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此刻的情形完全一樣，雪兒清楚地急得，那是青桐三歲的時候。不常回家的爸爸忽然回來了，面容憔悴眼神卻十分可怕。

爸爸和雪兒姐妹說話不多，難得呆在家裏，卻常常看不見人影。雪兒知道，屋子後面的石壁底下有一座小門。

雪兒好幾次問過媽媽，那道小門後面到底是什麽地方？是不是藏著寶藏或者住著神仙？

媽媽說那裏是爸爸給她治病的地方，沒有爸爸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入內，否則爸爸會生氣發火的。

說起那座小門的時候，媽媽的神情非常嚴肅，雪兒從沒見到過的嚴肅。所以這麽多年來，雪兒一直不敢帶著青桐靠近那道小門，即使和青桐躲迷藏，也會故意避開那個地方。

偶然的一天夜裏，因為口渴，雪兒夜裏起來喝水，卻發現媽媽房間裏空無一人。那天是爸爸在家的日子，按照以往的慣例，爸爸在家的時候，媽媽才會睡到她自己的房間裏去，其餘的日子，她會陪伴雪兒和青桐入睡。

雪兒比平常的孩子早熟，也乖巧，喝了水之後慢慢往房間裏走去，剛剛跨進房門，卻聽到院子裏有人說話。

透過窗戶上的玻璃，那一晚的月色非常透亮，照得院子裏的薔薇花忽閃忽閃的，象天上的星星。

聲音是從薔薇花後面傳出來的，那片花叢後面就是那道小門。好奇的雪兒側耳傾聽。

“遠懷，別費勁了，我的病治不好的。”媽媽的聲音。

“不可能。”爸爸很少說話，即使說話也很簡短，這一點倒和封擎陽有些相似，也許說話簡短是男人們的通病。

接下來便很久很久的寂靜，只聽到小門裏面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音，好像爸爸在給媽媽治病。雪兒知道媽媽的身體不好，彈琴的時候經常會咳嗽，有時候咳得透不過氣來，還會捂著心口。

可是雪兒不明白，為什麽病了不去醫院呢？長大了當一名醫生，可是雪兒從小就有的理想。雖然如今已經不可能成為醫生，可是雪兒小時候從沒放棄過醫好媽媽的夢想。

媽媽說小門裏是爸爸給媽媽治病的地方，難道爸爸是醫生？或者天底下只有爸爸才能治好媽媽多年的頑疾？

“遠懷，如果我不在了，你會照顧好雪兒和青桐嗎？”隔了好久，媽媽的聲音再度響起，很輕，卻是每個字都進了雪兒的耳朵裏。

……

聽不到爸爸的回答，或許是治療進入了緊要關頭吧。雪兒這麽想著，雖然爸爸一直不怎麽說話。

接下來又是嚇死人的寂靜。

“如果雨兒在的話，已經是十歲的大孩子了。”媽媽的聲音特別輕。

雨兒是雪兒和青桐的姐姐，媽媽跟她們說過一次，青桐那時候太小，雪兒至今還記在腦子裏。

名字是媽媽起的，因為出生的時候正好下雨。可是雪兒從來沒見過姐姐，聽媽媽說雪兒還沒出生的時候，雨兒姐姐就不見了。媽媽從沒說起過姐姐是怎麽不見了的，不過雪兒理解媽媽，她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媽媽，雨兒姐姐之所以失蹤，肯定是媽媽實在無能為力。

然而讓雪兒害怕的是，媽媽剛剛說到姐姐，爸爸突然咆哮起來，那是雪兒唯一一次看到爸爸暴跳如雷。到底是為什麽？怎麽一提到姐姐，爸爸就象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雪兒問過媽媽，媽媽從來都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只會把雪兒摟到懷裏，就像現在梁雲菲摟著雪兒一樣。

“記住，千萬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透露青桐的真實身份。”這是媽媽經常告誡姐妹倆的事情。

爸爸喜歡男孩，一生都在期待兒子，媽媽因為太愛爸爸了，所以把青桐當成兒子養，讓雪兒不管到什麽時候，都要對青桐的性別保密。

雪兒實在想不明白，媽媽冰雪聰明，溫柔美麗，為什麽非要隱瞞青桐的性別呢？無論到什麽時候，難道青桐出嫁的時候也要繼續隱瞞嗎？

直到爸爸的遺囑公布於世的時候，雪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媽媽是為了姐妹兩人今後的日子。不過這個看法只截止到今年以前，經歷了這麽多的事，雪兒覺得媽媽的囑托絕對不會那麽簡單。

可是這些話，雪兒找不到地方述說，雖然梁雲菲的懷抱如此溫暖，竟然讓她產生了媽媽的感覺。除了青桐的性別，其他事她都說了。

“雪兒乖，你和弟弟已經長大了，以後的日子會更好的。”梁雲菲輕輕拍打著雪兒，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母親。

“可是青桐老是惹事，他已經不像之前那麽聽話了。”雪兒幽幽地說道。

雪兒心裏清楚，青桐之所以不聽話，最大程度上是因為師一凡的緣故。在青桐的理解裏，姐姐長大了是要嫁給一凡哥哥的，都是那個討厭的冷酷總裁，橫刀奪愛，讓一凡哥哥傷心欲絕。

她曾經不知一次地憧憬，想著一凡哥哥和姐姐還有她的三人世界，甜甜蜜蜜的生活在小湖邊，可以躲迷藏可以過家家。然而一切都變了，直到師一凡痛苦地大口喝酒的時候，蜜青桐才明白過來。

這個世界上，她是最最看不得一凡哥哥傷心的那個人，為了一凡哥哥，蜜青桐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死去。

青桐不敢想象，又不得不去接受，她對一凡哥哥的感情不是兄妹，他是她此生的最愛，和她對姐姐的愛完全不同。

“傻孩子，十七八歲的小男孩，能象現在這樣，已經很難得的了，你還不知足呀？”梁雲菲的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她也有弟弟也有姐姐，能體會到雪兒此刻的心情。

“就怕他時不時地惹事。”說了這麽多，雪兒的心裏舒服了好多，坐直了身子望著梁雲菲說道。

“你就放心吧，誰沒有這些經歷呢？將來等你嫁給了封擎陽，青桐就真正長大了呢。”梁雲菲又把話題轉到了封擎陽身上。

“嫁給他？他會娶我嗎？”雪兒覺得梁老師是她此生最好的知音，什麽話都可以告訴她，包括深藏在心裏的那些小情緒。

“有些男人喜歡表露在嘴上，有些男人則會深沈一些。”聽了雪兒的敘述，梁雲菲對封擎陽的印象開始好轉。

蜜心雯出事，封擎陽那麽忙，卻能立刻趕回華都，明眼人一看便能明白，雪兒是當局者迷啊。

愛與不愛，用心辯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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