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哆哆嗦嗦把短劍遞到江曼手裏，江曼輕輕托著劍身，右手一摁繃簧，出鞘短劍悄無聲息。雪兒瞥見大媽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熒光，那種表情十分覆雜，分不清是喜是悲。

“他親手給你們的嗎？”江曼平靜地問道。

“是。”雪兒回答。

“在家裏給的？”江曼再問。

“不是。”雪兒機械性地回答。

“留下什麽話了？”江曼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顫動。

“留了留了，老伯伯誇我們是好姐妹，說他特別讚賞我們今天的行為。”蜜心雯搶著回答，她是希望這樣的回答，能夠減輕媽媽知道真相後，即將對她采取的處罰。

“他真這麽說的？”江曼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啊，他讓我們轉告您，說他對我們今天的行為十分賞識。”雪兒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一字不差地將白發將軍的原話告訴江曼。

“還說了別的話嗎？”江曼歸劍入鞘，轉身問道。

“沒了，別的沒有了，那位大伯就說了這麽一句。”蜜心雯眨巴著眼睛回答。

“嗯，去吧。”江曼拿著短劍轉身上樓，在樓梯拐角處重新停了下來，掃了雪兒她們一眼，盯著蜜心雯說道：“他是你外公。”

“外公？”蜜心雯驚呼一聲，要不是被青桐扶著肯定會摔倒。那天的白發將軍居然是自己的外公？那就是媽媽的父親嘍。

雪兒和青桐也吃驚不已，雖說老人的頭發基本上都白了，可是龍精虎猛，一點都沒有老年人的特征呀？三個人一口一聲“大伯”，他也不糾正。怪不得知道她們姓蜜的時候，老人轉身停步，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留下了短劍。

蜜家三姐妹的心情完全不同，蜜心雯是驚訝於自己居然冒出個外公，媽媽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外公外婆，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了呢？

雪兒心裏充滿了羨慕，她真羨慕心雯，能有這樣剛正不阿的外公。出拳教訓那幫和服漢子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齡。每一個眼神都透著正氣，吳奶奶曾經告訴過雪兒，大媽的父親是收覆寶島的英雄。

相對兩位姐姐而言，蜜青桐的心思簡單多了，她只在乎被大媽拿走的短劍，整整把完了兩天，她和那把劍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大媽一回家就把寶劍收走了，她還沒來得及去學校裏跟同學們炫耀呢。

“姐，你們說，大媽會把寶劍還給我嗎？”蜜青桐望著樓梯的拐角處發呆，江曼早就進了房間，蜜青桐卻仿佛看見大媽仍然站在那裏。

“還啥呀？本來就不是你的。”蜜心雯知道媽媽不會責罰她了，保不齊媽媽此刻正躲在房間裏抱著短劍哭呢。

“那…那大媽留著也派不上用場呀？”蜜青桐還在幻想。

“死了這條心吧，還沒陪我的頭發呢。”蜜心雯手裏的豆角，都快被她擠出綠汁了。

“我還救了你呢，要不是我們，你早…”青桐脖子耿耿地，幸虧被雪兒及時制止。

“好啦好啦，你們就不能安靜一會嗎？大媽剛回到家裏，又要聽你們吵架鬥嘴嗎？”雪兒儼然成了家裏的臨時家長。

蜜心雯跺了跺腳，氣哼哼地往廚房裏跑去。蜜青桐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窩到沙發裏繼續看她的電視。

雪兒平息了戰爭，先去吳奶奶屋裏，把江曼回來了的消息告訴給老人。吳奶奶聽到太太回來了，心情平靜了好多。能不能帶回白骨續筋膏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太能夠平安回來。

多少年來，吳奶奶已經把江曼當成了自己的親生閨女。她知道江曼肯定會回江家懇求父親，也算準了江曼會鎩羽而歸。

“可是…”雪兒支支吾吾，她只告訴吳奶奶大媽回來了，並沒有說白骨續筋膏的事。

“可是啥呀？真是傻孩子。太太能平安回來，就是天大的喜事。老太婆有生之年，能夠看到你們姐妹能夠和和睦睦，早就心滿意足啦。”吳奶奶打斷了雪兒的話頭，老人早就從雪兒的神情裏猜出了她的心意，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雪兒還是擔心，奶奶要是不能走了，那得多痛苦呀？”雪兒把頭埋進吳奶奶的被窩裏大哭起來。

“不會的。”祖孫二人正在傷心難過，江曼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吳奶奶掙紮著想要做起來，卻因為腿上的骨傷又摔了下去。江曼摁住老人的肩膀，輕聲安慰。

雪兒見大媽進來，趕緊起身站立一旁，這是蜜家的規矩，無論何時總得保持尊卑長上。

“太太，苦了你了。”老人話未出口淚水先流。

好一陣子沒見面，江曼清瘦多了，原本穿著旗袍的江曼，身材玲瓏剔透，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和二十七八的女人毫無差別。

“吳媽，你就放心吧，我會讓你站起來的，不管有沒有白骨續筋膏。”江曼的聲音有些壓抑，她是個要強的女子，更是倔強的女兒。當年為了和蜜遠懷成婚的事情，跟娘家人鬧翻了。親生母親病故時，父親都沒給她踏入家門的機會。

這次回娘家，父親還是不肯見她，整整在門外等了三天。侍衛長心疼她的耐心，暗地裏送來食物和水，卻在第四天的時候告訴她，將軍昨天夜裏出去了。

江曼明白父親為何在這個時候選擇離家，那是明擺著不肯和女兒見面呀。大哥軍務在身，已經好幾年不在家裏了，江曼別無可憐，萬般絕望之下只能回了華都。

“大媽，外公…我…我不能這麽叫吧？”雪兒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忘了那是心雯的外公了，自己的外公又在哪裏？想到這裏，雪兒禁不住眼眶含淚。

“傻孩子，叫吧。”江曼的聲音出奇的溫柔。

“哦，他，他老人家就在華都。”雪兒說道。

“在華都又能怎樣？他是不會原諒我的。”江曼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雪兒從沒看到過大媽這麽失落。

她決心要幫助大媽，至少把大媽的心事傳達給外公。

“我…我覺得外公就是找您來的，要不然的話，他老人家為什麽大老遠的不去別的地方，偏偏往華都跑呀？”雪兒大膽分析，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充滿了激情。

“太太，三小姐說得對，您也有和孩子們慪氣的時候，如果他老人家心裏沒有您，那他來華都是圖個啥呢？”吳奶奶顫巍巍地伸出手，摸著江曼的手背說道。

雪兒緊張地望著江曼，他們父女能否和好，關鍵就看大媽是怎麽想的了。雪兒潛意識裏一直這麽認為，如果不打算父女相認，老將軍根本不會親自跑來華都。

可是江曼面無表情，她是個極有內涵的女人，心裏想的是若是她不肯說出來，別人萬萬猜測不到。

“把這個留給青桐吧。”江曼將短劍放在雪兒手裏，起身頭也不回走出了吳奶奶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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