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了各色燈光的舞池裏搖晃著許許多多的人，他們的臉上洋溢著不屬於他們的笑容，而是一個被麻痹後盡情釋放自己的快意。很久沒有來這裏了，上一次來，還是來救楚文樂的。

潘越和單秋澤坐在一個角落的寬大的沙發上，潘越一杯一杯地喝著酒，單秋澤靠在沙發上垂眸想事情，他的手上隨意地拿著一個酒杯，一口一口地抿著酒。酒精的刺激味道順著鼻腔一直蔓延到喉嚨，潘越覺得腦子有些昏昏沈沈的。

“阿耽，你說，我哪點比不上那個韓磊？”潘越自言自語地說著，他仰頭又是一大口，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順著凸出的喉結流了下來，沾濕他胸口的衣服。這樣的動作在gay吧裏無疑是一個魅惑感十足的戲碼，一個穿著緊身黑色衣服的男人走了過來，這樣的衣服將他的腰身襯托地十分纖細，他的嘴角噙著笑意。

“以前沒有看過你們啊。”男人坐在潘越的身邊，手臂有意無意地碰到了潘越的手。潘越一下子把酒杯放在了桌上，他十分真誠地看著那個男人問道：“我沒有魅力嗎？”男人一楞，隨即他又笑著湊近了潘越，一只手撫上了潘越的臉。

“怎麽會沒有魅力呢，我很喜歡你。”男人整個身子都依附在潘越的身上，濃郁的香水味讓潘越皺起了眉，他不耐煩地想打開男人不安分的手，卻被搶先握住，放在了男人的胯間：“你看，都硬了……”他的聲音變得十分甜膩，帶有嗔怪的口吻，好像這是潘越的錯一樣。

潘越看了一眼始終沒有說話的單秋澤，他一邊拉開了自己的手，一邊走到了單秋澤面前。“不瞞你說，其實我喜歡他。”潘越的嘴角有一絲笑意，在若隱若現的燈光中顯得十分誘惑，他橫跨坐在單秋澤的腿上，一只手摟住了單秋澤的脖子。

潘越的動作顯然讓男人十分驚訝，潘越雖坐在單秋澤的身上，但他仍然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男人：“他嫌我沒有魅力，和別的男人接吻了，真是有夠討厭的。”單秋澤打了個寒顫，雖然他不排除潘越這樣的行為，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單秋澤實在不想和怨婦一樣的潘越做出什麽逾越的事情。畢竟那天看到了那樣的楚文樂，他一直郁悶到了現在。

“餵，你夠了。”單秋澤扣住了潘越的下巴，把潘越的臉扭了過來，迫使他看著自己。“其實你還是很在乎我的，連我跟別的男人說話都吃醋，呵呵。”潘越朝著單秋澤詭異地笑著，身後的男人一副不能理解的氣憤樣子離開了，留下更加郁悶的單秋澤和竊笑的潘越。

“可以下去了。”單秋澤善意地提醒了一下潘越，潘越卻直接靠在了單秋澤身上，像是個樹袋熊一樣。“唔，阿耽，你說我該怎麽辦……”潘越的聲音悶悶的，顯然他已經醉了，這是單秋澤最煩的事情，每次潘越一有醉意，就開始嘮叨個不停，自己是深受其害。

“別玩過頭了。”單秋澤僵硬地撫了撫潘越的背，“我知道，我很清醒。”潘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單秋澤。“可是這麽多年，你就真的對我沒興趣？”

“……”

經過這一鬧，兩人也沒了喝酒的興致，從前一起來這裏，每次都是各走各的，畢竟找到了約炮對象，當然就自己去享受了。可是今天兩人都沒有這樣的興致，有了心愛的人，當然要安下心來了。

“媽的，唧唧歪歪，讓你去就去！哪來這麽多話！”潘越和單秋澤走過一個包廂，這樣的聲音兩人並不是沒有聽過，本想這麽走過去，誰知道打開的門內出來一個人——林晨。

他彎著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他的嘴角被打得已經出血，眼角已經被打青，血跡斑斑的衣服上一片狼藉，不知道他的身上還有多少傷。他跑出門，一個踉蹌，恰好被一個扶住。溫暖的大手握住林晨的手，林晨連說謝的力氣沒有，他的雙腿癱軟無力，卻不想再依靠任何人，沒錯，任何人。

“敢跑，她媽的不想活了？”面孔猙獰的男人剛想伸手拽回林晨，被單秋澤攥住了手腕。“啊——疼死了！你她媽算什麽東西？”單秋澤看了一眼面露怒色的潘越，他知道潘越在想什麽，只是他騰不開手，只好自己動手了。

“怎麽回事？”潘越扶住林晨的肩膀，將林晨靠在自己的胸口。“呵，你問我怎麽回事？應該問問這個臭小子吧。”男人啐了一口口水，“這小子他爸欠錢，讓這小子賣身來還債。現在這小子不願意和別的男人上床，媽的，之前不還說的好好的——”單秋澤一直盯著潘越，潘越的臉變得十分陰沈，他看著懷中的林晨十分虛弱得閉著眼睛，又小心地查看著他的傷勢。良久，潘越問道：“欠了多少？”

聽到這句話，昏昏沈沈的林晨立刻睜開了眼睛，他偏過頭去：“不用你管，潘越，我們早就結束了，你用不著幫我。”不顧林晨的掙紮，潘越索性把林晨橫抱了起來。他微抿著嘴唇，示意單秋澤解決一下這裏的事情。

算了，認命了。單秋澤早就有了這樣的覺悟，從一開始就有了。

“行了潘越，你把我放下來……”開車到了潘越家門口，潘越很自然地把林晨抱了出來，只是林晨真的很不想潘越這麽做。他的腿不停得抖動著，潘越十分不滿地將他放了下來，沒有站穩的林晨扶住了身旁的車子。

“林晨，你不覺得，你該給我一個解釋嗎？”潘越兩手插在口袋裏，也靠在了自己的車子上。潘越看著林晨，他仍是一頭烏黑的頭發，疲憊的眼神始終不敢看向自己。他的衣服上沾滿了血漬，雙腿顫抖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來。他臉上倔強的神情和某事某刻的一模一樣，只是讓潘越更加在意的，是他耳朵上那枚耳釘。

他還沒有拿下來。

林晨苦笑著，他不敢看向這樣的潘越，太讓人想依靠了。可是他不能，真的不能。當初他和潘越在一起只是因為他喜歡他，潘越很會照顧人，也很體貼。可是在他們交往快一年的時候，父親欠了太多的錢，而作為大學生的他沒有什麽長處，只能靠出賣自己的身體。

他不想連累潘越，唯有從潘越最信任的人那裏下手，潘越才可能對自己徹底失望。他去找了潘越經常提及的好友單秋澤，他知道潘越一直尾隨他們，他也知道他心裏有多難受，而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他愛潘越，不帶有任何目的性，可是，最終還是將這樣的愛葬送在了自己手上。

他沒有告訴單秋澤他的名字，而利用這一點，他輕而易舉地激怒了潘越，他打了自己，那一巴掌像是在淩遲自己的心。而真正結束的那一刻，他的淚像是決堤一般地不斷湧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潘越看著林晨為難的樣子，所有的事情大概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如果他能選擇深究事情的緣由，如果他能再理智再執著一點，那結局會不會改變呢。只是，他不想改變他愛著寧林這樣的事實。

“聽著，林晨。”潘越把手搭在了林晨的肩上，“今天的事情，換作是誰我都會幫，我不可能放著自己的朋友不聞不問。”林晨怔怔地看著地面，腦海中只閃現著潘越強調的“朋友”兩個字。耳垂上的耳釘顯得有些沈重，拉扯著他內心最深處的不舍，潘越，你總是這樣。

“很疼，潘越。”林晨皺著眉，痛苦得閉著眼睛。潘越楞在原地，這樣的話，寧林也曾經說過，那天被父親狠狠地打了一頓，他扶著他的時候，寧林也說過。那個時候，即使痛著，看也幸福著。

“去我家吧。”林晨趴在了潘越的背上，點了點頭。

來到了很久很久沒有來過的地方，林晨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沙發面前坐了下來，直直地倒在了沙發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沙發上是清新的洗衣粉味道，應該剛洗過不久。

潘越翻墻倒櫃了一番，拿出了一個藥箱，裏面放著各種各樣的藥，十分的齊全。這些都是寧林住在這裏時用到的藥品，總是受傷生病的寧林，很讓潘越心疼。林晨仍然保持著躺在沙發上的姿勢，他的手腕遮住眼睛，任潘越幫他處理傷口。

“你去換件我的衣服，褲子也要脫了，不然不好處理。”潘越毫無避諱地說著，林晨輕笑著說：“你就好人做到底，幫我吧，我真的，很累。”林晨的胸口起伏地很厲害，潘越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這樣安靜的林晨。

可是最後林晨還是自己去換了衣服，他知道，潘越現在有愛的人，他執著著為最愛的人做好每一件事情，曾經他也是這樣對自己。

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潘越立刻趕到學校把自己接了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能塗的的藥一並塗在了林晨受傷的地方。那個時候潘越很小心，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林晨用袖子幫他擦著，卻被潘越躲了過去。

“別動，弄疼你了怎麽辦。”那時候林晨的鼻子有些發酸，他只覺得很幸福，他倒寧願自己天天受傷，那麽潘越是不是每次都會這麽緊張，這麽小心地為自己處理著傷口。

穿著寬大的衛衣，林晨還是有些吃力地走了出來，他坐在了沙發上。潘越還是小心地幫他擦著藥，還是潘越打開打破了沈默。

“就算你告訴單秋澤你的名字，他也不會記得你。”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猜不透感情色彩的話，林晨還以為潘越是在譏諷他，他笑道：“幸虧我沒有說，不然就更難說清楚。”潘越聞聲擡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我的意思是，阿耽他記不住人的名字。你能相信嗎，他和我認識一年才記住我。”不知道潘越有沒有領會剛剛林晨話中有話的意思。林晨的意思是，如果當初他告訴了單秋澤他的名字，而單秋澤卻說不認識這個人，那麽潘越和單秋澤會陷入更深的誤會當中。

“喔，這樣啊。”林晨彎著膝蓋，潘越湊過來幫林晨處理著膝蓋上的傷口。潘越和林晨的距離很近，兩人的呼吸聲彼此都能感受得到。這一次，潘越的頭上沒有冒出密密的汗珠，興許是冬天的緣故吧，還是因為，他不像以前那麽專註了。

林晨伸出手，撚著袖子，靠近了潘越。

而這時，門被輕輕地推開。開門的人，是寧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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