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聖女救我們一救。”

杜寧涕泗橫流的不顧阻攔,再次跪倒在地,朝著顏鳶深深的磕了一頭。

還未從這一系列驚變種反應過來的顏鳶怔怔的站在原地。

她又離開了他五百年……

一行人很快踏上去往尋川大陸與夜魘大陸界點的行程。

胤睚在打通了靜海與曲海後,生生將夜魘大陸拉至尋川大陸旁,造就了一個陸地的連接點。

在這個大陸的拼接點上,人們無需渡海,只要憑借馬車就可以互相通行,這也為兩個大陸之間多年的戰亂提供了便捷。

胤睚將在這個匯聚兩個大陸的地方，舉行獻祭大典。

時間十分緊急，胤睚秉著“對天下人負責”的心態,高調的告訴世人，獻祭就在三日之後。

顏鳶為這樣的胤睚感到心痛不已。

這種所謂的“負責”背後，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就好比告訴了一個死刑犯死期,然後看著他在等待死亡的一分一秒中痛苦。

等待往往是最折磨人的。

他……

是因為她才變成如今這樣的。

原著中的他雖然陰郁殘忍,心中卻始終懷著變強的信念。

而如今的他，雖然強大到無可匹敵,卻心如死灰,甚至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這是要絕望到了何種地步,才會變得如此冷漠。

好在杜家所在的峽谷離界點不遠，趕路也差不多只需三日左右。

然而杜家法術造詣最為高深的弟子也早戰爭中接二連三的死去,如今剩下的弟子,說是修行法術,其實不過身體素質比常人好些罷了。

是以哪怕杜家家主派了族內最身強力壯的弟子前來,也不過幾個普通人,一行人租了目前能租到的最快的馬，不分晝夜的趕路。

馬車總是沒有直接騎馬來的快，偏偏顏鳶前世不過是個大學生，來了這裏之後，如果有需要幾本都是依靠飛行術，根本不會騎馬。

可如果乘坐馬車，怕是趕不上胤睚的獻祭，於是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讓杜家的一個弟子與她共乘一騎。

一路風塵仆仆的趕路，大家每日都幾乎只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馬這東西終究比不上前世那些高科技的交通工具，坐了大半日的馬，顏鳶只覺自己渾身骨頭都要被顛簸到散架了，也顧不上這些，一心想著如何才能快些到達大陸拼接點。

離祭祀點越近，天空就越陰沈，到最後甚至散發出了一種鮮血般的色澤。

天空中偶爾略過幾只腐爛的烏鴉，顯得陰郁而不詳。

還有半日的路程就要抵達胤睚祭祀的地方了，顏鳶心中充滿了不安惶惑的情緒，大抵是近鄉情怯，可想要見他的念頭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哪怕見到了，他卻告訴她已經忘記了對她的感情也好。

好想……好想見他……

顏鳶如此想著，奈何杜寧派來互送她的隊伍卻在這緊要關頭停了下來。

如今除了“聖女”這個名頭外，她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裏抗的過這些身強力壯的年輕男子？

“為什麽停下來！？”

她森冷的望著將她團團圍住的男子們，“如果不能再祭祀開始前阻止上古魔神，你們，包括你們的家人，全都得死！”

這些男子猶豫著，面面相覷，最後卻是他們的領隊上前一步，恭敬卻強硬的道。

“我們當然不會看著自己的家人死去，只是家主希望聖女能在阻止了上古魔神後……殺了他。”

“為什麽？”

顏鳶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嘲諷道。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聽你的？哈哈哈……殺了他？白日夢做多了？”

那男子卻沒有絲毫被嘲諷的憤怒，只神色憑平靜的看著顏鳶，眼中還帶著一抹胸有成竹。

“上古魔神在五百年前，幾乎將我們杜家滅門，我們恨他入骨，卻連接近他都無法做到，所以在那男子將你送來時，不管是真是假，家主都接受了你，並保護了你這麽多年……你以為，我們會傻到不替自己留條後路？”

他說著，得意一笑。

“我們發現，包圍著你的那個氣泡，可以融進液體……於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讓顏鳶的神經繃緊到極致，她警惕的看著他們。

“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這點聖女不必擔心，我們皆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只要聖女殺了上古魔神，徹底拯救了這個世界後，我們自會給你解藥。”

“我憑什麽相信你？在殺了他之後就會信守諾言，給我解藥！？”

“這就由不得你了。”

他說著，撤回了圍在顏鳶身側的人。

“反正那上古魔神殺了如此多的人，死有餘辜……不是嗎？”

顏鳶雖然痛心於胤睚的改變，可聽到旁人如此說他，胸中還是忍不住揚起一股無名火。

她抿了抿唇，回到之前打搭載她的男子是馬上，一行人繼續前行。

再往前走，連棕黃色都泥土都變成了鮮紅。

到最後，已經隱約能看見祭臺時，似乎每向前一步，地裏都會滲出鮮血，沾濕鞋襪。

為了不打草驚蛇，一行人早在一裏外就棄馬步行。

這地方十分詭異，顏鳶本以為祭臺應該是健在一個開闊的地方，卻未曾想是在一片樹林裏，在這裏，連樹葉都是紅色的，倒方便了一行人躲藏身影。

灌木叢中，只要稍微往前走幾步，就能看見散落的屍骨，他們紛紛死不瞑目的睜著眼躺在那裏。

一開始，顏鳶看見這些死人的時候還會覺得驚慌，漸漸的就沒了感覺，一次次的繞過這些屍體繼續向前。

這些……大約都是想要阻止胤睚滅世行為，卻都死在他手中的人吧。

樹葉，突然無風自動起來。

顏鳶突然覺得手腕上一陣灼熱，她一驚，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手腕上竟又出現了那根曾經一閃而過的紅線。

紅線閃爍著明暗不定的光芒，直指祭臺的方向。

她胸口猛然一跳，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再往前邁出一步，前方再無一具屍體，幹凈的令人毛骨悚然。

顏鳶只覺身側有些空蕩，在回頭看去時，卻發現那些同她一起來的人們正整齊的蹲在一個屏障之後。

只有她一人，邁入了這個屏障之內。

想來這時胤睚為了保護祭祀設下的陣法，防止外來人員打擾祭祀。

至於她為何能悄無聲息的穿過這道屏障，顏鳶表示她也不知道。

他們看起來十分焦急，正朝她手舞足蹈的比劃著什麽，語言似乎無法穿透這個屏障，顏鳶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們半天，實在看不懂，最後只得做罷。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還有半個時辰，胤睚的祭祀就要開始了。

她……也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然而當她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竟然占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裙，一雙陰郁的眼睛似乎永遠都不會再見天日。

這人竟是……

顏祈！？

是了，傳聞中她背叛無月門，投靠了上古魔神，之前一直被胤睚的事吸引，竟一時沒有註意。

不過……傳聞中投靠胤睚的是兩個人啊？那另一個呢？

會不會是蕭華？

記得自己最後見到他們的時候，兩個人似乎還在鬧別扭，也不知如今和好了沒……

如今的顏祈顯然不認得她了，憑胤睚對她強大的獨占欲，她相信在她覆活主動走出那個山洞前，除了他外，必定沒有其他人見過她。

“有是一個妄想阻止他的人？”

顏祈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那雙眼卻依舊無喜無悲，空洞的，陰郁的。

像被烏雲覆蓋了的天空，再也照不進一絲光彩。

她雙眸放空的看著遠方，然後緩緩將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嘖……這次竟然還是個靈力全無的。”

“我……”

顏鳶心知如果不說出自己的身份，光顏祈這關就過不去。

她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那個陣法屏障外哪裏還有人的身影。

心知大難臨頭，都逃跑了吧……

顏鳶並不覺得失望，畢竟萍水之交，他們又如何會為她拼盡性命。

“我是顏鳶。”

她堅定的對上顏祈的雙眸。

“曾經的無月門三張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也漸漸西沈，顏鳶看著顏祈由懷疑變為信任，然後染上一抹焦灼。

因為……

顏鳶擡頭看著遠處的天空，已經掉下一大塊來，變為一個深黑色的空間。

天空在一片片的掉落著。

他已經開始祭祀了。

“快走！”

顏祈一把拉直顏鳶，朝著祭祀之地飛奔而去。

天空中是一個巨大的血紅色漩渦，充滿著不詳意味的雲層被狂風攪動著，不斷旋轉上升。

漩渦中心的地面上，二十四個傷痕累累的人正被縛在二十四根柱子上，有的垂著頭，已經不知是死是活，有的對祭臺上的男子怒目而視，卻拿他毫無辦法。

鮮血，從他們的傷口上流出，然後順著身後柱子上的紋路蜿蜒著，漸漸填滿整個柱子，最後匯聚到那男子面前。

他穿著一襲紫衣，明明是在毀滅世界，眼中卻閃爍著平靜幸福的光芒。

顏祈只將她送到離祭壇五百米左右的立方就被強烈的氣流彈開了，而一點靈力也無的顏鳶卻安全的站在那裏。

她擔憂的撇了一眼被氣流甩到遠處，吐出一口鮮血的顏祈，再無暇顧及。

手腕上，那根紅線又開始閃爍起來，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順著紅線看去，顏鳶這才發現，這條線的盡頭竟是系在胤睚的手腕上，至於他是何時結下這條紅線的，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顏鳶站定這不過三秒鐘時間裏，她驚恐的發現。

胤睚頭頂的天空已經被那漩渦一點點吸入，除了那個巨大的漩渦外，皆變成了一片黑暗的虛無。

景色還在不斷變成碎塊，然後如廢紙屑般被漩渦吸收。

顏鳶眼睜睜的看著胤睚腳下的地面也開始碎裂，他卻不動如山的站在那裏，瞳孔猛然收縮。

“胤睚！我回來了！你快住手啊！”

她的話才一出口，便被颶風吹的支離破碎，她確定他一定聽見了。

因為她看見他猛然轉過頭來，一雙深紫色的眼死死盯著她，他的瞳孔已經變為豎瞳……或者說一條細線更為確切。

顏鳶突然從脊背深處湧起一抹不寒而栗。

他這好似下一秒就會沖過來將她撕成碎片拆吃入腹的表情，讓她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就要後退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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