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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見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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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頭是真不喜歡這大高個兒,瞧著很靠不住,嘴裏不幹不凈的。“你別老當著香娃子罵人,還有,你剛才說你叫什麽來著?”

“卞鶴軒,一點一下那個卞,仙鶴的鶴,車幹軒。”卞總習慣性地伸手摸兜兒,艹,沒帶名片。

孟老頭閉眼想了一下:“嗯,名字不錯,像個有文化的。什麽學歷?”

頭疼,卞鶴軒最怕問這個。先是打啵兒被抓了個現場,然後嫌棄自己住小胡同,再看不上這紋胳膊,現在終於問到了送命題。

總不能說,自己學歷還沒劉香高吧?人家好歹快畢業了,自己剛讀一年就漂亮轉身了。

“我大專畢業,成績也就一般,但您放心我養他真不成問題,他都不用工作,我養著。”卞鶴軒對黃瓜絲發誓,撒謊從不臉紅。

“誰用你養著?孩子自己有工作,你一汽車美容能掙多少!”不是看不起這份職業,孟老頭是真討厭這卞鶴軒,怎麽都覺得他不著調,“你這個姓吧,嘖,也不著調。人家都能叫個大張小劉的,你能叫啥?”

所以人家都叫我卞總啊。卞鶴軒心裏想著,嘴上接著演慫:“我也特煩,但我媽就姓這個。您往後想叫我什麽就叫什麽,叫我大軒子就行。”

大軒子?孟老頭咂摸著這仨字:“聽你口音也是皇城根兒腳下長大的人,做人得有良心,欺負傻子,天打雷劈!”

“是是是,我真不舍得欺負他,我拿他當小孩兒疼。”卞鶴軒看著孟家父子的臉色,笑問:“現在您能說了不?香香那前男友到底怎麽了?我就是純氣不過,沒別的意思。”

“都別聊了,面條出鍋趁熱吃,不然該坨了。”孟雅竹端著剛過完涼水的面條,劉香捧著一盤紅燒帶魚。客廳小,卞鶴軒起身讓地方,幫著擺盤擺碗,最後才坐。

孟雅竹對這個陌生男人也很排斥。可沒有辦法,自己傻弟弟是真喜歡,切菜時候嘴就沒停過,一會兒來一句我大哥好看,一會兒來一句我大哥疼我,我大哥我大哥的,誇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沒想香香今天回來,準備得不周啊。”孟雅竹給撈面條,是老北京炸醬鹵,“吃的習慣嗎?”

“習慣,習慣,我宣武長大的。”卞鶴軒開始獻寶,考慮到孟雅竹比自己大,張嘴就認親戚:“姐,我是一好人,真的。”

“誰是你姐啊?”孟雅竹眉頭一皺,覺得這人臉皮忒厚。

“我大哥,我大哥特別好,他是好人。”劉香好半天沒說上話了,心裏急得不行,倆人擠著一張凳子似的,臉紅撲撲,“給,大哥你吃帶魚吧,小竹姐給我做的,好吃。”

孟老頭不動筷子,卞鶴軒哪兒敢動,可沒想到劉香看不明白,第一筷子就把帶魚夾他碗裏了。

歇菜,有時候這人心眼太實在也容易壞事。卞總眼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拉上來的好感度,又被小傻子這一筷子戳回了原點。

“你先吃,哥一會兒再吃。”帶魚又夾到劉香小碗裏,“哥不餓,聽話。”

“大哥你吃,你腿不好。”劉香含著筷子頭,含情脈脈看大哥,看完大哥又看別人,“孟伯伯,我大哥腿剛好,他說話算數,我倆……今天定下來了,我跟他成家。”

卞鶴軒趕緊點頭微笑,要是真有狗尾巴這時候都他媽甩成螺旋槳了。

孟老頭內心一片蒼涼,說是恨鐵不成鋼吧,也不對。香娃子就不是一塊鐵,不能拿鋼的標準要求他。小時候別提多乖,吃那麽些藥從不讓燕子操心,比孟陽好帶得多。可他那種乖,不是一個正常乖法。

太乖了,乖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孩子不對勁兒。直到十一、二歲才有好轉,慢慢把文化課補上。再後來燕子過世,香娃子去醫院工作,就沒讓人操過什麽心。本以為能一輩子順順當當過下去了,幾年前一個早上,這傻孩子領回來一個男人,也是臉紅撲撲給人家夾菜。

先不說香娃子懂不懂搞對象,單單是喜歡男人對老孟家就如同晴天霹靂。男人和男人,那不是同性戀嘛!

燕子的兒子是同性戀,孟老頭花了大半年才勉強接受,勸也勸過,實在勸不動。沒想走了一個,又來一個,看著還不如上一個呢。孟老頭心裏有火氣,就差嚷一嗓門,劉香他一個傻孩子,你們這些腦子好使的、有車有房的找他幹什麽?他能懂什麽?能不能找條件差不多的去?

“吃吧,都吃吧,一塊帶魚還能多金貴。”孟老頭心疼孩子,不想掃興。

卞鶴軒這才敢動筷子,小聲兒扒拉自己碗裏的面條,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再多話了。他精,他賊精,老孟家仨人都未必精過他一個,也能猜著人家怎麽想。

不搭理自己就不搭理唄,有句話叫什麽來著,日久見人心。他也想叫老孟家知道知道,別看他紋身、罵臟話、紮小辮兒,還不正經,他真是來成家的。

吃完這頓面條,卞鶴軒給孟家留下手機號碼,保證劉香有事能隨叫隨到。又幫孟雅竹刷了碗,死皮賴臉認了個幹姐姐,這才跟著小傻子上樓。

進了兔子窩卞鶴軒整個人都放松了,拿手機找顧異。劉香看大哥打電話,就知道又要談工作了,自己不打擾,端一小盤生菜葉去找天蓬。

這王八是認人,屋門一開就自己出來了,費勁吧啦地往小傻子腳邊爬。卞鶴軒看劉香蹲著餵王八特好笑,像餵小狗似的,招人疼。

“餵,軒哥啊,你哪兒呢?”顧老板也以為軒哥回家了,“晚上還吃不吃了?”

“不吃了,老子都吃完面條了。我最近先不回去,跟香香住,你們有事兒來他家找我吧,位置我給你微信定位。”卞鶴軒接著電話,溜達回屋,開始翻大衣櫃。

衣櫃得換,什麽都得管管。

“什麽?你住哪兒了?”顧異以為軒哥說夢話了。

“住劉香家,我怕他跟我回去不習慣。人家有房,比我家小左聰明多了,一拆遷大幾百萬拿手裏,看不出來吧?我媳婦兒特有錢,我這是入贅。”翻完了大衣櫃,卞鶴軒開始翻底下抽屜,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就連鞋碼都掃了一遍。

先從清點傻子的家當開始,有多少衣服,多少鞋,多少背心和小褲衩兒,卞鶴軒像條抽風的緝毒犬,逐一摸清滲透。

“牛逼,軒哥你牛逼,兄弟不服墻都得服你。我這兒剛給小左要完賬,這家人……那一通哭罵,鬧得跟小左逼他們還高利貸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左喪盡天良了。”

“我艹,你扛得住嗎?”

“沒問題,咱倆什麽人沒見過,還怕這個?”顧異辦事穩紮穩打,卞鶴軒有點兒劍走偏鋒,喜歡幹那種風險大收益大的,“一想起來他們怎麽逼小左拿錢我就渾身來勁,哭成叫花子我都無動於衷。”

“那就行,扛不住老子真安排專業的來。”卞鶴軒清點完畢,又鎖定書櫃。謔,滿滿當當全是DVD,估計全是賺人眼淚的苦情電影。

顧老板很警醒,知道軒哥打電話肯定有套路:“軒哥,你大晚上不會就顯擺劉香有拆遷款吧?先說好啊,那串串香我剛關張,我得照顧小左。”

“不是,你把老子當什麽人了,開串串香有癮啊?”卞鶴軒摸了一把玻璃門,沒有灰,開始摸書桌,“你餐廳有沒有別克啊比亞迪什麽的,有的話借哥們兒一輛唄,我拿公司的奧迪和你換。”

“幹嘛?”

“香香也不知道跟誰那兒聽的,非說我搞汽車美容,他家老街坊不待見我,我就想借你餐廳的車用用,不然人家本來就當我是狗王八呢,我再走一裝逼路線,這媳婦兒不就娶不著了嘛。”

“……成吧,先說好了啊,要好的。”顧異知道做企業難,上頭有要求,奧迪A6就是最高配置了,心說你就給我添堵吧,我這媳婦兒還八字沒一撇呢,你都住人家裏去了,顯擺什麽啊!

搞定了車,卞鶴軒又給唐萱打了通電話,除了安排工作,再來就是弄一DVD機。現在都用電腦了,DVD機不好找。最後囑咐許明和顧異聯系,後天一早去換車,大功告成,入贅落戶。

剛掛手機,小傻子就進屋了,手裏捧著個小王八,拖鞋踩一地水。

“大哥,我小龜該睡覺了。”劉香說。這時卞鶴軒才發現書桌下有個玻璃水缸,非常大,墊著小石頭,養著小水草。

“這小王八不冬眠啊?”卞鶴軒問。

“不是王八,是小龜,它冬眠,但它醒得早。”劉香把天蓬放進去,往龜殼上潑水,“我媽說天蓬是那個,長壽龜,養好了,能陪我一輩子。”

長壽龜?卞鶴軒也蹲下了,拿手試試水溫。他沒養過活物,連魚都沒養過。再仔細看看,還真不是普通巴西龜。

“就你這小樣兒還長壽龜吶?挺貴的吧?”卞鶴軒手欠,扒拉前小爪覺得挺好玩兒的。再玩兒一下,差點咬著手指頭。

“嘖,這小王八蛋屬狗的吧?”還好縮手快,卞總郁悶。

“天蓬咬人,和你熟了,就不咬了。”劉香蹲著給大哥吹手指頭,“呼,呼,疼了啊?大哥怕疼。”

“不疼,誒,你把手伸出來。”卞鶴軒握著巨漂亮的手問,“你家指甲刀在哪兒呢?”

“在我書桌裏,大哥你用啊?”劉香站起來拿,翻一翻就找到了,倆人蹲在10平的小屋裏,借臺燈的光。

卞鶴軒有種時光倒回的錯覺。自己和顧異曬得肩頭發亮,小左幹不了體力活,白成米糕色。逼仄的地下室,地板特潮,仨人擠一張床,卞鶴軒一把摟一個。左邊是小左抱著自己哭說想家,右邊是顧異後背磕了大片淤血。結果轉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他還是住回小屋了。

“大哥你笑什麽?”劉香聽話地伸手指頭,不舍得眨眼,以前只有媽給自己剪過指甲啊,“大哥別給我剪的,太禿了啊,我該疼了。”

“離禿遠著呢,別動。”卞鶴軒心花又怒放,連指甲都必須自己管,“以後不準自己瞎剪,狗啃得似的,哥給你剪。”

劉香歪頭回憶:“狗沒啃我。”

“嗯,狗沒啃,老子啃的。”剪完還拿指甲刀上的矬子給磨了磨,卞總很滿意,“這樣好看了吧?”

“好看啦。”劉香是腦子慢,嘴快,連看都沒看呢就誇,突然又說,“大哥,咱倆去媽屋吧,我想給你看照片。”

卞鶴軒怕一開門有狗頭鍘:“算了吧,明天再去。”

“不行啊,咱倆今天成家,得和媽說一聲。媽有照片,我倆照的呢。”劉香執意要去,卞鶴軒沒辦法,跟著站起來。一站起來倆人都傻眼,像連根生的樹,誰也離不開誰。

“大哥,我腿麻。”劉香委屈,“我走不了了。”

卞鶴軒也委屈:“別動,哥也腿麻,你再動哥就倒了。緩緩咱倆再走啊。”

主臥比次臥大一倍,收拾得幹幹凈凈,床鋪、電視、衣櫃、書桌一應俱全,還有個縫紉機。縫紉機旁邊是陽臺門,養著幾盆君子蘭。卞鶴軒動動鼻子,屋裏點過線香。

“媽,我回來啦,這是我大哥。我倆好了,我要成家了。”劉香對著沙發笑,沙發靠背上擺著一張合影。

卞鶴軒算到遲早有這麽一天,拉著劉香的手,動了動嘴唇:“您好,我是一好人。”

劉香覺得大哥特別逗,倆人手拉手,和媽乖乖地匯報情況:“我大哥腿剛好,他有工作,我也工作,我倆可以過日子。還有,媽,我智力83了,醫生說,我不是智障。”

說著,小屋裏劃拉一聲,像是水缸裏的石頭被扒倒了,劉香把卞鶴軒拉到沙發上:“大哥坐,我去看看,馬上回來啊。”這是自己家裏,劉香覺得自己是主人,大哥得聽自己的,很拿派頭。

“你去吧,哥坐這兒等你。”卞鶴軒把相片拿近了看,裏面的小傻子估計十五、六吧,旁邊的女人梳著大麻花辮,心形臉,額頭有美人尖,眼睛和兒子非常像。

笑起來,也特別亮,特別幹凈。

卞鶴軒有點兒緊張,這他媽算見家長了吧?特想抽煙。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第一回自己這印象分就不高,趕緊幹咳幾聲,清清嗓子。

“咳,那個……按照輩分,我該叫您一聲伯母吧?”卞鶴軒抓了抓頭,不知道怎麽做自我介紹,“我呢,叫卞鶴軒,比他大。在北京工作,也不是搞汽車美容的,自己有個公司。以前確實飄,您不喜歡我也沒錯,但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表現表現?反正……您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多賺錢吧,全給您兒子花了,他喜歡什麽買什麽,我養著他和那小王八。”

“您放心,劉香我放心尖兒上疼,我媽也喜歡他,家裏沒人給他氣受。孟伯說欺負傻子天打雷劈,我要對不起他,您也不用來虛的,直接劈了我。”

“智商測試我帶他做了,您放心吧,醫生說他這算治愈病例,不是智力低下。和普通人是比不了,還有點兒傻,但您知道邊緣智力吧?他這算康覆了,您就放心吧。”

“還有,您要是有空,就給我托個夢,告訴我那孫子到底是誰,我幫您教訓丫的。”

卞鶴軒是頭一回對故去之人起誓,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沒想幾個月之後劉香媽還沒托夢呢,那孫子真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香香媽:看在你誠懇的樣子上,今天板磚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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