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豪哥！你倒是來幫個忙呀！”葛倩菱滿手是血，嚇得她驚叫連連。

雪兒疼得死去活來，羊水早就破了，孩子就是不肯出來。這可怎麽辦？兩個月的書白看了。

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姐姐當年生產的時候，“匹呀嘰”一聲就出來了，哪曾想到雪兒生孩子這麽麻煩？

“穩住氣！憋住，用力！”封豪也慌了，女人生孩子他又幫不上忙，急得他扶著輪椅，在外面跟著大吼大叫。

“乖囡囡，你快用力呀！馬上出來了！”葛倩菱是江南人氏，急得土話都蹦了出來。

雪兒緊咬牙關，身邊的人一個都指望不上，這個時候只能看她自己了。會陰部位象撕裂了一般，肚子裏一陣一陣世界末日般的壓縮，好像藏著一鍋沸騰了的開水，又好像被人用千萬只針頭突然刺入。

“小姨，剪…剪開它！快…快…啊！疼！”雪兒渾身濕透，腦袋在枕頭上不停的扭動，上半身抽搐得坐了起來，隨即又重重摔了下去。

雪兒再也顧不得羞恥，放開了嗓子慘叫。整座王府成了幽冥地獄，上刀山下油鍋，腳底心穿刺，腦門子被劈開，所有刑法一齊上陣。

“剪？怎麽剪怎麽剪？”葛倩菱托著兩只手，原地轉了幾個圈圈。

所有的接生方法全都研究遍了，一上陣統統不記得，腦子裏就跟攪了漿糊是的，嗡嗡嗡嗡不知道哪裏在響。

“啊！”疼痛感消失了兩三秒鐘，新一輪劇痛驟然而至。

雪兒反手扳住紫檀木床沿，肚子裏憋得慌，好像要大便。葛倩菱從醫藥箱裏娶了把剪刀出來，哢嚓幾下把雪兒的裙子剪了個粉碎。

“快！快生，快生！”手上臉上都是血，本來就白，這一下更加嚇人了。

“呼吸！吐氣！用力！”封豪提高音量在門外大喊，平時從沒這麽高聲過，陡然一嗓子，震得屋子“嗞嗞嗞”亂顫。

“啊！”雪兒一聲大叫。

“哎啊！哎啊！”孩子的哭聲穿透屋梁。

這裏是海底，要是在岸上的話，足以響遏行雲！

“生了！生了！雪兒你真棒！”葛倩菱一把抱起孩子，湊近雪兒給她看。

渾身上下好像散了架似的，雪兒強撐著睜開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母性都是天生的，即使剛才痛得她死去活來。現如今寶寶出現在面前，雪兒覺得經歷過的所有疼痛全都值得了。

乳房裏一陣腫脹，尋找乳房是寶寶與生俱來的本能，小嘴巴“吧唧吧唧”吸個不停，小眼睛還沒有睜開。

“喲哦，我們家雪兒真是了不起，生了個這麽大的寶寶。”葛倩菱顧不上放下手裏的剪刀，笑吟吟地俯下身子看孩子吃奶。

“雪兒沒事吧？千金還是公子？”封豪還在門外面呢，轉了百來圈輪椅，頭有點暈。

葛倩菱這才想到孩子的性別，掰開寶寶肥嘟嘟的小腳，把她看得樂了：“哎喲，這麽小的玩意，和你一樣耶！”

封豪氣得一轉輪椅，往書房去了。雪兒想笑卻攢不夠氣力，小姨真是奇葩，四十來歲的人了，和她的外貌完全不搭。

哪有這麽說話的？尤其是當著晚輩的面。好在封豪早就習慣了她的瘋言瘋語，葛倩菱見雪兒看她，吐了吐舌頭，轉身收拾去了。

小寶寶光著身子，事先準備好的毯子就在邊上，雪兒伸不開手去。一直等到葛倩菱回來，在雪兒的示意下，她才明白過來。

用小毯子把孩子包了，雪兒讓她把寶寶放在自己身邊。

書上說剛出生的小寶寶特別需要睡眠，剛吃完奶立馬靜下來了，小腦袋側向一邊，看得雪兒也想睡覺。

“睡吧睡吧，小姨看著呢，放心好了。”葛倩菱很想做一個合格的長輩。

可是雪兒哪能放心把孩子交給她照看？下意識地用手攏了攏繈褓，微微笑了一笑。

“知道你不放心，誰讓我犯過錯誤呢。”葛倩菱生氣了，側身坐在床沿上不看雪兒。

雪兒知道她又在多想了，當年媽媽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被葛倩菱帶出去弄丟的。為此她賭氣離開了深山石屋，沒想到從此之後，姐妹倆再也無緣見面。

葛蘇菱去世的消息是封豪告訴她的，她想回去，卻找不到石屋的位置。那是個恐怖至極的日子，住了三年的石屋憑空從深山裏消失了。封豪陪著葛倩菱整整找了十天，都沒有結果。

關於那天的情形，她和雪兒說過，石屋明明就在那裏，小姨怎麽找不到了呢？即使她毛裏毛躁找不到，封豪那麽沈穩的人，也不可能發現不了啊。

葛倩菱央求過雪兒，說等孩子生下來之後，要她帶路，去石屋裏瞧瞧。不過她不喜歡雪兒提起蜜遠懷的事情，即使和蜜遠懷有關的一絲往事都不能提起。

他們知道雪兒是葛蘇菱和蜜遠懷的女兒，盡管對雪兒疼愛備至，卻對蜜遠懷只字不提。

吳奶奶對蜜遠懷的印象也不是很好，每次說道蜜遠懷的時候，也總是一句話帶過。

父親和他們之間究竟埋藏著什麽糾葛？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之間，好像除了搶走葛蘇菱之外，還做了其他對不起封豪的事情。

“小姨，您別多想啦，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就算你再後悔，姐姐也不可能回來了。”雪兒好不容易攢夠了力氣，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之後，一口氣差點緩不上來。

“你懂什麽？”葛倩菱的臉色說變就變，起身取了片人參塞進雪兒嘴裏便一聲不響地走出屋子。

“咳。”雪兒輕輕嘆了口氣，伸出三根手指，在小寶寶的臉蛋上蹭了一下。

窗外的光線永遠都是一樣，在這裏沒有白天黑夜，除非合上燈臺上的花梨木匣子。

雪兒隨意往窗外一瞥，葛倩菱的影子現在木格子窗戶紙上。

“怎麽又回來了？”是葛倩菱的聲音。

“長得和蘇兒像嗎？”封豪壓低了聲音。

“蘇兒蘇兒，你就知道蘇兒！”窗格子上人影一閃，肯定是葛倩菱負氣走了。

“咳……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封豪長嘆一聲。

他坐著輪椅，雪兒無法從窗戶紙裏看見影子，不過從他的一聲長嘆裏，雪兒感覺到好一陣蕭瑟。

就像深秋的風吹落樹枝上的最後一片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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