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孫宇凡一幹人等已經走了。王沐給劉允換上一杯咖啡，打開了燈。

“助手的工作時間只需要到下午。”劉允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入口的香醇讓人感到十分舒暢，微微冒著熱氣的咖啡還留著旋轉的餘韻。

“作為助手，還是實習的，沒有所謂下班時間。”王沐回答道。

“研磨的咖啡，恰到好處。你很熟練。”放下咖啡杯，劉允看向一處，才發現王沐已經一聲不響的買了研磨機。

“留學的時候學的。”王沐轉身開始收拾著。劉允打量著他，一下午孫宇凡都在這，而他似乎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尷尬，只是非常有分寸的在那裏，不該聽的就不聽，該讓他的拿的東西他都很快的能找出。只是短短的時間裏，他似乎已經很熟悉這裏。

“那請問怎麽判斷出我的偏好是加多少糖，加多少奶的呢。”劉允翻著文件隨口問道。

王沐沒有遲疑是什麽，開口道：“這些天我只看你喝過即溶咖啡，如果你喜歡研磨的，不會對這方面沒有要求。所以我只要調一杯適當的就可以。”

劉允低頭微笑。觀察仔細，懂得人情。作為助理可以說是委屈他了。就像自己剛剛工作時，為了擁有自己客戶和工作室。一步一步走來，劉允以前也經歷過看人臉色的日子。能力往往不是人們第一次就看中的東西。

“那如果有人就是不習慣喝研磨的咖啡呢。”劉允問道。

“人自然都喜歡更好的，一旦嘗試過更好的，又怎麽還會留戀以前的。”王沐的口氣平淡。他看向劉允，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也許更好的代表的是新鮮感，習慣的味道，回味的感覺，也是人們喜歡的。”

王沐沈默的看著劉允，劉允向後靠在椅子上，顯得十分安然。

“那如果你本身就無所謂有沒有咖啡呢。喝茶喝水都可以代替。”王沐回答道。

劉允搖搖頭，拿起文件看起來。

“沒有誰，本身就是無所謂的。讓人上癮的東西，戒掉後，一旦嘗過，還會上癮，而且第二次往往很難戒掉。喝茶和喝咖啡都是如此。”劉允頓了頓，又說道：“而人們就是喜歡這樣，有了第一次還想要第二次。即使戒掉了。”

王沐苦笑著，伸手摸向那個戒指。細細摩擦著那兩個字母。相比孫宇凡的“WM”那只戒指早已不在了吧。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有第二次的，劉律師。

“可惜，我不是水。”王沐盯著那個戒指說道：“不可缺少的東西只有水而已。”讓人神經興奮的咖啡和茶終究不能當水喝。並不是不可缺少的東西，又有什麽第二次的機會呢。更何況你說你早已不愛喝水。

劉允看著王沐把玩著那個戒指，聽到他說的話。感到一絲同情。對於蘇哲和自己也許早已沒有了第二次機會了。可是，劉允不相信。不自己爭取就說放棄，不是他做的事。

“你可以下班了，王沐。”劉允說道。

王沐起身，拿起旁邊的包。準備離開。

“孫宇凡這幾天估計還會來。”劉允看到王沐停下腳步，繼續說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嗎。一年不長不短。哪是幾句話就問候完的。”

王沐沒有回答，開門，然後下了樓。一級一級的臺階就像是點亮了回憶。這次回來也只有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又可以改變什麽呢。之前打電話給他過，他的生日也忍不住發信息給他。王沐在國外就像是倒不過來那個時差，還是會牽掛大洋彼岸的他。

只是他也深深的明白，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包括自己。

當他看到孫宇凡父親給自己錢讓自己出國時，自己也明白，所謂一腔感情並不是全部，更解決不了什麽問題。而這些感情甚至會阻擋孫宇凡的路。

他的順從，並是不順從了孫宇凡的父親，也不是順便了父母。只是順從了自己給孫宇凡的唯一能做的事，那個願望。

他也害怕，那樣的眼光和關註。父母告訴自己去國外重新開始。即使百般不願，他還是同意了。他不是用感情換來未來，也不是用錢換來未來。而是用最純粹的自己換來未來。

最純粹的自己。早已不見了吧。王沐深深地皺起眉，閉上眼睛。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現。即使自己被傷害了。可是他清楚，他和所有人在一年前都傷害了孫宇凡。

從交往的時候，尹子笙把自己“請”過去。他開始害怕，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單純的戀愛還要承受這樣的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那樣的話。“幫你把孫宇凡騙過來”。王沐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

晚風狠狠的刮過臉頰，像是提醒著自己的往事。以愛的名義傷害了他。

劉允關上最後一盞燈，下樓準備離開時，卻看到了坐在樓梯口的王沐。通風口處最冷，灌風進來，寒風刺骨。

“想清楚了？”劉允走到樓梯口低頭看向他。

王沐沒有說話。劉允看向遠處，霓虹燈閃爍，不會有人註意到這個律師事務所，但也有很多看向這裏。就像很多人活著沒心沒肺，很多人卻活的十分累。

“明天想也可以，還有很多事，你沒有看到。”劉允說完，走向自己的車。

來到蘇哲家樓底下。劉允上樓。禮貌性的敲了敲門。

蘇哲開門後，見到是劉允沒有驚訝，而是讓他進來後，給他倒了一杯水。劉允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向蘇哲。

“最近看你好像很忙，今天怎麽會過來。”蘇哲也坐下來，看向劉允。

“給你帶了炒栗子。路過的時候買的，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很喜歡吃這個。”劉允從包裏拿出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蘇哲笑了笑，看著那個還冒著熱氣的炒栗子。高中的時候劉允，喜歡給自己帶這個。然後自己吃完後，劉允總是學著自己的口氣，說把宿舍弄得多亂多亂。

而自己確實很久沒有吃炒栗子了。可也習慣不吃炒栗子了。

“不吃嗎？”劉允見蘇哲只是搖了搖頭，垂下眼眸。

“最近我找了一個助手，是個留學生。”劉允看著那杯水，澄澈見底。

“是嗎？你也確實需要一個，不然總是工作到很晚。”蘇哲並沒有在意。

“可是你知道，他的眼睛很像一個人。”劉允眼含笑意的看向蘇哲。

蘇哲先是看向劉允，像是等他的下文。見劉允只是看著自己沒有說話。蘇哲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很像一個人——”，這句話自己很熟悉。不止一人跟自己說過。

“蘇老師，其實仔細看你的眼睛，跟他的前男友很像呢。”

“你這雙眼睛，和王沐的真像，都是一樣的惹人憐惜。”

“難道是因為我的眼睛像王沐？”

“因為太像，所以你孫宇凡就情不自禁了嗎？”

怔怔的看向劉允，蘇哲沒有說話。他不相信會是他想的那樣。有的人回來了嗎？

“明天來看看嗎，在我下班的時候。”劉允看著蘇哲陷入回憶的樣子，更加篤定了內心的想法。一切都是那麽的巧合，又是那麽的不巧。

“只是相像而已，沒有必要去看一下。”蘇哲尷尬的喝了給劉允倒的水。

“也是，相像的人那麽多。人在某些時刻也是很相像的。”劉允說完，拿起自己的包離開了蘇哲的家。

留下蘇哲在沙發上，想著劉允的話。孫宇凡早已清楚的告訴自己，不是因為王沐，絕對不是因為王沐。可是一旦王沐出現。這就像被相像的那個人終究是第二個出現的一樣，讓人心動搖。

人在某些時刻也是相像的。就像一開始接觸孫宇凡，總是會讓他想起高中時的劉允。

蘇哲搖了搖頭。這些混亂的思緒就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

而在家裏的孫宇凡，何嘗不是被混亂的思緒纏繞著，難以入眠。有些人的出現，是那麽有殺傷力。

第二天，在孫宇凡一如既往的在劉允工作室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調整好的狀態，已經足夠面對王沐。可是還是會忍不住看向王沐淡定而又疏遠的樣子。

“孫少爺，你走神了。”劉允敲敲桌子，說道：“我們這你也很熟悉了，怎麽還有什麽地方能吸引住你呢。”

“沒什麽。”孫宇凡想要拿起杯子喝水掩飾尷尬，卻發現杯子裏已經沒有水。

“王沐，給孫宇凡到杯喝的。你應該知道他喜歡喝什麽。”劉允看向王沐，示意他過來。

王沐聞言，遲疑了一秒。但表面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化。他徑直走向孫宇凡的位子，拿走他的杯子。

就在王沐彎腰的一瞬間，脖子上的戒指順應滑下。幾乎晃了孫宇凡的眼睛。王沐意識到孫宇凡看到自己的戒指。默默的收回了回去。

孫宇凡清楚的看到那枚戒指，甚至不用看裏面是否有刻字。都能認出來那枚戒指。那是他送給他的。他又怎麽會認不得。

“孫少爺，你的律師不在，你怎麽就集中不了註意力呢。還是你又需要我給你們騰個空間出來？”

劉允不等孫宇凡回答便起身向門口走去。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時間了。

聽到孫宇凡的腳步走向王沐。劉允打開了門。

蘇哲在走廊的另一頭，正向這裏走來。劉允保持著半關門的姿勢看著他過來。

“你還留著這個戒指？”孫宇凡的聲音像是有些不同尋常。

“只是留著而已。”王沐淡然的回答道。

“既然離開，為什麽還要留著？”

蘇哲走到門口，可是見到劉允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進去。

蘇哲正想問為什麽。卻聽到門內的聲音。

“王沐！你倒是說話啊。”王沐這個名字直直的穿過蘇哲的記憶。

“當初離開，為什麽還要回來？”

蘇哲在原地，透過門縫看向裏面兩人的身影。孫宇凡的手在王沐的肩膀上，似乎有些激動的說著。

他看向那雙無奈的望著孫宇凡的眼睛，忽然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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