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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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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宋找了武師打了幾套拳。師父連誇她進步頗大。

她出來時,見了鈞山,道,“朕什麽時候能打得過你?”

鈞山道,“隨時。”

雲宋嘟嘴,“讓著的可不算。朕去洗個澡。”

鈞山點頭。

等雲宋洗完澡出來,已經又換了一身衣裳,幹幹凈凈,清清爽爽的。

“朕累了,回紫宸殿歇一會兒。”

劉富忙跟上,走了一段路,卻又道,“皇上有幾日沒有去太後那裏請安了吧?”

雲宋腳步不停,也不搭話。

劉富道,“奴才多嘴,今日碰到了禦醫,原來是被太後喊過去請脈的。”

雲宋腳下一頓,道,“母後身體如何?”

劉富忙道,“不礙事,只是這幾日有些失眠,氣色不大好。禦醫開了凝神靜氣的藥方。”

雲宋腳步又動了起來。

劉富小心問道,“皇上不如去看一看太後吧?這個時辰,太後應該是沒有歇下的。”

雲宋是知道,秦雉素來沒有什麽午休的習慣。便是要歇息,也只小憩片刻。她睡眠一直淺,不午休也是晚上能睡得更好些。這些年都是如此。

這是第幾日了,她本該請安的時候都沒有去。秦雉本該過來看她的時候也沒有過來。他們母女之間橫亙著什麽,誰也沒有先拉下臉,向對方低頭。

雲宋沈默了一會兒一直走,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劉富一喜,道,“皇上若是去看太後,太後的病馬上就好了。”

雲宋看一眼劉富,道,“劉富,朕的行蹤不是你定的。”

劉富忙躬身,“奴才不敢。”

雲宋便道,“去緋雲殿。劉富,你先回去吧,鈞山陪著朕就行。”

劉富躬身退後一步,等著雲宋和鈞山走的遠些,這才直了身子。他嘆口氣,當真是帝心難測。

雲宋其實早該來緋雲殿了。只是這幾日因為秦牧和秦雉的事情,她的心情也不大好。姚安每天過來,旁敲側擊的提起這件事,雲宋當做沒聽到。

可這件事也關乎自己的皇姐,雲宋也知道拖久了不好。

雲宋叫人去通傳的時候,雲容很幹脆的見了她。雲宋原先還有些忐忑,雲容這麽快要見她。她想著總是這幾次相處,雲容與她親近些了。

者應當是最近以來最好的消息了。

雲宋走進去的時候,步子也輕盈了許多。

鈞山不便進去,就在門口守著。

雲宋走進去,雲容帶著人出來迎了。

雲宋上前將她扶了,道,“皇姐快請起。”

雲容起身,收了手,與她保持了些距離,側開身子,“皇上請坐。”

雲宋坐了下來。

她屋子裏的擺設讓她想起碧塵來。

只碧塵那裏看著華貴些,而她這裏更素雅些。兩處都像是過日子的,到處都是生活的氣息,不刻板,不必太拘泥。

徐姑姑給雲宋上了茶。

雲宋瞧了,竟是一杯花茶。她嘗了一口,有些甘甜,有些香味。

雲宋道,“這是皇姐弄得?”

雲容點頭,“閑來無事自己弄了打發時間的。”

其實後院裏種了各色各樣的花,都是雲容親自打理修建的。等到了花期,也是她自己早早的借著晨露去采摘花朵,篩選,曬幹,再制成花茶。事情繁瑣,雲容卻有心思做的很好。

雲宋便道,“朕覺得好喝,可否向皇姐討要一些?”

雲容去看徐姑姑。徐姑姑道,“皇上稍等片刻。”

說著,便進了內屋,不一會兒便拿了一個布囊,遞過來道,“這裏面有不少,夠皇上喝一陣子了。只每次泡的量多少還請皇上自己斟酌。”

雲宋歡喜的接了,“謝謝皇姐。”

雲宋頓了一下,道,“其實朕今日來有件事想問問皇姐的意思。”

雲容道,“皇上有什麽直接問便是。”

雖然說已經答應了姚安,可到底還是不那麽容易開口。

她看了看雲容,道,“皇姐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不知道皇姐可有鐘意的郎君?”

徐姑姑年長,從雲宋踏進緋雲殿的那一刻,便猜到了雲宋的意圖。只等著她慢慢開口。

這件事畢竟是私事,徐姑姑悄悄的帶著侍女們退了出去,屋子裏只剩了雲容雲宋二人。

雲容也看一眼雲宋,道,“皇上不必拐彎抹角,有什麽直說無妨。”

雲宋幹笑兩聲,撓了一下頭,這才道,“其實朕是想問問皇姐覺得安安,姚安此人如何?可堪夫婿?”

雲容又看一眼雲宋,隨即淡淡道,“皇上今日來是真心問我的意思嗎?”

雲宋點頭,“自然是真心。”

雲容便幹脆的回道,“那我不願。”

雲宋一楞。

雲容把話說得更清楚了些,“皇上若是執意賜婚,那聖旨難抗,我可以嫁給姚安。可若是皇上是真心來問我的意思,那我不願也不會嫁給姚安。”

雲宋已經明白的再明白不過。但她還是問道,“是姚安哪裏不好嗎?朕和他認識有十年了。他其實人很……”

雲容打斷了雲宋的話,道,“是不是只要是好人,我就該嫁?”

雲宋被噎住。

雲容道,“若是能選擇,我不會嫁給他。若不能選擇,那另當別說。皇上今日來問我的意思,我就是這個意思。”

雲容說話的時候沈毅冷靜,不像是一時沖動說出的負氣話。

雲宋再說什麽,便是自討沒趣。她點點頭,道,“朕知道了。既然皇姐不願,朕絕對不會勉強。你說不嫁,便不嫁。”

雲容欠身謝恩。

雲宋又與雲容閑聊了幾句,方離開。心中想著,也不知道姚安知道了這件事是個什麽反應。

——

劉富從翊坤宮出來,無奈嘆口氣。這年頭,當個奴才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沒想到他一番心意,卻兩頭都碰了壁。搖搖頭,往前走了。

秀年命人往屋子裏添了些冰塊來降溫。秦雉很怕熱,稍微熱點,便歇息不好。

她走到秦雉身側,拿了團扇輕輕搖著,道,“皇上連著幾日食欲不佳,這也不是辦法。奴婢上次遠遠瞧見了,是清瘦了些。劉富許是瞞著皇上特意過來告訴太後的。”

“他倒是殷勤了,還知道兩頭跑。”

秀年道,“雖耍了些小聰明,但到底也是為了太後和皇上好。”

秦雉嗤笑一聲,道,“哀家與皇上的事情還需要一個閹人從中周旋?真是什麽人都能對哀家指手畫腳了。”

秀年忙不語,只輕輕搖扇。

自秦牧出事,秦雉的面色就沒好過。到底是自己的哥哥,家中父母早年見已經過世,家中只有這一個哥哥了。雖說這個哥哥有千般不好,常惹事,不大爭氣,但到底是血脈相連的。秦雉這一生,圖自己,自然也圖秦家。若是娘家人敗落了,她這意義便少了一大半。

昨日秦牧的妻子還過來哭著求過,讓秦雉一陣頭疼,還將她數落了一頓。她自己不願離開永安城,瞥了秦牧自己留下,又偏深貪心,過來求秦雉,想將秦牧也給救回來。誰知道這點心思被秦雉看的透透的。若不是秦姝趕過來,她那正妻是要被秦雉給說哭的。

秦牧是一回事,雲宋卻也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秦雉不免抱怨道,“她是真的長本事了,與哀家置氣,沒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對。合著外人一道對付哀家,想來便是寒心。饒是她來了,哀家也不會見她的。”

秀年知她嘴硬心軟,便道,“皇上若真是一片赤誠的來了,不信太後不見。”

秦雉扭頭看她一眼,秀年用團扇遮了半邊臉,只繼續搖著。

“太後……”

說話間,秦雉見一個侍女進來,似是有人求見。

秀年喜道,“便是說什麽來什麽,太後不見?”

秦雉沒好氣道,“若是皇上來了,就說哀家身體疲乏,不願見人。”

侍女頓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秀年覺得不對,便問道,“什麽事?”

侍女道,“王大人求見。”

秀年去看秦雉。

秦雉道,“不是皇上,哀家誰都見。叫他在外殿等著哀家便是。”

侍女退下了。

秀年道,“奴婢給娘娘挽發。”

“不必了。就這麽見他挺好。”

秦雉說著,便起了身。

到了外殿,王時原是坐著的。見到她過來,忙起身行禮。只見秦雉長發未挽,隨意的披在肩上,多了一股隨性自然美。

王時心生感慨,都說歲月不饒人,可歲月也不公,它待秦雉便是極偏愛的。

當年她的美貌如何驚為天人,今日也絲毫不遜色。

秦雉在貴妃榻上坐下,示意王時也落座。

她淡淡問道,“王大人今日怎麽來了?哀家不大管事了,免得叫人處處針對。”

她這話抱怨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王時道,“太後憂國憂民,有太後,乃是大魏之福。”

秦雉道,“不必給哀家戴高帽了。哀家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少說話,少管事為好。這大魏啊,還是皇上和你們說了算。”

王時忙躬身,“微臣惶恐。”

秦雉看了他一眼,道,“行了。哀家知道,你今日不是以臣子的身份來的。”

王時道,“聽聞太後近日來身體不佳,便一直想著過來看看。今日瞧了,臉色確實不比上一次見。”

秦雉嘆口氣,“這些日子不順,多是傷心事,鬧心的事情。偏偏最愛的小白也突然死了。也不知道是誰給它亂吃了什麽,好端端的就這麽死了。”

王時勸道,“許是年紀大了。這貓也是有壽命的。家兄的事情,微臣也有所耳聞,還望太後想開些。若實在是難受,便是哭一哭也無妨的。”

“我不哭的。我經歷了多少事情,眼淚早哭幹了。也知道這眼淚是最沒用的。”

她說話的表情像是很堅強,眼神裏又叫人看出一股子硬撐來。

王時看的心裏有些酸澀。一時也不知道接什麽話。她對他沒用哀家,而是改了我,便是拿他當成是有些親近的人的。饒是這樣,王時便覺得心裏有什麽在撓似的,十分難受。

秦雉又看了他一眼,道,“王大人有這份心過來瞧瞧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入宮久了,什麽人都生疏了。原想著有個家人走動走動,便心裏頭暖些。如今連至親也遠去,便覺得這宮裏頭的日子望不到頭了。”

王時道,“太後也不要多想,總要找點事做做。”

秦雉道,“懶了,年紀也大了,對什麽事,都沒多大興致。歲月催人老,三郎,我們都老了。想起以前年輕的時候,像是做夢一樣,好像過得不是自己的人生。”

秦雉那一句三郎,像個小錘子在他的心上捶打了好幾下。

王時在家中排行老三,當時家中人都叫他三郎。只後來人死的死,散的散,早沒有人這樣喚他了。

秦雉這一聲喚,時光便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

王時道,“太後沒變,和年輕時候一樣。”

秦雉淺淺一笑,“慣會說這些哄我。我自己照鏡子能看到的。前些日子看到有一根白發,嚇得我吃了好幾碗黑芝麻。”

這會子的話,又有些少女心性來,王時失笑,道,“也有少年白頭的,不是什麽嚇人的事情。你,還是這般……”

膽小二字要脫口而出,又覺得不合時宜。他硬生生吞下了。便是聊到了過往,二人之間卻也已經橫亙了許多。

王時起了身,道,“過幾天來看你。”

他自然的也把太後的敬稱給改了。

秦雉點頭,“好。”

王時道,“這些事做一做。你以前不是喜歡撫琴的嗎?”

秦雉道,“有一次生氣,把琴摔了,後來再沒撫過琴。”

王時道,“那是把好琴。”

秦雉點頭。

王時道,“改日我再送你一把。”

秦雉道,“不必忙了。”

王時卻沒說什麽,又行禮,然後走了。

秀年即便是跟了秦雉多年,但對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她方才在旁邊聽時,很清楚的捕捉到了王時話中的那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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