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理解人為什麽有時會這樣的心軟，有時會那樣的狠心。

南皓放開了楚文樂，他看著楚文樂的眼睛，忽然苦澀一笑。

“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幫了你，或者害了你。”

楚文樂似乎沒有覺得這個擁抱有不合適，他回到了位子上，轉著他的紅筆，緩緩地開口：“在我看來。痛苦也是一種動力。”活下去的動力。

“得到一些，也要失去一些，你不用在我面前思考你的作為。”

南皓聞言，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感嘆了一句。

“你真的取舍分明，可皮肉難分。”

Z市還有些微涼。董小芮臨行前讓他帶件外套。單秋澤拎著些東西，等著火車進站。看到署名為“春花”的電話打來的時候，單秋澤還是微微楞了一下。

“秋哲。”

“不好意思，你找錯人了。”

“我是你媽，單秋澤。”

“雖然我失憶了，但是請您喊對我名字再騙錢好嗎。我掛了。”

“你敢——”

單秋澤本能的住手，他相信這是他娘親。因為自己本能的起了起皮疙瘩。

接下來，春花姐讓單秋澤回家一趟，說是看看爸爸，看他還能認得。

當然認不得。單秋澤在心中說道。可是他口頭上還是說了好。春花姐好意的讓董小芮幫單秋澤訂了火車票。

單秋澤記不得路，訂了火車票，估計還要親自去接。不過他娘親已經忘了這茬。

於是這時的單秋澤手上提著包和車票，等著火車進站。他覺得腦子有點空。

然後他向旁邊看去。南皓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旁邊。單秋澤沒有說話。

“我家也在那。”南皓解釋道。

“哦。”單秋澤應了一句，沒有多想什麽。這應該挺正常的。

單秋澤坐上火車的時候，看著窗外的景色還有些頭疼。陌生的風景，或者說熟悉重覆的場景，坐在自己旁邊的南皓安靜的沒有說話。

南皓看向單秋澤的側臉，此行他其實也沒有什麽目的。或者他也很想看看他們究竟經歷過什麽。或者他一直就是旁觀者。

“你還記得這裏嗎？”南皓問道。

“我在這上過學，我應該還有個好朋友，大胖小子什麽的，還有個精神不正常的鄰居。”單秋澤隨口說道，兒時的記憶讓他鮮明的記住潘越和董小芮的特征。

但對不上號。

下車之後，南皓帶著單秋澤坐上個本地的車子。他把他帶向的，就是單秋澤的小學。

“我家不在這附近。”單秋澤說道。

“我只是想帶你來這裏看看。”南皓往前走著。楚文樂說的沒錯，就是這裏。

單秋澤站在學校門口，緊鎖眉頭。他沒等南皓帶著，獨自向前走著。

“你還記得。”南皓走上前，說道：“我和你來過這嗎？”

“我和你？”單秋澤反問道。他推了推眼鏡，看向那個狹小的樓梯口。

站在原地的單秋澤像是想起什麽，他把手伸進了口袋。

南皓看到此景，深吸一口氣。

——楚文樂說過，單秋澤從背後擁抱了他。

怎麽擁抱？那時南皓問道。

南皓走上前，站在單秋澤背後。把手伸進了單秋澤的口袋，觸到他冰涼和棱角分明的手。找到他細微的指縫，想要緊扣。

——當時他們的雙手在楚文樂衣服的口袋裏緊緊交纏。

南皓聞言，沈默許久。不明的情緒填滿了胸腔。

而這時的南皓，似乎有些緊張。想要鼓起勇氣與他緊扣。

而單秋澤把手伸出了口袋。

“為什麽這麽做？”單秋澤的口氣像是質問。

“你不記得我們當時——”

“我記得的是——”單秋澤回頭看向南皓。“沒有這麽顫抖，沒有那麽小心翼翼。”

換來的是南皓的沈默。他在心裏自嘲。

心想，單秋澤你記得個屁。

你只不過，看出來，我和你根本沒有那樣的默契，如此親密。

單秋澤確實不知道什麽。

他現在唯一想回憶和知道的是，那個號碼背後是誰。

然後單秋澤回家了，打電話求助了董小芮。

“你家就是我家旁邊啊，這還用問我！”董小芮在炸毛。

“那你家在哪？”單秋澤居然會問了。

“我家就在你家旁邊！不是跟你說了嗎！”

“……”單秋澤無語的嘆了口氣：“你是在我失憶的時候把我當白癡嗎。董大芮。”

“哦。你家在xxxx”詳盡的說了之後，董小芮說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白癡，請不要傷害我們的友誼，你這樣說我很難過。”

“哦。”單秋澤勾了勾嘴角說道：“這樣啊，那麽你是白癡？”

“你說什麽啊你！！”

“你覺得前兩句是正常人說的嗎？”

“你知道正常人什麽樣子嗎，你個不正常的人！！”

單秋澤把手機拿遠了些，心想，怎麽我的朋友都是不正常的人。

到家之後，先是被抱了個滿懷。

“秋哲，快讓媽媽看看，你沒毀容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生的這麽帥！”

哦。我果然是親生的。單秋澤在心裏下了個結論。

然後他看向了那個坐在沙發上似乎抽了很多煙的男人。

“爹。”單秋澤喊道。

“吾兒可好。”淡定的回答。

“一切安好，勞您掛心了。”淡定的回答。

“cosplay玩夠了嗎？你真的失憶了嗎，單秋澤，你這惡趣味怎麽一點沒變啊？！”葛春花掃視著倆個人，最後落在自家老公身上：“你怎麽到現在還喜歡玩這個？你看你把兒子帶的！失憶了還記得這個！”

“愛妃稍安勿躁。”

“臣妾要不先行退下，吾皇再細細與吾兒說話？”

“跪安吧。”

“你還真把自己當皇上啊！趕快把煙掐了，把地上的灰掃掃！快去！”春花姐說道。

“好的。”單秋澤的父親掐了煙，深深地看著單秋澤一眼，進了房間。知道單秋澤出事之後，他不知道已經抽了多少煙了。

“你跟你爸這個誰跟你說的。”

“董大芮。”單秋澤放下手中的包。其實進來之前，他一直在做思想鬥爭，總是覺得董大芮在坑他，這他媽的也太扯了。

不過看到自己父親後，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說了下去。

沒錯，他確實是親生的。

這時單秋澤的父親也從房間出來。好像是整理下儀容。

“爸。”單秋澤喊了他一聲。

“掃帚呢？”葛春花問道。

“你先閉嘴。”他朝葛春花說了一聲，恢覆了正經的神色。

看向單秋澤。

“既然來了，就留在這裏吧。”

“為什麽。”

“你失憶了，我和你媽不放心你。”

“我沒事。”單秋澤一句對一句，沒有絲毫猶豫。

“那你考慮考慮。”單秋澤的父親也不勉強。

單秋澤就這樣度過了回家的第一天。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想要趁沒人的時候，出去走走。他記得這裏的事，大多是關於小時候的。

走在街上，不知拐了幾條街，單秋澤一面看著四周，一面回想著事情。

“你等等——”後面不知是誰喊住了他。

他回頭，不認識的女人。他不確定是不是親戚之類的，還是禮貌的點點頭。本想要開口解釋一下自己覆雜的情形，那人就先開口了。

“我記得你。那幾天是你陪在文樂身邊的。我也聽他提過你。”

文樂…？

“文樂他也回來了嗎？我之前沒聽他說他要回來啊。”

文樂…文樂…楚文樂…單秋澤在腦海裏回想起辦公室裏坐在對面那個人。

“他沒回來。”單秋澤回答到。看來那個楚文樂的家也在這裏啊。

“是嗎…那你方便嗎？我想帶點東西給他。”

單秋澤點點了頭，或許幫下忙也沒什麽？

單秋澤想著，自己或許和那個楚文樂很熟，不然他的母親怎麽會也認識自己，不過他沒有聽董小芮和潘越提起過他。

“他現在過得怎麽樣？他有些時間沒和我聯系了。”

“他挺好的。”單秋澤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他覺得似乎也不用說自己不記得這件事。

“之前…讓你看到我對文樂的樣子…你應該挺詫異的吧…上次在醫院裏也是…”楚蓉有些尷尬的說著，之前碰到單秋澤，自己幾乎都是失態。

單秋澤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但是還是回答道：“沒用關系，阿姨。”

楚蓉包好了幾個袋子，放在桌子上。她認真的看向單秋澤。

“我不在他身邊，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楚蓉說道。

這話聽起來….“好的。”單秋澤本能的回答，他想聽聽眼前這個人還會說什麽。

“我欠他很多。我只期望他可以好好地生活。所以你們不要在意我的看法，我不會反對你們，只要你好好照顧他。”

聞言的單秋澤，心裏萬千想法都聚集在一起。這句話代表著什麽太明顯。

“您不會反對我們？”單秋澤反問道。

“不會。”楚蓉答案堅定。

他想知道的不止這些，遠遠不止這些。定了定自己跳動的心。順了楚蓉的話問下去。

“那幾天之後，楚文樂跟你提過我嗎？他怎麽說的…”單秋澤盡量讓自己口氣顯得自然。

楚蓉全當是單秋澤想知道楚文樂是怎麽看他的。沒有多想。

“他說你很會燒飯。經常做飯給他吃，還很耐心的教他熨衣服，他總是說開玩笑說，跟你住在一起，省了租房子的錢。”

信息量太大。單秋澤看著楚蓉，眼裏掩飾不住的詫異。

“怎麽了？”

“沒什麽，沒想到他對我評價這麽好…我先走了，阿姨。”

拿走桌上楚蓉要他帶給楚文樂的東西，單秋澤連忙走了出去。

楚文樂，楚文樂，楚文樂…他就是心中空缺的人嗎。

想到什麽，單秋澤轉身又進去了。

“對了，阿姨，你能不能把他號碼給我，我手機昨天剛丟。”

“好的。”

走在街上的單秋澤，輸入了那串號碼。

一湧而出的信息記錄幾乎讓他眼花繚亂。

就是這些信息。

這個明明跟自己有千絲萬縷聯系卻又不願承認的人。打電話給他，也說跟自己不熟的人。

這個人就是楚文樂。不是別人。

單秋澤沒有想到。他會教他熨衣服，會做飯給他吃，和他住在一起。

那些簡單而又溫暖的短信，也是屬於他的存在。

走的有些快的單秋澤漸漸放慢了腳步。

劇烈起伏的胸口，讓他幾乎不能冷靜。

可那又為什麽。

董小芮不告訴他。潘越不告訴他。南皓又讓自己那麽熟悉。

甚至，楚文樂也沒有告訴他。而是極力否認，裝作陌生。

單秋澤蹲下身，頭痛欲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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