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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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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禦門界人是一個很不平庸的陰陽師,他也知道自己不平庸。他知道,“出類拔萃”這個詞就是為他而生的,他是有望追上先祖聲譽的存在。

所以才會被委以重任。

火之國是如今最強的國家,火之國的大名是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為他服務的人自然也要是最強的。

話雖如此,但到了國都之後,就任於積灰的陰陽寮中,終日不過耗些茶點和書報,漸漸地,土禦門界人便收起了心裏的那腔雄心壯志,安靜地等待起時機來。

其實他也明白,自己的“蟄伏”不過是一種掩飾,掩飾已經消磨了的心志。

但平心而論,任誰都受不了他現在的生活,他對後宮女子的差遣也厭煩至極。

我真地不想管你們能不能一次就中,更控制不了你們生男還是生女,大名的寵愛這種事不是我寫咒作法就能控制的,再說了我是大名的部下不是你們的為什麽我要為了你們操控大名……

漸漸地,無奈的土禦門界人就和有著相似遭遇的火之寺住持地陸的關系好了起來,然後他也從這個前守護忍十二士口中了解到了從前他不曾了解也不屑了解的“忍者”這個職業。

在地陸的口中,忍者有一個確切的形象,就是猿飛阿斯瑪的形象。

猿飛阿斯瑪也是前守護忍十二士之一,是現任火之國忍者村木葉村村長猿飛日斬的兒子。在地陸口中,猿飛阿斯瑪是一個非常可靠的人,正直又隨和,就像木葉村給人的形象一樣。

雖然擁有著強大的力量,但因為其平和的對外態度,總叫人心生親近,而不是恐懼。

土禦門界人對地陸讚不絕口的這個人很有興趣,在和地陸閑聊的時候,他還說過,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或許會去一趟木葉村,見見忍者,了解一下忍者的生活。

地陸對他的想法抱有很大的支持。

又漸漸地,宮裏找他討要大名寵愛的女人越來越多了。土禦門界人知道這是因為那個“玉子小姐”的緣故,只是他一直有句話藏在心裏沒說,他以後也不打算說。

——你們想要大名的寵愛,不去大名身上使功夫,卻來求我,難道我長得很像大名嗎?

到了最後,處理了幾個墮落為般若的女人之後,來找他想辦法奪取寵愛的女人越來越少了。

他們已經不想奪取大名的寵愛了,他們想要奪取櫻井玉子的性命。

土禦門界人還是那三個字——辦不到。

那些女人,哪怕是原本坐在大名身邊的女人也沒法子,畢竟他說到底還是大名的部下,不是他們的。沒了大名的寵愛,他們就使喚不了他,連召見都沒資格。

按照現在的情況,有資格的就一個人,不過那個人估計是沒什麽事需要用上他的,所以他樂得清閑。從這一點上看,土禦門界人還要感謝櫻井玉子才是。

不過很快他就不感謝她了,他恨她。

土禦門界人恨櫻井玉子不把他當人看。經常有人不把他當人看,但那是尊貴的說法,他們在看著他的時候是敬畏的,不像櫻井玉子的眼神,視他如無物,好像兩個人是存在於不同的物質維度中的。

土禦門界人恨櫻井玉子拿他當雜耍的。許多人也曾請求他大顯神通來證明自己的本事,但他們在看到之後都會驚嘆,繼而佩服尊敬,不像櫻井玉子,連百鬼夜行都只能叫她困倦。

土禦門界人恨櫻井玉子不知民間疾苦。她的一盒胭脂就要耗費大量正值青春的處女摘采最鮮艷的月季,添了多少名貴的香料用何等華麗的盒子精心裝起來送到她面前,結果她看也不看,手指往膏面上一抹就塗在了他嶄新的狩衣上,笑得天真又狡黠。

雪白的狩衣上一抹刺眼的鮮紅,亮得要命。

可真是要了命了。

往昔那個在他眼中還有幾分英明神武的羽麻今仁已經成了一個瘋子,窮途末路的瘋子。他愛櫻井玉子,渴望占有櫻井玉子的路已經到了頭,再往前走已經沒了路,他就用人命連填一條路。他是大名,他手下有許多人的性命可以用來鋪路的。

土禦門界人不想成為一塊泥磚,他怎麽也不該淪落到那個地步,所以他躲了起來。

離開火之國前,土禦門界人最後見了地陸一次。

那是一次很失敗的會面。

他在這次會面裏義憤填膺地譴責了櫻井玉子這個人有多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說到激動之處土禦門界人眼圈發紅,連自己都要相信了。

“……那都是血汗熬出來的啊!那個少女就是妖魔!”

他發表了一大通悲天憫人的宣言,坐在蒲團上的地陸一直敲著木魚,自始至終沒有接話。

在那單調枯燥又永不停歇的木魚聲中,土禦門界人突然間懂了,好似覺能一瞬的頓悟。他自個兒把自個兒的遮羞布給扯了個幹凈。他以為自己能糊弄過去,地陸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他們是忘年之交,他最想糊弄的人就是他,結果適得其反,只有地陸一個人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的木魚聲是為了他敲響的,地陸是在可憐他,安慰他,勸告他。

土禦門界人這才明白,資質好並不能代表一切,他終究是趕不上先祖的,或許還要為一門蒙羞。

他沒有足夠強大的內心來直面自己的軟弱與卑劣,所以這場早已失敗的騙局還要繼續下去。

“我家裏的長兄,土禦門安人,是有大神通的,且心性堅定,不拘世俗,這事只能請他來做……以後若有機會,在下再與住持一並飲茶,暢談風月。”

好了,該演的戲都演完了,他這個拙劣的演員也該退場了,之後任憑洪水滔天,終究是與他無關了。

陰陽師是協和陰陽兩界的職業,妖魔都是自人心中產生的,所以歸根到底還是協和人心。

他如今心如鬼域,百鬼隨行,又怎麽能再做一個陰陽師?

這下可就好玩了。

要是櫻井玉子知道,她肯定會覺得很好玩的。

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土禦門安人書房裏已經有了一個形容枯槁的弟弟,還有一個卷軸,都是為了殺她的。

要叫她悄無聲息地死,自然而然地死。就像一個牙齒都掉光了的老人,無論什麽時候死,人們都是不奇怪的。或許今天,或許明天,死亡已經成了一個即將貼上去的標簽,很不需要去驚訝,也沒有辦法更改。

土禦門安人有大神通,這不是土禦門界人的誇大之詞。他確實有大神通,只是這神通點亮的技能有些偏了,不是一個正經的安倍晴明後裔該有的,倒像是蘆屋道滿的用蝙蝠和老鼠血胡亂鼓搗出來的家夥。

這樣一個家夥,就像藏在深巷子裏的武器,你是不可能通過味道嗅出來的,只能通過特殊的門路。

三代目火影知道這個門路,是因為他的地位,還有他活得夠久了。土禦門界人知道這個門路,是因為這門路就開在他家裏,挪也挪不走的。

土禦門安人望著自己面容憔悴的親弟弟,形狀優美的唇微微彎起,極其優雅地,“我說過的,你總有一天會來找我。”

找他做什麽呢?

害人。

他說過的。

土禦門界人挺想在這個從小就看不順眼的長兄面前保留最後一份風度,他試圖勾起嘴角,但是臉部肌肉顫抖了幾下,最後無力地垂下,嘴角往下撇著,透出幾分愚昧的刻薄冷漠來。

土禦門安人就有些疑惑了。疑惑了,他也不急著問,早晚會知道的事,土禦門安人都不急著問,這叫氣度。臉色是等閑不能變的,變了就輸了,低賤了。

此刻的土禦門安人心裏很是暢快,誰也不能指責他的情緒是不厚道的,雖然是落井下石,但是對象既然是土禦門界人,那麽就是順理成章的,聽起來沒那麽過分。

土禦門安人很有閑心想要在此時好好損一損土禦門界人的儀態,但是熟知他性格的土禦門界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自顧自地把要求說了出來。

這回土禦門安人是真地驚訝了。

土禦門安人下意識地瞥了眼書架上剛擺上不久的卷軸,又悄悄收回視線,望著窗外的竹林,悠然問道:“櫻井玉子?一個女人?”

土禦門界人知道土禦門安人在驚訝什麽,他對土禦門安人話語中那不加掩飾的嘲諷憤怒無比,卻無能為力。

他的憤怒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這是他咎由自取的,所以被人嘲笑也是他活該,哪怕這個人是土禦門安人。

日頭漸漸落下了,書房裏的話語聲也不知不覺間消失。最後,土禦門安人將澄澈的酒液緩緩送到唇邊,濕潤的雙唇在此時還是個笑模樣。

他說:“我會考慮的。”

至於考慮什麽,這就不是土禦門界人可以知道的話題了。

事情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土禦門安人不在乎取一個人的性命,他只想等一等。

或許……還有更多有關“玉子小姐”的卷軸會送到他的案頭?

山中日月長,土禦門安人想,這件事很值得他等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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