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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昭雪 四 顧沈淵立在那裏,瘦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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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沈淵立在那裏,瘦削又挺拔的身姿撐著絳紫官服,顯得整個人貴氣逼人,只是神色依然淡漠,見曲昭雪從牢房門中出來也並沒有什麽動作,只看著曲昭雪上衫“囚”字上的那個血色“冤”字擰了擰眉頭,等到曲昭雪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謝,他面色才緩和了些,開口道:“不必謝了,你隨著竹青去換身衣裳吧,在府中等著便是。”

在一旁立著的竹青上前行禮道:“奴婢竹青,曲娘子隨奴婢來便是。”

曲昭雪被這個好聽的少年音吸引了過去,只見這個少年幹凈單純,只比她高一點點,但露著小虎牙微笑著望著她,伸臂向她引路,整個人平易近人又機靈。

曲昭雪突然很想揉一揉他的小腦袋,但還是忍住了,本來還想上前去問顧沈淵準備如何查案之事,誰知自己只往前挪了一步,顧沈淵便下意識身子後傾,又打量了一下她,皺了皺鼻子。

曲昭雪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臟兮兮的囚服,上面還有血跡,登時明白過來。

自己在這京兆府大牢中呆了好幾個月,身上自然幹凈不到哪裏去,還沾染了那種腐朽的氣息,她自己聞著都嫌棄自己,難怪顧沈淵這種養尊處優的少爺受不了,不過他能忍住這氣味,親自入牢聽她訴冤,還在此時沒有點破,也確實是盡職盡責而有教養了。

但為了早日洗冤,曲昭雪仍然堅持道:“王爺,待我沐浴過後,可是要一起出門查案?”

顧沈淵也知道自己的下意識反應有些傷人,掩飾般地咳了咳,道:“曲娘子如今乃是戴罪之身,實在是不宜與本官一同出門查案。”

曲昭雪擡眸看著顧沈淵,眨了眨晶亮的雙眸。

她好不容易從牢中出來了,可顧沈淵讓她呆在京兆府中,她還怎麽查案……

曲昭雪又福了福身,道:“我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慎郡王命我協助王爺查案,我便必須做到,否則他日真的成了冤魂,到了地下,我不知該如何向慎郡王交代,請王爺成全。”

曲昭雪這一行福禮,便沒有起身,低垂著頭讓烏發遮蓋了她的面容和身軀。

顧沈淵望著她默了半晌,背在身後的雙手手指不住地摩挲著,輕輕嘆息了一聲,才緩緩道:“起身吧,等你沐浴完了,跟著竹青來尋本官。”

曲昭雪聞言,擠出了一臉笑意,謝過顧沈淵,便乖乖地隨著竹青去換衣裳。

其實她也能理解顧沈淵不願意讓她跟著去查案的心態,無非就是怕她逃跑嘛……

身為長安市長兼法院院長,在覆奏中保下了一個死刑犯,卻又將這死刑犯放跑了,只怕是要丟官奪爵的……

不過逃跑嘛,她暫時不想,這長安城中戒備森嚴,不是她這種身嬌體弱之人能成功逃得了的。

顧沈淵還真是看得起她……

不過他還願意讓她沐浴一番,倒是善良得很。

曲昭雪忍不住在心裏編排著顧沈淵,越看眼前的小竹青越感興趣,雖然身後仍然跟著好幾個兇神惡煞的看守她的護衛,但也阻擋不住曲昭雪想跟竹青搭訕刺探情報的心。

可是這個竹青人小鬼大,問什麽都不正面回答,看起來倒是每個問題都答了,可是曲昭雪問了一圈下來,關於顧沈淵的身世、家庭、生平之類的什麽都沒問出來。

曲昭雪幾乎要在心裏翻白眼了。

果然主子機靈,奴婢也不會差……

而竹青臉上一直掛著得體的微笑,將曲昭雪引進一間院子之後,便將手中拎的衣裳取出來,道:“曲娘子,王爺的意思是讓您換上男裝,行事便宜,這是奴婢從未穿過的新衣裳,還請曲娘子莫要嫌棄。”

曲昭雪接過那身黑衣裳,用手掌拂過,她雖然不懂這些衣料諸事,但是也能感覺得出來,應當不是凡品。

而且,是男子裝束。

這太方便不過了!

曲昭雪抿唇笑了笑,恭敬地謝過,竹青喚來一個婦人,道:“王嬤嬤,煩請幫著這位曲娘子沐浴,可好?”

王嬤嬤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出來了,痛快地應下,便引著曲昭雪入了湢室。

這間湢室雖然並不華貴,但是十分幹凈整潔,浴桶中也已經熱氣騰騰了,經歷過監牢的生活,曲昭雪倒是不挑地方了,只覺得哪裏都比那昏暗潮濕又臟兮兮的牢房好,欣然褪下衣裳入了浴桶,待坐到浴桶之中,將整個身子埋進去之後,閉上雙目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王嬤嬤看曲昭雪滿足的樣子,笑了笑道:“娘子在這裏沐浴,有什麽事喚奴婢便是,只是也緊著些時辰,莫讓王爺等太久。”

曲昭雪欣然應下,一邊飛快地洗著身子,一邊趁機回憶著整個案情。

原是幾人在泰興侯府玩的時候,良國公府的嫡女雲笙邀她幾人前去杏園吃酥山,還說讓兄長雲修竹為她們幾人作護衛游曲江池,原身這便想要尋到尋到機會撇開江問蕊姐妹,而雲笙與那姐妹二人關系更好,定然會前去尋找,她便能伺機與雲修竹表達情意。

案發當日,原身家位於東市西鄰的宣陽坊,從坊中出來便便是東市,東市西邊第一家便是孫記藥鋪,曲昭雪在這裏買了巴豆粉,放到了自己那繡著蓮花紋樣的粉色荷包之中,正好江問蕊身邊的婢女青鎖前來尋她,她便帶著自己的婢女上了泰興侯府前來接自己的馬車。而馬車入了東市門之後,在雲想樓停了一下,幾人隨著江問蕊進那鋪子裏取給雲笙做的襦裙,順便在裏面逛了逛,又試了衣裳,買了幾批好料子,這才又上了馬車去了杏園。

等到了杏園之後,雲笙尚未前來,幾人在房中等著,曲昭雪尋到機會在茶壺中下了藥,之後江問蓉輸了棋,悶悶不樂地飲茶,而江問蕊則一口茶也沒有飲,可憐那江問蓉飲了她那杯茶後便毒發了。

整個事情經過便是如此,栽贓方式倒是有不少可能,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月餘,就算她能想到幾種可能性又如何,物證人證實在難尋,她也很難翻案。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最為可疑,也是唯一有機會栽贓的三個地方,便是杏園、雲想樓和孫記藥鋪,當時在她身邊的江問蕊和她的婢女青鎖、江問蓉的婢女錦繡,和自己的婢女落英,便是最有可能栽贓自己之人。

自己的婢女落英自小陪著自己長大,家中早已經無人了,栽贓自己的可能性倒是不大,

那剩下的便只是那三人了……

思及此,這浴桶中再舒服,曲昭雪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將身上的水漬揩凈,又將自己的一頭濃密的烏發在頭頂綰了一個發髻,換了衣裳準備去尋顧沈淵。

然而剛出了湢室的門,便見竹青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道:“曲娘子稍等片刻,等王嬤嬤給曲娘子打扮一下,再去尋王爺。”

曲昭雪看著竹青手中的托盤上面的一堆黑漆漆的毛發,和站在一旁躍躍欲試的王嬤嬤,內心是拒絕的,可是見竹青旁邊還站著幾個膀大腰圓、兇神惡煞的護衛,又覺得慫了。

算了,為了能出去查案,她忍了!

王嬤嬤讓她坐在回廊邊,在她身上忙活了幾下,曲昭雪整張臉、脖子還有雙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塗得黑了一層,下巴上被貼上了大胡子,眉心還被黏上了一個大痦子,竹青見狀滿意地笑笑,道:“這樣好極了。”

身旁的幾個護衛仍然繃著一張臉,可是曲昭雪明明看到幾個人臉上的胡子在輕輕地發抖,身形也有些許晃動。

一定是在笑她!

曲昭雪倒不是那種在乎外表之人,只是覺得把自己弄醜了不要緊,若是醜得讓旁人能認出來是她,那才真是尷尬……

若是讓旁人認不出來是她了,那她是不是就逃跑有望了?

這顧沈淵,是有後招對付她,還是腦子有點不太靈光?

曲昭雪試探地問竹青,道:“請問有沒有銅鏡能借來用用?”

竹青仍然笑得開朗,道:“曲娘子,莫讓王爺等急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話畢,還未等曲昭雪反應過來,幾個護衛便上前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提了起來,接著,兩副沈重的鐐銬就銬在了她的雙腕上,另兩頭則是鎖在了曲昭雪身旁一左一右的兩個護衛手腕上。

“曲娘子,這是王爺的意思,還請您擔待著些吧。”

竹青仍然是笑瞇瞇的,只道了一句“走吧”,兩個與曲昭雪銬在一起的護衛便提步上前,惹得身材嬌小的曲昭雪踉蹌了一下,險些撞到了身前的護衛。

這些護衛將她裏裏外外圍了個嚴實,她倒是想跑,只怕這些個護衛一人一刀便能將她剁成肉餡兒了……

這個顧沈淵倒是真的雞賊,怪不得放心將她放出去,原來是有後招等著她……

曲昭雪跟著幾人踉踉蹌蹌地到了府門口,便見顧沈淵正站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前,與兩個身著緋紅色官服的人講話,身後還有一個小囚車,而顧沈淵早已褪下了官服,換上了一身玄青圓領袍,只是那顯眼的金魚袋仍然掛在腰間。

那兩個官員的年紀較顧沈淵要大些,但在他面前畢恭畢敬的,而顧沈淵雖然身板挺直,但是也微微頷首靜靜地聆聽著,面上沒有絲毫不耐,時不時地回答幾句,讓兩個老臣面上熨帖無比。

顧沈淵身量高些,越過那兩個老臣的肩頭看到了被夾在護衛中間,早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曲昭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微微躬身一揖,向兩個老臣道別,那兩個老臣慌忙深深回了一禮,便步入了京兆府之中,路過曲昭雪和幾個護衛時,還十分好奇地打量了好幾眼。

竹青快步上前與顧沈淵說了幾句話,顧沈淵微微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韁繩遞給馬夫,上前幾步,在幾個護衛的夾縫之中看向曲昭雪,略擡了擡下巴,道:“莫要亂看,莫要說話,學機靈些,可能做得到?”

曲昭雪如今臉黑如鍋底,下巴也被大胡子給糊住了,只留兩個晶亮是雙眸眨啊眨的,她能看得出顧沈淵雖然繃著一張臉,但好像唇角的肌肉都在輕微地顫動著。

看來她這副模樣是真的沒法見人了……

曲昭雪知道抗爭無用,只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垂下頭不言語,顧沈淵便轉身一揮衣袖,身邊的幾個護衛便將曲昭雪架上了囚車,將她銬在了車上,而顧沈淵接過了自己的那頭高頭駿馬,幹脆利落地翻身上去,在曲昭雪的囚車之前行進著。

曲昭雪盤腿坐在囚車上,本以為會很不舒服,沒想到臀下墊了厚厚的一層雜草,簡直是她坐牢以來呆的最舒服的地方了……

曲昭雪抿唇笑笑,這位京兆尹大人倒是挺心軟……

城中建築低矮,一水兒的黃墻黑瓦排列整齊,而京兆府位於光德坊,無論是前往東市,還是前往杏園,都是很遠的一段路程,像這般國際大都市,如今這個時辰,更是人來人往的,顧沈淵這樣騎著高頭大馬,後面跟著囚車,無疑是十分惹眼。

此時曲昭雪倒是有些慶幸,自己被顧沈淵下令化妝成這個鬼樣子了,誰能認得出她來……

而此時那個看起來很兇惡的護衛莫愚每路過一個坊,都要大喊一聲“京兆府辦案,閑雜人等回避”,周圍行人聞言,也都往邊上避一避,看向曲昭雪的目光,也就沒有那麽肆無忌憚,反而有些畏懼之意。

這倒是順了曲昭雪的意,看夠了街景也覺得無甚趣味,便倚靠在囚車上瞇了一會兒,等囚車停下後,緩緩睜開雙目,便發覺眾人已經停在杏園門口了。

而更要命的是,她好像看到了門前另一架馬車前,那個小廝像是泰興侯府的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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