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的時候睡不著。

這種感覺就像是：

我是甜粽黨, 餓的時候拆開一個沒有標簽的粽子，驚喜地看見糯米裏埋著的棕色餡，以為是蜜棗, 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發現這條棕色的餡是豬肉皮。

——《入睡的必要條件》

江眠打了好幾個哈欠, 困得睜不開眼, 但當她躺在床上, 世界瞬間清醒。

不但清醒，還非常餓。

“晚上明明吃了很多東西。”江眠最終放棄掙紮，爬下床去找東西吃。

今天吃了太多月餅, 膩得慌，她吃不下。

江眠打開冰箱翻找, 在冷凍層翻到了兩個粽子。

端午節的時候，團長給每個人發了一袋粽子，裏面有好幾種餡，她沒吃完，剩下了兩個，結果忘在了冷凍層, 一直留到現在。

這兩個粽子包裝上的標簽沒了，不知道是什麽餡。

江眠有一種拆盲盒的未知期待感, 她放進鍋裏蒸煮。熟了後放進盤子裏, 端到客廳去吃。粽子冒著熱氣, 感覺會很好吃的樣子。

江眠小心翼翼地拆線拆粽子葉, 白白的糯米裏, 埋著一條棕色的餡。

“是蜜棗餡！我的最愛！”江眠用勺子挖出來, 放進嘴巴裏嚼。

越嚼越不對勁。

噦——

江眠找到垃圾桶, 全部吐了進去。

她跑去漱了口, 忍著胃裏的不適，拿著勺子扒開粽子葉裏的糯米，拿到燈光下去照，才發現棕色的條條是豬肉皮。

壓根不是蜜棗。

江眠最討厭肥肉和豬肉皮，不吐才怪。

她不抱希望地拆開另外一個粽子，也是肥肉餡。

怪不得被她扔在了冰凍層。

這麽一折騰，她徹底沒了食欲。

正在這時，聽到門外有動靜。

江眠輕手輕腳走到門後，掀開門上的貓眼蓋子。貓眼黑乎乎，她什麽也看不見。

門外走廊上。

霍承司從嘴裏拿出一塊嚼過的口香糖，黏在403房門的貓眼上。

401推開一條門縫。

霍承司扭頭看他。

他“砰”地關上了門。

過了會兒，他又推開門，扯著脖子朝403方向喊：“403！外面有變態！你不要開門！”

喊完又“砰”一聲關嚴門。

霍承司：“……”

江眠：“？”

霍承司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說：“江眠，是我。”

隔著一道門，江眠沒太聽得出來是誰的聲音。她只確認一點，肯定不是秦勁。

江眠：“你你是誰？”

霍承司嘆了口氣，摳掉貓眼上的口香糖，說：“我是霍承司。”

“霍總？”江眠沒有開門，立場堅定道，“我現在是不會給你拉二胡的！嚴重擾民。”

霍承司像是笑了聲，說：“我很餓，想吃你做的清湯面條。”

“家裏沒有面條。”江眠頓了頓，怕他說他自帶了面條，趕緊補充道，“煤氣也用完了。”

她才不會給霍承司煮面條，給錢也不做。剛剛她自己餓得快不行，都懶得去煮面條。

拒絕掉霍承司，江眠準備收拾收拾去睡覺。

她端起盤子，準備把不吃的粽子倒進垃圾桶，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浮現出秦勁板起臉的樣子：“不要浪費食物。”

江眠收回倒垃圾的手，想了想，把盤子端到了門外。

霍承司在門外站著，他像是沒想到江眠會開門，驚訝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江眠。”

“粽子我雖然拆開了，但是沒有吃。”江眠把盤子放到門口的地上，樣子像是在餵流浪狗，“吃完後不用管盤子，我明早會收。”

說完，沒看霍承司，直接關門反鎖。

霍承司看著緊閉的房門，面部扭曲猙獰，身體裏的暴戾因子不斷沸騰。

這道門根本擋不住他。

他到底忍住，走到墻根，沒嫌臟，直接坐在了地上，端起盤子，細嚼慢咽地吃完了整個粽子。盤子被他舔得一幹二凈，連豬肉皮都沒有放過。

黑咕隆咚的走廊，他想起那回，唯一一次和江眠最親近的一回，也是最溫暖的一個夜晚。

那晚下著雨，他尾隨江眠回家。

當時江眠住在劇團提供的單人間宿舍，宿舍條件非常簡陋，只有一張單人床，連張餐桌都沒有，更沒有做飯的竈臺。

他說他餓。

江眠從床底拿出一個電熱杯，又找出一包掛面，給他煮面條。

他嫌棄：“這怎麽吃？”

“有鹽有菜。”江眠取下窗臺上的一盆綠意盎然的紅薯，把上面的新葉全部摘下來拿去洗，“紅薯葉可以吃的。”

一杯清湯掛面，裏面只放了鹽和紅薯葉，一滴油也沒有，水也是宿舍的自來水。

味道卻出奇地好。

宿舍沒地方坐，他坐在單人床上，端著電熱杯吃面條。

江眠蹲在他面前，問：“好吃嗎？”

“嗯。”他點頭，“什麽牌子的電熱杯？”

“沒有牌子，二十多塊錢，在我們學校外面的批發小市場買的。”江眠笑著說，“上學的時候偷偷在宿舍煮面吃，一直用到現在都沒壞。”

霍承司把面條吃得一幹二凈，湯也被他喝幹凈。

喝完以後，他環視宿舍，盯著宿舍裏只能容下一個人的簡陋衛生間，蹙眉：“我喝進去的水，是不是用來沖廁所的水？”

江眠就笑：“好像是誒。”

他蹙著眉頭，按了按胃，沒有想吐的感覺。

窗外的雨嘩啦啦地下，沖刷著這座城。

他默默坐了一會兒，說：“外面下著雨，我走不了了。”

江眠說：“你打電話叫司機來接。”

“司機放假了。”他慣會耍無賴。

江眠拿他沒辦法，硬是陪著他熬到後半夜雨停。中間沒熬住打了個盹，霍承司輕手輕腳地靠過去，手機攝像頭調到靜音，偷偷拍了張大頭合影。

第二天，依舊在中秋假期。江眠很晚才起床，正在洗漱的時候，聽到敲門聲。她吐掉嘴裏的泡沫，漱了口才去開門。

秦勁拿著一個空盤子，站在門口。

“我的盤子！”睡了一覺，江眠完全忘了昨晚投餵霍承司的事情，“你在哪裏拿的？”

秦勁：“你門口的地上。”

401像個幽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

他向秦勁告狀：“昨晚有個變態，男，長得很帥，來找403要清湯掛面，403背著你給了他一盤粽子。這個變態在403門口坐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才走。”

401一氣呵成，告完狀撒腿就跑。

秦勁：“？”

江眠：“……”

秦勁拿著空盤子走進403，放在餐桌上：“哪個變態？”

江眠：“……霍承司。”

秦勁的手一滯，擡頭看她。

江眠突然有種被抓奸的錯覺，她連忙舉手，回答：“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知道我住在這裏。我給他粽子，是因為我昨晚剛好煮了兩個粽子，煮好後發現是肥肉餡的。我討厭吃肥肉，本來想倒進垃圾桶，但是想到不能浪費糧食，所以才給了他。”

秦勁點頭：“嗯，你做的很好。”

江眠像是一個得到教導主任獎勵大紅花的小朋友，高興地原地蹦了蹦，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不能浪費糧食！”

秦勁看著她臉頰上的一對酒窩，又說：“但是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江眠：“？”

秦勁默了默，說道：“我不挑食。以後你討厭吃的東西，可以給我吃。”

江眠歪著腦袋盯著他看。

秦勁默默轉過身，背對著她，腰背挺直地咳嗽了聲，沈聲說：“我以後盡量都住在402，如果你再遇到霍承司，可以跟我打電話。”

江眠：“好。”

秦勁的視線落在餐桌的空盤子上：“霍承司給你要清湯掛面？”

“我以前給他做過一回。”江眠回憶道，“那天我看他失魂落魄，又被雨淋，像個流浪狗。他說肚子餓，我就給他煮了一杯面。”

說到這裏，她像是陷在了回憶裏，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那個時候，我以為他喜歡我，做什麽都是為了追求我。”

秦勁的耳力很好，再小的聲音也能聽到。他看了看江眠，沒說話。

江眠拿著空盤子去洗，回頭跟秦勁笑著說：“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天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為跟女朋友分手。他昨晚過來，可能又是和哪個女朋友分手了吧。”

秦勁：“他分手，為什麽找你吃清湯掛面？”

這句話把江眠問住了，但她實在不想去討論霍承司，於是用秦勁的矛懟他的盾：“可能他是男二吧。”

秦勁：“……”

江眠把盤子洗好，聽到秦勁在自言自語：“原來男二很早就出現了。”

“……”

江眠突然好奇，舉起手問:“請問，這本書的女二在哪裏？”

秦勁天天給她和霍承司找事，她也想給他和女二找找事。

秦勁擡頭：“沒有女二。”

江眠：“有男主女主和男二，為什麽沒有女二？”

秦勁一臉嚴肅地說：“這本書的設定就是沒有女二。”

江眠：“……”

不過提起設定，她想到昨晚的401.

401說他知道每個人的設定，這是他的超能力。

江眠把昨晚的事情當做奇談，全部告訴秦勁，然後說：“401還說這幢樓只有你一個人能打得過變態。我在想，他給你的設定，應該就是全樓最能打。”

秦勁蹙著眉頭聽完，一本正經地說：“401說他能看到每個人的設定，他會不會是這本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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