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勁好像在生我的氣。

——《入睡的必要條件》

霍承司像昨天一樣, 早早過來，走進院子，剛好聽到秦勁在說, 他最大的優點是投胎。

霍承司站在門口, 遠遠看了會兒秦勁, 眸底盡是頹色。

他把視線轉向江眠, 看見她蹲坐在秦勁面前, 手裏拿著一個吹風機，正在癡迷地看著秦勁。

霍承司閉了閉眼睛，轉身離開。

一整天, 他都沒有出現。

戀綜錄制最後一天，節目組安排所有嘉賓在一起吃頓飯, 聯誼的同時，慶祝節目完美收官。

聚餐地點定在最年長的那組嘉賓院子裏，每組嘉賓準備兩道菜，所有嘉賓品嘗後打分。為了保證打分公平，規則是每組嘉賓互相不知道每道菜是誰提供的。

吳閔雨拿到任務卡，對著鏡頭照著念了一遍。

霍承司正在躺椅上假寐, 聞聲眼皮動了動。

吳閔雨看了他一眼，在鏡頭前裝裝樣子, 問他：“你有沒有想好的菜？”

霍承司閉著眼睛沒說話, 裝沒聽到。

吳閔雨在心裏“切”了聲, 自顧自說道：“你接著睡吧, 我去秦勁家裏摘些菜回來準備。”

她故意把“秦勁”兩個字咬得很重, 餘光觀察霍承司, 他還是沒半點反應。

好戲沒看成, 吳閔雨失望地拎著菜籃出門。

等她的聲音完全消失, 霍承司從躺椅上坐起來。

他散架似的坐著發了會兒呆，手撐膝蓋站起來，走到桌前撿起任務卡看了遍，回臥室換了件外套，拿起車鑰匙出門。

工作人員問他去哪裏，他跟沒聽見般，沈默著不說話。

霍承司坐進車裏，攝像跟著他一起坐進去，他也沒有吭聲。工作人員示意攝像跟緊，其他的，隨他去吧。

吳閔雨拎著菜籃回來，霍承司不在，她早已習慣他的不正常，用手機查了菜譜，準備自己開始做菜。

做好一道菜，正在做第二道菜時，霍承司拎著一個超大的購物袋回來。

吳閔雨驚訝：“你出去購物了？”

霍承司忽視她的存在，徑直走到冰箱前，從購物袋裏拿出幾瓶酸奶，放進冰箱。

最後一天錄制，吳閔雨爭取多一份鏡頭。她走過來，去拿酸奶，故意露出誇張的驚喜：“我喜歡這個牌子的老酸奶，很難找得到，你在哪兒買的？太厲害了吧。”

“別動。”霍承司終於開口，“不是給你的。”

吳閔雨臉上的笑容凝固，心裏已經罵到姓霍的祖宗十八代。

攝像：“……”

吳閔雨默默把酸奶放回冰箱。

霍承司抽出幾張消毒濕巾，把她剛才拿過的酸奶瓶擦了一遍。

攝像：“………”

吳閔雨顧不上鏡頭在照她，翻了個白眼。

霍承司拎著購物袋去廚房。

吳閔雨抱臂看著他，沒好氣地說：“我已經做好了一道菜，第二道菜正在做。不用您動手。”

第一道菜已經裝進了盤子裏，怕涼，吳閔雨用蓋子蓋著。第二道菜洗好，剛放進菜盆裏。

霍承司端著菜盆，把裏面的菜倒進了垃圾桶。

吳閔雨性格耿直，如果換一個人，即使攝像頭對著，她也能炸脾氣，但是這個人是霍承司，她得罪不起。霍承司一句話，就可以讓她的鏡頭全部剪沒，也可以斷送她的演藝生涯。

吳閔雨捏著鼻子說：“你為什麽把菜倒了？都是全新的。”

霍承司淡聲：“我要用盆。”

他把購物袋裏的東西全部拿出來，都是新鮮的食材，雖然看起來都很精致，但也基本全是普通的菜品，豆腐面筋海帶絲魚丸蝦滑……

吳閔雨判斷道：“你要做火鍋？”

霍承司再次閉上了嘴巴。

吳閔雨耐著性子，說：“用我打下手嗎？”

霍承司沒說話。

吳閔雨以為他是默認，整理好圍裙走過去。

霍承司突然拿起一把刀，直直插進木質案板上。

吳閔雨：“……”

草泥馬死變態。

她轉身，還沒走出廚房，聽到“哐當”一聲，餘光瞥見霍承司把她做好的第一道菜也倒進了垃圾桶，連盤帶菜一起。

吳閔雨：“……”

神經病。

江眠和秦勁一人做了一道菜，用蓋子蓋著，端去了約定地點。

最年長的這組嘉賓，男方牟玉樹是一位知名導演，女方高秋蕓是一位舞蹈演員。

江眠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包餃子。

牟玉樹樂呵呵道：“哎喲，讓你們看到這道菜了。不準偷偷打高分。”

秦勁把菜放好，查看了他們的餃子餡，十分公正地說：“餃子最重要的是餡，這個肉餡我最多打三分。”

江眠：“……”

牟玉樹先是一楞，隨後哈哈笑道：“我喜歡你這樣的，爽快。”

“哎呀。”高秋蕓摘到一次性手套，嗔怪道，“我說了不要讓我拌餡，你非要讓我弄。到時候煮出來沒人吃。”

高秋蕓身為舞蹈演員，氣質優雅，保養極好，根本看不出來已經五十歲，說話語氣也頗有少女之氣。

“我還沒吃過你包的餃子。”牟玉樹打哈哈，哄她道，“他們不吃，我吃，我全吃。”

高秋蕓笑笑，把江眠拉到院子裏，小聲問她可不可以借用江眠家的廁所：“我們家的馬桶上午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壞了，用不了。節目組說派人來修，工人到現在也沒來。”

江眠隨口問了句：“怎麽壞了？”

高秋蕓：“堵了。”

“我看看。”江眠毛遂自薦，“如果只是堵，我會修。”

高秋蕓驚訝地看著她：“你會修馬桶？”

“我試試。”江眠說，“高老師，如果您著急的話，先去我們家，回來我再幫您看。”

“不著急，但是你——”高秋蕓說，“女孩子的手，不是用來做這個的，還是等工人來吧。”

“沒關系。我不到十歲就會修馬桶了。”江眠笑道，“我先看一眼，如果我不會，就等工人過來。”

聽到她說不到十歲就會修馬桶，高秋蕓目光充滿憐愛，說：“你這孩子。”

高秋蕓帶著她去衛生間，路過客廳，秦勁從廚房出來，探尋地看向江眠。

江眠笑著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衛生間在臥室的方向，秦勁不好跟過去，朝她點點頭。

高秋蕓註意到他們的小互動，笑著說：“你和秦勁是不是要結婚了？”

攝像連忙跟緊。

江眠羞澀地點了點頭。

“真好真好真好。”高秋蕓一連說了三個真好，“你這麽好的孩子，我都羨慕秦勁。”

江眠耳朵紅紅，笑著說：“大家都羨慕我。”

“我偏不。”高秋蕓摟了一下她，“我就羨慕秦勁。”

江眠推開衛生間的門，說：“高老師，您還是留在外面吧，畫面可能會不太好看。”

高秋蕓也沒有跟進去的打算，她道：“我去給你拿口罩。”

她很快拿了三個口罩，全給江眠戴上。

江眠進去，查看了一番，發現不是大問題，她完全可以修，分分鐘的事。她本來想關上門，但是攝像覺得這是個很好的素材，扛著攝像機站在門口，沒離太近，確保把江眠修馬桶的畫面拍進去就成。

不到五分鐘。

江眠收拾整理好，脫了手套和口罩，洗了洗手出來。

高秋蕓問：“怎麽樣？”

江眠：“好了。”

“真好了？”高秋蕓過去，掀開馬桶試了試沖水，震驚道，“江眠，你可太厲害了！小小年紀居然會這個！我和牟導都不會。”

她鎖上門，上過廁所後出來，還在震驚中：“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有手套和工具。”江眠笑道，“我第一次修馬桶的時候，家裏沒有手套和工具，我在手上套了個塑料袋，直接用手掏。”

高秋蕓十指不沾陽春水，聽到江眠這麽說，她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心疼道：“你剛剛說你不到十歲就會修馬桶，第一次修馬桶的時候年齡更小吧，你爸媽怎麽舍得？我女兒今年快二十歲，從小到大，我連地板都不舍得讓她擦的。”

江眠笑了笑：“我小時候寄住在表姑家。”

其實她心裏明白，如果她一直在家裏住，結果也沒什麽差別。

高秋蕓十分想把這件事情告訴牟玉樹，但是他正在和秦勁包餃子，做飯吃飯的時候不合適講這個話題。她把話憋回去，拉著江眠去院子裏參觀小花園。

等把院子參觀過一遍，所有嘉賓都到場了，餃子也煮了出來。

開始吃飯。

八個人坐在一張長桌子上，面前放了八道菜，擔心被嘉賓認出盤子，所有的碗碟都是節目組提供的，全都一模一樣。

節目組導演喊了聲開始。

所有人拿起筷子，開始嘗菜。

江眠拿起筷子，沒看菜，她擡頭看對面的喬子愛。

剛才沒註意，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背東西，因為是正對面坐著，看不到她背後。

正在觀察的時候，秦勁把一個小碗放在江眠面前，讓她試吃。

喬子愛一眨不眨看著秦勁，伸手扯了扯旁邊的夏飛。

夏飛拍拍她的背，低聲說：“先吃飯，待會再吃瓜。”

喬子愛“哦”了聲，不情不願地抓起筷子。

江眠：“……”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面筋放進嘴巴裏嚼。

斜對面，坐在桌角的霍承司緊張地看著她。

江眠眼睛一亮，把面筋咽下去，轉頭對秦勁說：“這個好吃！味道好熟悉，我喜歡。可以打9.99分！”

滿分是10分。

霍承司抿抿唇，垂下眼眸，愉悅地笑起來。

旁邊的吳閔雨撇了撇嘴。舔狗的盡頭是霍渣哈哈哈哈好他媽爽。

“還要吃嗎？”秦勁問江眠。

江眠點點頭。

秦勁拿起小碗，走到裝麻辣燙的海碗前，伸筷子去夾。

江眠小聲指揮他：“一個魚丸，一條海帶，一片青菜。”

每道菜只有一份，她不好意思讓秦勁多夾。

秦勁夾好菜，走過來放在她面前，擡頭的時候，正好撞見霍承司的視線。

霍承司挑釁地看他。

秦勁蹙眉，低頭看江眠吃得正香。他悟了，這是霍承司做的菜。

江眠很快吃完，隨手去拿面前放著的一瓶酸奶，插吸管喝了口，非常滿足的樣子。

霍承司看著她，翹起唇角，一雙桃花眼裏暗波流動，仿佛沈浸在某種美好的回憶裏。

秦勁的眉頭緊蹙，久久沒去動其他菜。

江眠註意到他的不對勁，問他怎麽了。

秦勁看著桌角的麻辣燙海碗，沒說話。

江眠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麻辣燙後面坐著的霍承司。她楞了楞，垂下眼睛，看清手裏的酸奶瓶。

默默推到了一邊。

霍承司以前帶她去那家店吃麻辣燙，店裏提供的酸奶是這個牌子，她喜歡這樣搭配。如果吃特辣味的時候，再加一個又脆又焦的燒餅，簡直完美。

好久沒吃過麻辣燙，江眠快把麻辣燙的樣子忘掉，所以剛才秦勁給她夾菜的時候，她完全沒往麻辣燙上想。

怪不得覺得味道熟悉。

[江眠，你的檔次也就配吃麻辣燙，所以我才總是帶你去。]

江眠把手放在桌底，垂著腦袋摳了一會兒手指，她的檔次好像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霍承司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收回視線，不敢去看江眠，胃裏開始絞痛。

秦勁伸過來一只手，把江眠摳手指的手分開，握住。

江眠擡臉看他，扯了個大大的笑容，說：“秦勁，我要吃這裏最貴最高大上的菜。”

秦勁“哦”了聲，看了圈餐桌，夾了一塊墨碎鱈魚。

最後打分環節。江眠把麻辣燙打了個最低分，最高分給了墨碎鱈魚。

節目組公布結果，介紹霍承司和吳閔雨這組嘉賓時，說他們的兩道菜分別是[麻辣燙]和[墨碎鱈魚]。

江眠傻眼了。

她禁不住看了眼霍承司。

霍承司也在看她，眼神帶著點怯。

江眠胃裏有點翻騰，不太舒服。她喝了幾口白開水，把不適感壓下去。

她怎麽忘了，霍承司總是能一眼看穿她。

猜到她知道麻辣燙和酸奶是他的後，她會去挑全桌看起來最有檔次的菜，所以他做了墨碎鱈魚。

總是能精準拿捏住她的神經，以此為樂。

江眠又灌了一口水。

“最後一期節目了，不舍得和大家分別，我們互相加個聯系方式吧。以後有事沒事多聯系。”高秋蕓開心地說，“我們也可以建個群，八個人都在，節目播出的時候邊看邊聊。”

牟玉樹給妻子搭臺：“十個人，把前面的小張和小林都拉進來。”

既然兩位長輩這麽說，大家不好駁面子，各懷心思地拿出手機，掃碼加好友。

秦勁拿出自己的古董手機：“抱歉。我沒有微信，不能掃碼。”

大家驚訝於他居然不用智能機，甚至連微信都沒有。

高秋蕓善意地說笑了他兩句，道：“你跟江眠共用一個號。讓她代表你。”

江眠拿著手機，一一掃他們的微信二維碼加好友。

霍承司拿著手機，把二維碼遞到她面前。

江眠頓住，扭頭看秦勁。

秦勁板著臉，把自己的古董手機塞回褲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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