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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有始有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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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追小偷的緊要關頭, 遲鳴還稍微走了個神兒。

想著他兒子飛得可真夠快的,照這速度就算不進車廂,在外面追著撲騰,也能和高鐵同時到達。

小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覺得臉上被“呱唧”扇了一下, 不是小拳拳捶你那種扇,而是胸口碎大石那種扇。他整個人猛地往後一仰, 踉蹌著就要摔個四腳朝天。

後面一個女客人受到驚嚇, 慌忙地轉身想離開現場,剛好被跌倒的小偷撞上, 於是兩人扭在一起, 女客人使勁往小偷臉上推打,小偷惱羞成怒, 居然掐住了客人的脖子。

因為這段插曲,遲鳴終於追到近前,他下手穩準狠, 三兩下把女客人解救出來,接著一拳放倒小偷,還順便他身上踹了幾腳。

乘務員趕到時,遲鳴正一腳踩著小偷,視線在車廂裏四處尋找兒子,那個一臉輕松的架勢,仿佛腳下踩的不是一個歹徒,而是一只蟑螂。

混亂終於平息, 小九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在遲鳴肩膀拍了一下。

遲鳴:“哪兒去了,瞎跑什麽?”

小九歪頭露出一臉天真,“話還沒說完呢,你剛說打人不對,那文明的解決方式是什麽呢?”

“……”遲鳴視線左兜右轉,忙著在心裏組織語言,這時剛好乘務員扭著小偷從旁經過,他就朝小偷剜了一眼,“以後好好做人,別偷東西,聽見沒有?”

小偷被揍得找不到北,一看見遲鳴就抖,忙不疊地使勁點頭。

遲鳴給了小九一個眼神,意思是:你看,這叫說服教育。

乘務員A:“……”

乘務員B:“……”

小九晃了晃拳頭,“那以後有人惹你,我也這樣‘說服教育’。”

遲鳴心說完蛋,這兒子養大了怕不是要變成禍害。

於是,即使網絡再差,憂心忡忡的老父親也堅持著,看了一路教育專題。

……

省臺錄的是一檔美食訪談節目,家長裏短的,一直不溫不火。

遲鳴上節目是為了給電影做宣傳,節目組想法跟他一樣,也想利用《綠洲》的熱度給節目加些熱點。

遲鳴最近連著拍戲又糾結戀愛,對娛樂新聞關註不夠,所以沒意識到,這部仍在拍攝中的電影比想象中更受關註。

臺本上標註了幾處電影相關的切入點,遲鳴看到了,但沒太在意。

節目有個畫風正常的開頭,主持人介紹遲鳴,表示會根據他的個人經歷引出本期主題,但聊著聊著,畫風開始有點不對,十分鐘左右時,主持人叫遲鳴看大屏幕。

只一個畫面,遲鳴就認出,這是《綠洲》裏的場景。

這是遲鳴的第一部電影,每一個場景他都爛熟於心,但這個場景尤其熟悉,因為早在剛拿到劇本的時候,遲鳴和閻玖就對過這段戲。

不過他們當時只對了一起睡覺的部分,在那之前還有一段互動被略過了。

林舟戀愛後,林川占有欲爆棚,但為了不暴露自己,他不能直接跟林舟攤牌,於是他做了許多小事討好哥哥。

以前從來不下廚的他特意訂購了價格高昂的天然食材,給哥哥做了一碗鮮蝦排骨粥。

江導對細節執著到有些龜毛,當時在片場,他居然真的讓閻玖動手,從頭開始煮了一鍋粥,真正拍攝的時候,用的也正是這鍋粥。

大家嘴上不說,但都在心裏吐槽,費時費力煮一碗粥,和直接買一碗能有多少區別?

遲鳴對導演有種近乎盲目的尊重,倒是沒想過這些細節,只知道按照江導的要求做到最好,所以,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江導為什麽執著於細枝末節。

屏幕上是剪輯好的宣傳花絮,在準備環節,林川一直笨拙地坐在水池邊洗洗弄弄,鏡頭有個手指的特寫,能明顯看到,因為長時間泡在水裏,林川白皙的指尖有些發皺。

在粥終於煮好的時候,林川臉上流露出自然的疲憊和喜悅,不懂得穿圍裙的他衣服上殘留著醬料和水漬,手指上更是有些細細的劃痕——這些真實自然的細節,都被鏡頭記錄下了。

不過說著覆雜,在花絮裏也只占了十秒而已。

後半段從林川視角切入,他推開哥哥的房門,試探著,極為小心地鉆進被子。

屋子很暗,輕到近乎呼吸的聲音取代了視覺的位置,林川說:“哥,你不能喜歡別人……”

結尾處,是林川看著哥哥的一個眼神。

看完這段,遲鳴有種很微妙的感覺,閻玖做飯的樣子讓他想起小九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有那麽幾個瞬間,這兩個人好像重疊在了一起。

主持人說:“看完這段花絮,我真的,突然特別想吃海鮮排骨粥,又鮮又暖,最適合這個季節,所以我們這次的主題就定了這個,不過這次不是弟弟,而是哥哥來做。”他說著,話鋒一轉,“哎,遲鳴,這段花絮你肯定看過吧,自己看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反正我看自己主持的節目,都覺得超尷尬的,不知道你怎麽樣,跟閻玖演對手戲,也會覺得很尷尬嗎?”

“哦,不會。”遲鳴避開陷阱,“作為演員,不管跟誰合作,想的都是怎麽把戲演好。”

主持人:“但閻玖這是第一次演戲,還是這種情節,你覺得他尷尬嗎?”

遲鳴心裏想問什麽叫這種情節?好好的電影被你說的像GV一樣。

但吐槽歸吐槽,回答還是要符合套路,“閻玖雖然是第一次演戲,但他很有天賦。”

主持人:“雖然只是花絮,但我也覺得這段演繹很好,尤其最後那個眼神,看得出弟弟真的很愛哥哥。”

遲鳴:“……”

遲鳴只是沈默幾秒腹誹一下,主持人卻調侃說:“是暖氣太熱了嗎,你耳朵有點紅哦。”

這種問題不是沒遇到過,遲鳴雖然有點煩,但還是有辦法應付的,可這時,他腦子裏卻憑空響起小九的聲音,“這人好煩,可能需要教育一下。”

遲鳴只能在心裏說你別亂來,也不知道這樣說小九能不能聽見。

下一秒,就聽主持人驚叫一聲,火燒屁股似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他慌裏慌張地離開座位,緩了幾秒鐘才回頭檢查凳子,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於是他尷尬地解釋,“這個季節真是,坐著都有靜電。”

這段意外自然要在後期剪掉,因為話題斷了,主持人也不好繼續強行八卦,終於進了做菜的正題,不過遲鳴那段沈默不語的反應被留了下來,節目播出時被cp粉截圖轉發,灑了好大一把狗糧。

遲鳴和閻玖從包養那事兒開始就有cp粉,但基本屬於邪教,一直默默地在角落裏給自己找糖,直到電影開拍,各種花絮出來,邪教才搖身一變,成了名門正派,cp粉的數量也肉眼可見地增長起來。

只不過遲鳴心思不在這裏,比較後知後覺罷了,不然只要搜一搜他的名字和閻玖名字的任意組合,就能看到多角度全方位的撒糖,他自己這邊暫且不提,閻玖那邊真的想解釋也解釋不清,就像這段花絮的最後一個鏡頭,閻玖每次看他時,眼神都和看別人完全不一樣。

閻玖樣子好看,眼睛裏自帶星星,但看別人時,星星是漫天碎星,看遲鳴時,卻像有月亮和恒星。

cp粉們早就達成了一個共識——閻玖對遲鳴,肯定是一見鐘情。

證據可以從甜品賽的神秘評審一直羅列到拍戲現場,只是遲鳴沒看到罷了。

否則,他肯定沒心情繼續錄制節目。

美食訪談本來只用錄制一天,但跟遲鳴配合的嘉賓臨時有事,就又多拖了一天,遲鳴用這時間把拖欠的平面廣告拍了,又帶兒子在當地逛了半天,到第二天晚上十點半,節目錄制結束,他也就完成了這趟行程裏所有的工作,可以回家去了。

他不想太趕,提前定了第二天早上的車票。

離開省臺去酒店時,節目組給遲鳴派了車,但還沒等出發,那個有點煩的主持人就追上來,拍著玻璃叫他,好像有什麽急事。

遲鳴剛把車門打開,對方就問:“聽說閻玖又住院了!是真的嗎?!”

遲鳴的表情變化非常明顯,怔怔的,有些空白。

主持人留心觀察他的表情,哦了一聲,“看來你不知道啊,那果然不是真的。”他笑著揮手,“再見,一路順風。”

小九:“我能打他嗎?”

遲鳴根本沒註意到這個問題,直接打給閻玖,沒人接,就又打給沈丹青。

不等他開口問,沈丹青就說:“是的,又住院了。”

遲鳴:“怎麽不告訴我?”

沈丹青反問:“為什麽要特意告訴你?你會治病?”

遲鳴懶得跟他掰扯,“地址拿來,我現在過去。”

沈丹青跟小九說過,要他跟閻玖待在一起,閻玖的身體才會變好,但他沒說另外一層,魂魄之間會相互影響,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再分開時的影響就會越大。

小九離開影城的當晚,閻玖已經開始發燒,但不嚴重,吃藥控制著繼續拍戲,但第二天遲鳴帶小九去錄節目,距離過了某個臨界點,閻玖身體急劇惡化,當天下午直接倒在片場,到現在昏迷兩天,一直沒醒。

淩晨兩點半,遲鳴趕到閻玖入住的醫院。

本來這個時間是進不了住院部的,何況特護病房,但白叔等在登記處,一路把遲鳴帶了進去,又主動關了房門出去,只留遲鳴一個。

白叔一直不太喜歡遲鳴,但他了解閻玖的心思,這種時候,一定會希望遲鳴在旁邊陪著他吧。

閻玖安靜地躺在床上,身上連著檢測儀器,手背上貼著醫用膠帶,血管周圍有一串陳年的針疤。

明明是統一規格的病床,但放在閻玖身下,就顯得比其它病床寬敞許多。他蓋著一張很薄的被子,但人仿佛比被子更加單薄,身體輪廓幾乎看不到起伏。

床邊放著一張凳子,大概是白叔留下來的。

遲鳴坐下,視線落在閻玖臉上。

昏迷和熟睡在表面上看不出太多區別,閻玖只是蒼白無血色,微微皺著眉頭,像在夢裏也不□□穩。

遲鳴輕輕叫了一聲:“閻玖……”

沒有任何回應。

意料之中,但遲鳴心口還是抽了一下。

他將掌心覆上閻玖手背,雖然病房恒溫26度,但閻玖皮膚依然冷得像冰。

暖了好一會兒,也還是不熱。

就像沈丹青說的,遲鳴又不是醫生,在這種時候,除了坐著著急,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看著閻玖蒼白脆弱的樣子,遲鳴心裏多了很多理不清的念頭。

他一時腦補著閻玖醒來的樣子,一時又想到,如果閻玖真的醒了,就這樣躺著跟他提些要求,那不管內容多不合理,他大概都不會拒絕。

就是這麽沒底線沒原則。

閻玖只需要睜開眼,看著他提出要求——任何要求。

遲鳴握著閻玖的手,輕聲說:“餵……機會難得,真的不提一個嗎?”

依然沒有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閻玖忽然說了一句什麽,短促的一個音節。

聲音很弱,但透著一種平時從沒有過的決絕,像把一生的執念都賭在這一聲裏。

可惜遲鳴沒有聽清。

他以為閻玖醒了,又試探著叫了兩聲,依然沒有回應。

閻玖緊緊皺著眉頭,額頭覆著薄薄一層冷汗,那一聲只是囈語,在回應夢裏的問題。

同一個夢每晚都做一次,但醒來又會忘記內容。

夢裏的一切都是黑白兩極,唯獨一雙緋紅色的瞳仁,一如往常,威嚴中帶著偏執,明明距離很遠,卻又像近在咫尺地審視著他。

那是一個身形偉岸的黑衣男人,每次都問他同個問題:“你認錯嗎?”

閻玖不知道對方在問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錯了,但他每次都會給出同個答案——

“不”。

以前,每當他回答完這個問題,黑衣男人都會轉身離去,但今天沒有。

他繼續說:“認錯,我就帶你回家。”

閻玖還是同一個回答。

黑衣男人似乎妥協了一些,“認錯,我就把你治好,那些病痛,也再也不會有了。”

閻玖:“不需要,不重要。”

黑衣男人嘆了口氣,滿滿的無可奈何,“如果自己都不重要,那什麽才算重要?”

閻玖答不出這個問題,但很奇怪的,心裏又有個模糊但確定的答案。

那個答案像一顆渺小的石子,卻也是鑄成他這一生的基石。

十九年裏,幾千次夢到同個場景,每一次頑固地拒絕,也都是為了同個答案。

緋紅色的瞳孔漸漸靠近,這是十幾年裏,黑衣男人第一次主動走到他的面前,這也是閻玖第一次看清對方清雋的面孔和眉宇間的威嚴。

“你爹爹就快回來,我要做些準備,並沒有多餘的時間過來看你。”那人目光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但閻玖知道,這目光並不是給他,而是透過他,遙望著另一個人。

“所以。”黑衣人說,“我最後再問一次,小九,你認錯嗎?”

閻玖最後一次回答:“不,我沒有錯。”

“好——”那人用冰涼的手指在閻玖額心一點,“從今以後,我不再管你。”

……

病房不亮,只有黯淡的夜燈和儀器上細小而閃爍的微光。

遲鳴感覺到,閻玖的手指動了一下。

不等他做出反應,閻玖的另一只手就探過來,握住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懷裏,像對待一件珍寶,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口。

同時,閻玖睜開眼,帶著映在眼底的微光,一起看向遲鳴。

遲鳴第一次看到閻玖露出這種表情——茫然無助,疲憊脆弱,但又隱含著某種不可摧折的堅定。

夜色如海,拂過千萬顆沈睡的繁星。

閻玖聲音很輕,像一片歷經風雨摧折的羽毛,旋轉著落進幽深的海裏。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自己也給你……”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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