮家的前一天下午12點到16點左右受理的,剛好是忙碌的時間,實在無法確認寄件者是誰。那家郵局年代久遠,裝修設施老舊,沒有安裝監控設備,也調看不了監控錄像。

“殺害馮釗和阿珩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憤恨的火焰在我胸中熾烈燃燒著,我現在能夠深切體會到,那些為了覆仇而殺人的罪犯的心理了,我現在就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將那個人撕裂、剁碎的沖動。他加諸在阿珩身上的痛苦,我恨不能幾千倍幾萬倍的還給他!”

周煜踢了踢腳下的碎石塊,“不知道,馮釗被害案也沒有什麽實際的進展,胡聰明父子的嫌疑最大,但是找不到什麽證據。”

“那個何月梅呢?”我問。

周煜說,他將何月梅是胡聰明情婦的事實告訴了警方,但警方早已掌握到了他們的關系,如果能調查到什麽,早就有結果了,“胡聰明那只老狐貍,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那個女人如果一口咬定不記得阿珩到過酒吧,楊頌他們也沒有法子。再說了,人都不在了,追究這個還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我的喉嚨緊逼著,緊逼得疼痛,“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人不在了,所背負的冤屈,也必須為他洗刷幹凈,這樣才能讓他走得安心。”

周煜面色微僵,“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會繼續留意胡聰明父子的,這件事情,一定和他們脫不了幹系!”他冷冷一哼,“那個胡川,闖入馮家作惡,居然只被拘留半天就放出來了。想當年,馮釗勢力遮天,壞事做盡,現在他一死,孫女也淪落到被人欺淩的地步了。”

冷風低號著,寒意彌漫著,我閉了一下眼睛,覺得好一陣寒顫。

“馮詩菡,她還好嗎?”我努力從剛才那個沈重的話題中掙脫出來。

“她的事情我不清楚”,周煜的眼光深深的、研判的停留在我的臉上,“你對那個女人好像挺關心的,她可是搶走了你的男人,你不恨她嗎?”

我頹然苦笑,“恨一個低智商的人,有意義嗎?”

周煜註視著我,好一會兒,他沒有說話。

“你的前妻呢,她的病情怎麽樣了?”我又問。

周煜的目光瞬間暗淡下來,“她……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我驚訝得張大了眼睛,“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不久前”,他顯得懊惱,“她腦子裏長的是惡性腫瘤,回天無力了。”“你其實還愛著她的,對嗎?”我想,他給對方聯系醫院,並花了那麽多時

間陪伴,不僅僅是為了看人家的笑話吧。

“愛談不上了”,他否認,眼裏卻浮上痛楚之色,“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就這麽走了。

我註視著腳下被雨水洗亮了的石板路,久久沈浸在震愕、悲憤與迷惘交織而成的萬頃波濤中。”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我看到了電視新聞播報的關於胡聰明被害的消息。“現年53歲的著名律師胡聰明的遺體今早被發現,而他遇害的方式,和日前遭殺害的馮氏集團掌門人馮釗相同,警方判斷兇手應該是同一人,並且展開調查。”

據報道稱,胡聰明的屍體在其住處附近的一處草叢裏被發現。死者身上的財物沒有被搶走。屍體疑似是從路上被搬到草叢中,現場發現了可能是嫌犯留下的鞋印,還有一輛兒童小三輪車,那輛兒童三輪車應該是作為障礙物橫在路中間,迫使胡聰明下車,而遭遇了兇手的襲擊。

我放下碗筷,起身給周煜打了電話,“你知道胡聰明被殺害的事情嗎?”

周煜說,他剛剛從周湘那裏聽說。

我們約好到胡聰明遇害的現場看看。胡聰明的家位於靠海的別墅區,別墅前有一大片的開放式花園,繁花似錦、草木蔥蘢,胡聰明的屍體就是在花園草叢被發現的。根據周湘的驗屍結果,推定的死亡時間在昨晚11點半左右。花園外有一條幽深的小路,是單行道,僅可容納一輛汽車通行。轄區的民警了解到,昨晚這條小路盡頭的小酒吧裏有生面孔出現。

我和周煜去了那家小酒吧,服務生說他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警察了,但經不住我們的再三懇求,還是將情況又覆述了一遍。那服務生說,這個別墅區比較偏僻,所以酒吧接待的都是居住在別墅區的熟客,基本沒有外面的人來。但是昨天晚上大約10點半左右,來了一個身穿黑色連帽運動衫,戴著一幅大墨鏡的男人,外面在下雨,他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長雨衣,進來後脫下雨衣放在入門處的竹簍裏。

撕心裂肺的痛(三)

“感覺挺奇怪的,現在很少有人穿雨衣了吧,而且住別墅的人都開車,根本不需要雨衣”,那服務生說,那個男人好像刻意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臉,頭一直低著,他的身上背著一個細長的袋子,裏面裝的好像是高爾夫球桿。他喝了半杯酒,大約在10點40分左右離開。

最為奇怪的是,那個男人在離開之前用酒吧裏的座機打了電話,幾乎沒有客人會使用酒吧裏的電話機,服務生因此也對那通電話特別留意。

“你有聽到通話的內容嗎?”周煜問。

服務生說,當時他忙著給客人端酒,只聽清對方好像說了一句,“是我,我是汪謹珩。”

我和周煜互視了一眼,他的震驚不亞於我。

走出酒吧後,我陷入了神志恍惚的狀態中,邁著機械化的步伐,茫然往前走。周煜也一直沈默著。

許久,我才稍稍能夠理清混亂的頭緒。“那個打電話的人,為什麽說他是阿珩?阿珩已經被害了,怎麽可能再犯下罪行。他的目的是什麽,嫁禍嗎?”

“估計是這樣,警方並沒有對外公布阿珩被害的消息,我想是在等待綁匪的進一步行動。綁匪既然寄來了手指,就說明是有目的和計劃的,只是因為種種原因,至今仍沒有動靜”,周煜分析說,“那個人還在電話中冒稱阿珩,說明他並不知道阿珩已經被害,故意這樣做,目的在於讓人以為,馮釗和胡聰明的死,都是阿珩所為。”

我猛然驚覺,“這麽說來,知道阿珩被害的,都不可能是兇手。那個綁架阿珩的人,也許並不知道警方已經鑒定出,手指頭是在死後被割下,所以還試圖冒充阿珩行兇,綁架阿珩的,和殺害馮釗還有胡聰明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周煜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我蹙眉沈思著,知道阿珩被害的,有我、周煜、馮詩菡,還有那天見證了我和小寶母子相認的所有人。也就是說,這些人都和案子沒有關系。那麽胡聰明父子和那個何月梅,應該是不知情的,難道說,是他們三人發生內訌,導致胡聰明被殺?會是胡川嗎?兒子殺害父親實在聳人聽聞,但是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胡川身上,我並不會覺得太意外,胡川那樣的敗類,我相信他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還有一個念頭在我的腦海中閃過,那個讓馮詩菡懷孕的男人是誰?他和整個事件是否有關聯?我一直不敢問馮詩菡那個男人的事情,那是人家的**,我不該打探,但是現在,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探尋真相的沖動。

我獨自一人再次去了馮家別墅。保姆認得我了,直接把我領到樓上。馮詩菡正在收拾屋子,我看到地上放著好大一個行李箱。

“你要出遠門嗎?”我奇怪的問。

馮詩菡“嗯”了一聲,“過段時間要出國了,有空就先收拾著。”

“出國?”我十分疑惑,“為什麽突然要出國?”

馮詩菡請我在沙發上坐下,親自給我倒了一杯咖啡,“也算不上突然吧,我爺爺年輕時當過兵,有個戰友在國外,是他的生死之交。爺爺生前就交待過我,在他百年之後,如果阿珩對我好,就跟他過下去,萬一他拋棄了我,就讓我聯系那個叔叔,到國外跟著他們家一起生活。”

“你走後,馮氏集團怎麽辦?”我問。

馮詩菡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爺爺讓我不用操心,說集團的事情,他自然會做好安排。”

“那麽……那個男人呢?”我小心翼翼的問,“我說的是……你懷過的……孩子的父親。”

“他答應會和我一起出國”,馮詩菡對我微笑,那樣朦朦朧朧的,做夢般的微笑,“爺爺說他不是好人,讓我不要被他騙了,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他。”

“你很愛他嗎?”我試探性的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馮詩菡的臉上依然帶著夢似的微笑,“我不知道,但是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阿珩雖然也很關心照顧我,但是從來不和我親熱,他就不一樣,會和我做一些很親密的事情,以前我不懂,經歷過才發現,原來男女之間的事情,可以這樣美好快樂,我希望每天每時每刻都能和他在一起。”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太天真,太單純,太容易被人引誘了。“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明知道她不會告訴我,我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果然,她很堅定的拒絕了,“不可以,我絕對不能告訴你。”

“該不是胡川吧?”我繼續試探。

她氣憤的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他長得那麽醜,還瞎了一只眼睛。”

我心中暗暗發笑,原來馮詩菡這麽看重男人的外表,看樣子,那個有本事將她從阿珩身邊引誘走的男人,必定是儀表不凡了。

“你……”馮詩菡的眼光蒙蒙如霧,“你最近過得好嗎?我聽說,害阿珩的壞人還沒有抓到。”

“當然不好”,我咬了咬嘴唇,用手隨意攏了一下頭發,“我相信壞人一定會被繩之以法,阿珩的罪名也一定會被洗清,他是無辜的,也希望你相信他。”

她的神情有些迷惑,“為什麽你這樣相信他?他恨我爺爺,我爺爺害得你們不能在一起,他有殺我爺爺的理由。而且,他逃跑了。”

“他是被人冤枉陷害的”,我緊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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