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066.挖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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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066.挖深坑
“妖怪？”穆雲清等人的修士隊伍已足夠紮眼,??小男孩此話一說，街市上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幾人，那目光,??驚恐稀少，湊熱鬧的心態濃厚。
穆雲清抿了下唇,??和楚蕭紀青陽飛快對視一眼,??說道：“先回客棧，我們再做討論。”
眾人沒反對意見，紀青陽單手輕易撈起小男孩，不在乎他身上的臟汙,??抱著快速往回路走。
成為背景板的淩殊默不作聲,??只在擡步跟上穆雲清時,??偏頭看了眼紀青陽懷裏的小男孩。
小孩大概只有五六歲,??兩頰深凹,??瘦骨嶙峋,??全身的衣料像是怪在一塊瘦骨架上,??支棱出凹凸不平的輪廓。他的臉藏在紀青陽的懷抱裏，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淩殊默默收回目光,??琥珀色的瞳孔裏有一閃而過的冷光。
“別怕,??你已經安全了。”紀青陽拍了拍在懷裏顫抖不休的小男孩。
但顯然,??他的安撫未能奏效，話音剛落，小男孩抖得愈加厲害，像是突然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抓緊了紀青陽的衣服。
客棧離得不遠，回路上，穆雲清有意註意周圍情況,??卻並未在熙攘的街市上發現任何異常。
豐元城位於番南國最南部，兩面環海一面是山，漁業和貿易往來發達，這裏進出方便，魚龍混雜，出現各種族群都不奇怪，但穆雲清簡單地環伺後，並未從周邊發現明顯地妖族，或是異常的人族。
也或者是，對方藏得很好。
回到客棧，因為有包下整間客棧的便利，眾人找了間空置闊綽的客房，聚坐一室。
唯一的方桌上，坐著穆雲清淩殊楚紀四人，三人一排，對面是突然出現的小男孩。
“你慢慢說，怎麽回事？”穆雲清推給在小男孩一杯熱茶，直視著他，聲音很慢。
在場的人都註視著他，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弟子們，情緒很高，唯獨淩殊，打量著小男孩的眼神漫不經心。
“我、我能喝嗎？”他的聲音很小，粉紅的小舌快速舔了下幹裂的唇，目光緊盯茶杯，喉頭下意識吞咽。
穆雲清的聲音不自覺放柔：“當然。”
幾乎在她話音剛落，小男孩就伸出手，漆黑的手指緊緊抱住茶杯，饑渴地灌下。
他的動作太急，有水濺在臉上，他緊揪著袖口去擦，臉頰上擦出淺淺的白跡，那應該是他本來的膚色。
他的臉上有明顯的淤青，暴露在外的皮膚上則有新鮮的刮傷和劃傷，大概率是逃跑出來時受的傷。衣服很臟，看不出本色並且還有些板結，卻沒有任何抽打過的痕跡，顯然他口中的妖怪，並沒有打小孩的習慣。
穆雲清默默看在眼裏，等著他回話。
“有妖怪，在山上，我逃出來的，和我一起被抓的，還有很多小孩。”小男孩出聲，有了茶水的潤澤，嗓音不再那麽沙啞。
穆雲清皺眉：“大概有多少孩子？”
“八個，不，好像是七個！”小男孩抱著茶杯，拉長的衣袖幾乎把他的手背吞沒，他牙齒打顫，“我逃出來的那天早上，有一個哥哥，被他們吃了……”
吃了？
穆雲清脊背上竄過一陣涼意，即使見識過妖怪吃肉，可這麽直白地再次聽說，對象還是小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涼汗。
“你還記得哪天逃出來的嗎？具體逃出來的位置？”楚蕭出聲。
小男孩吞咽著口水，眼神低低落在茶杯上，因為驚懼全身緊縮著：“大概有五六天了，我我記不太清楚究竟在哪裏，可那裏是個山洞，山洞很高，外面有三顆並排的樹，樹上長著紅果子，圓的，有我拳頭這麽大，不怎麽好吃。在樹的另一邊，有水聲，遠遠地，有一條很大的瀑布。”
三棵紅果樹，外加一處瀑布，位置很容易鎖定，可他們不會僅憑這兩條消息就貿然前往救人。
穆雲清繼續問：“那些抓你們的妖怪有幾個，你怎麽確定，他們是妖怪的？”
眼前的小孩這麽小，能從山上單獨跑出來幾天沒被抓回去，雖不至於有問題，卻要問清楚。
小男孩肩背顫抖：“有六個人，他們吃人，還會幻化法術，點火，漂移東西，還能飛……”他努力回憶著，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穆雲清身體前傾，去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既然有我們在，你就安全了，你努力回想還有什麽事情能幫助我們進一步了解他們，這樣更方便我們做足準備去營救那些孩子，好嗎？”
穆雲清溫和和與他對視，小男孩看著她，手指緊緊掐著掌心的布料，呼吸顫了一下：“好。”
接下來，小男孩又回憶起被抓期間的情況。
據他說，被抓的小孩大多數都不是豐元城的，有附近錯落裏的孩子，也有番南國中部東部，甚至很遠的北部地區的孩子。人口丟失不集中，就算有人丟了孩子，也不可能鬧成大規模地尋找。
至於妖怪抓孩子，像是只為刺激，沒定性，就連吃人，也是看他們的心情。
倒是小男孩說，他聽妖怪提過，每吃一個孩子，他們會增長修為！
……
吃人增加修為，明顯屬於禁術範疇，小男孩口中的人即使不是妖怪，也絕非善類。
人命關天，他們當務之急，自然不能繼續拖延，穆雲清當下和楚紀三人做下安排。
無須小男孩指路，穆雲清把他交給蘇溪小隊的七名弟子照顧，並安排七人留守在鎮子上，若有情況，及時通知。
剩下的兩隊，分頭去山上搜索山洞的具體位置，考慮到小男孩的腳程加繞路的情況，山洞不會太低，恐怕還要廢些功夫。
穆雲清安排完，所有弟子並無異議，唯獨灰撲撲的小男孩，慢慢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穆雲清身邊。
他低頭，看著自己破洞的鞋面，露出的腳趾蜷縮起來，“姐姐。”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轉移到小男孩身上。
“怎麽了？”穆雲清垂首，剛開口，另一側的手指被淩殊握住，有些用力。
穆雲清轉頭疑惑地看了淩殊一眼，收獲一枚充滿醋意的眼神。
“……”好的吧，看來以後只要是雄性，她都要保持距離了！
小男孩仍扯著衣袖口，顯得局促又緊張：“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小男孩的嗓音單薄，飽含無助。
“當然不行！”穆雲清還沒回話，淩殊替她做下最為直接的回答。
小男孩擡起黑黢黢的小臉，那雙深黑的眸子亮的有些可怕，他看向淩殊，身體再度微微發抖。
淩殊沒有半點憐愛弱小的好心，蔑視地看了小男孩一眼，伸手攬住穆雲清，直白地對宣誓——她是我的！
“……”穆雲清徹底無語，但她沒有帶著小男孩外出或是留下的念頭，最終默認了淩殊的拒絕。
整隊出發，人手共分成四波，她和楚紀三人各帶一隊，沒人敢指揮的淩殊，自然和她同路。
沿著豐元城外的一側山路往上，眾人的速度加快，著重去註意小男孩曾說過的瀑布。
一路上，穆雲清和四名弟子心思沈沈，步伐飛快，想到有小孩在壞人手中，恨不得立即將人找到。反倒是淩殊，他沒半點緊張，時不時的動作言語間，透露出的都是讓穆雲清不用心急。
走了好個時辰，饒是穆雲清再能忍耐，旁邊多個不嫌事大並不斷幫她洩氣的，她也忍受不住了。
穆雲清踢開腳邊的一塊石頭，用力稍猛，腳沒踢疼，石頭飛出數十米，發出“轟”地一聲。
弟子集體受驚。
“大師姐？”
穆雲清幹咳一聲，還沒開口
“不是清兒，是我踢的。”淩殊毫不心虛地幫穆雲清掩飾。
四名弟子：“……”他們有那麽瞎嗎？
可既然淩殊發話，弟子自然不好深究，再度查探四周。
“淩殊。”穆雲清動了動手，手掌上相握的另一個力道回應地捏了下她，淩殊開口，“怎麽？”
穆雲清已經醞釀了好半天：“淩殊，我帶弟子歷練的過程中，你能不能盡量多給我點自由。”
她這話是用傳音說的，淩殊聽完，極明顯地挑了下眉，扭頭看到她：“清兒是說，不讓我插手歷練的事？”
穆雲清心一橫：“差不多。”
淩殊又道：“你的意思，若遇到難題，有危險，也不要我出手？”
難題？危險？
穆雲清的心明顯咯噔了一下，但她很快把自我恐嚇的念頭拋開。
她點頭：“一般的危險我們都能解決，而且帶隊歷練總要發揮弟子們的能力……淩殊，我的意思不是不讓你管我，只是，我是他們的師姐，帶隊過程中有義務幫助他們提高，面對危險，解除危險，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這是在人界的城池，危險系數只會大大降低，她總要給弟子們留些空間的。
若淩殊出手，所有危機在他這尊大佬面前都沒眼看，那這次的歷練怎麽圓滿成功？
穆雲清放慢了心跳等待淩殊的回答。
“好啊。”
預料中的拒絕沒有出現，穆雲清松了口氣。
她轉過去看淩殊的側臉，緊了緊和他互牽的手指，小聲問他：“淩殊，你沒生氣吧？”
淩殊：“我在清兒眼中就是這麽小氣的人？”
穆雲清：當然是！
“沒有啊，你最好了。”穆雲清抿著唇，小臉微紅地和淩殊耳語。
四名弟子：“……”他們還不如瞎了！
從太陽躍出地平線搜索到日暮西垂，眾人一無所獲。三棵並排生長的樹木山裏不少，瀑布不多，周圍卻沒有任何異樣的山洞。
根據小男孩五六天的腳程，他們無須把整座山翻個個，可現在看來，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小男孩記錯了天數，還是說，有其他問題？
穆雲清和楚蕭紀青陽傳音，收隊回客棧，蘇溪等人在路上已稟告了情況，並未出現任何異常，豐元城內沒有感覺到妖怪穿行，更沒有找小孩的神秘人，就連小男孩，都在蘇溪的陪伴下，度過了安全的一整天。
“大師姐，小智還在睡，我去把他叫醒。”蘇溪朝著第一個歸來的穆雲清開口。小智是蘇溪問出來的名字。
穆雲清搖頭：“不用了，我單獨去看看他，等師兄他們回來，我再把他叫醒。”
她沿著走廊往小男孩的房間走，淩殊一直跟在她身後，然而就在穆雲清擡手推門，她的手突然被淩殊按住。
淩殊的體溫比她稍高，大手壓在她的手背上，足夠將她的手全部遮掩。
穆雲清偏頭詢問地看他。
淩殊勾唇，笑意清淺迷惑，讓她一時間分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含義。
“清兒前面說過，讓我不插手歷練，多給你些自由？”
穆雲清吶吶地點頭，沒弄懂他想表達什麽。
淩殊的手從她的手背上慢慢劃開，留下一串異樣的戰栗感：“既然這樣，接下來幾天，我不幹涉清兒怎麽樣？放你自由？”
淩殊還是笑著，可那笑容卻讓穆雲清毛骨悚然！
“淩殊，你是不是想說什麽？”她吞咽了口口水，掐著嗓子柔著聲。
他卻搖搖頭，朝最後面的天子二號房間看了一眼，重新看向他，微笑：“我該回房間休息了，給清兒自由。”
“自由”兩個字從他開合的紅唇間重覆飄出，穆雲清頭皮一寸寸炸裂開！
她驚悚地看他，一方面是弄不懂他在搞什麽，一方面又覺得他有陰謀。
淩殊卻像是看不出來她的驚惶，溫和地摸摸她的頭，說：“去玩吧，我走了。”
去玩吧……
穆雲清僵硬地扭著半邊身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一種淩殊挖好深坑，等著她跳的恐懼感。
不會的！
穆雲清看著空蕩蕩的走廊，重重搖頭，淩殊應該不會那麽無聊的……對吧？
不管對不對，當下卻有她更需要關註的問題。
穆雲清正了正色，吸入一口氣，緩緩推門進去。
金色溫暖的燭光把房間照亮，屋裏還守著一名女弟子，女弟子見她進來，稱呼了她一聲出門和歸來的弟子了解情況。
單獨留下的穆雲清看著蜷縮在床中心，露出一只手，手掌緊掐衣袖，睡得很不安穩的孩子，蹙了蹙眉。
名為小智的男孩顯然洗過澡，換了身幹凈的衣服，金橘色的燭火照在他稚嫩的小臉上，他的皮膚偏白，可惜因為長期食不果腹，臉頰蒼白凹陷，他閉著眼，黑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
若不是這次的變故，他應該還生活在家中，健康安全長大。
穆雲清坐到床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發絲。
她原想將他露出被子的手放回被褥裏，剛觸碰到他的指尖，睡夢中的孩子睫毛一顫，陡然清醒。
“姐姐？”
稚嫩柔軟的嗓音叫出了穆雲清的慈母心。
她目光一軟：“嗯，醒了。”
她扯了扯被子，想讓他睡好，小智卻往後縮了縮，剛剛露在外面的手徹底與她隔離開。
穆雲清以為他是創傷後的抵觸心理，沒多想。
“姐姐，你很強嗎？”他驀地開口，小小的身子坐在床中心，臉上是和年齡不符的認真。
穆雲清彎彎唇：“我不算很強，在我之上，還有數不清的人。”她摸著他的頭，他沒有抵觸，“但我們沒一個人，都會慢慢變強，不斷地，變得更強大，我會這樣，我相信你，也會這樣。”
穆雲清努力開導，對面的小男孩聞言咬住唇，白皙的牙齒磕在唇面上，內心像是在掙紮什麽。
“可是，蘇溪姐姐說，你很強，是他們眼中的傳奇。”
穆雲清對上他純真的目光，喉頭哽了一下，還是說：“這樣說也不算是錯，因為有範圍小智懂嗎？在同年齡段的範圍內，我的能力，算是強的。”雖然，她強大實力的來源有些羞恥吧……
小智的眉眼松開，想通了什麽般頓時松了口氣。
穆雲清剛想問，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弟子說大師兄和青陽師兄回來的聲音。
“你先收拾一下，師兄他們應該很快會進來，具體只會更詳細地詢問些情況，你不用擔心。”穆雲清安撫地道。
小智卻垂著頭，神色不辨。
“怎麽了？”她出聲，手掌按上他的肩。
掌下的小肩膀重重顫抖地一下，她聽到他懷中哽咽的聲音：“姐姐……”
穆雲清剛要開口，小智猛地擡頭，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已盛滿水光。
他從被褥裏飛快伸出雙手，手掌向上攤開之際，穆雲清從他瘦弱的兩支手腕上，看到了互相對稱的陣法符號。
穆雲清的心像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對不起。”
撤身已經來不及。
剎那間，房間被強烈的白光吞噬。
強風過境，屋內的兩人驟然消失，楚蕭等人趕來時，房間空空蕩蕩，人早已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盡量早更，嚶，確實更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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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穆雲清等人的修士隊伍已足夠紮眼,??小男孩此話一說，街市上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幾人，那目光,??驚恐稀少，湊熱鬧的心態濃厚。
穆雲清抿了下唇,??和楚蕭紀青陽飛快對視一眼,??說道：“先回客棧，我們再做討論。”
眾人沒反對意見，紀青陽單手輕易撈起小男孩，不在乎他身上的臟汙,??抱著快速往回路走。
成為背景板的淩殊默不作聲,??只在擡步跟上穆雲清時,??偏頭看了眼紀青陽懷裏的小男孩。
小孩大概只有五六歲,??兩頰深凹,??瘦骨嶙峋,??全身的衣料像是怪在一塊瘦骨架上,??支棱出凹凸不平的輪廓。他的臉藏在紀青陽的懷抱裏，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淩殊默默收回目光,??琥珀色的瞳孔裏有一閃而過的冷光。
“別怕,??你已經安全了。”紀青陽拍了拍在懷裏顫抖不休的小男孩。
但顯然,??他的安撫未能奏效，話音剛落，小男孩抖得愈加厲害，像是突然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抓緊了紀青陽的衣服。
客棧離得不遠，回路上，穆雲清有意註意周圍情況,??卻並未在熙攘的街市上發現任何異常。
豐元城位於番南國最南部，兩面環海一面是山，漁業和貿易往來發達，這裏進出方便，魚龍混雜，出現各種族群都不奇怪，但穆雲清簡單地環伺後，並未從周邊發現明顯地妖族，或是異常的人族。
也或者是，對方藏得很好。
回到客棧，因為有包下整間客棧的便利，眾人找了間空置闊綽的客房，聚坐一室。
唯一的方桌上，坐著穆雲清淩殊楚紀四人，三人一排，對面是突然出現的小男孩。
“你慢慢說，怎麽回事？”穆雲清推給在小男孩一杯熱茶，直視著他，聲音很慢。
在場的人都註視著他，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弟子們，情緒很高，唯獨淩殊，打量著小男孩的眼神漫不經心。
“我、我能喝嗎？”他的聲音很小，粉紅的小舌快速舔了下幹裂的唇，目光緊盯茶杯，喉頭下意識吞咽。
穆雲清的聲音不自覺放柔：“當然。”
幾乎在她話音剛落，小男孩就伸出手，漆黑的手指緊緊抱住茶杯，饑渴地灌下。
他的動作太急，有水濺在臉上，他緊揪著袖口去擦，臉頰上擦出淺淺的白跡，那應該是他本來的膚色。
他的臉上有明顯的淤青，暴露在外的皮膚上則有新鮮的刮傷和劃傷，大概率是逃跑出來時受的傷。衣服很臟，看不出本色並且還有些板結，卻沒有任何抽打過的痕跡，顯然他口中的妖怪，並沒有打小孩的習慣。
穆雲清默默看在眼裏，等著他回話。
“有妖怪，在山上，我逃出來的，和我一起被抓的，還有很多小孩。”小男孩出聲，有了茶水的潤澤，嗓音不再那麽沙啞。
穆雲清皺眉：“大概有多少孩子？”
“八個，不，好像是七個！”小男孩抱著茶杯，拉長的衣袖幾乎把他的手背吞沒，他牙齒打顫，“我逃出來的那天早上，有一個哥哥，被他們吃了……”
吃了？
穆雲清脊背上竄過一陣涼意，即使見識過妖怪吃肉，可這麽直白地再次聽說，對象還是小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涼汗。
“你還記得哪天逃出來的嗎？具體逃出來的位置？”楚蕭出聲。
小男孩吞咽著口水，眼神低低落在茶杯上，因為驚懼全身緊縮著：“大概有五六天了，我我記不太清楚究竟在哪裏，可那裏是個山洞，山洞很高，外面有三顆並排的樹，樹上長著紅果子，圓的，有我拳頭這麽大，不怎麽好吃。在樹的另一邊，有水聲，遠遠地，有一條很大的瀑布。”
三棵紅果樹，外加一處瀑布，位置很容易鎖定，可他們不會僅憑這兩條消息就貿然前往救人。
穆雲清繼續問：“那些抓你們的妖怪有幾個，你怎麽確定，他們是妖怪的？”
眼前的小孩這麽小，能從山上單獨跑出來幾天沒被抓回去，雖不至於有問題，卻要問清楚。
小男孩肩背顫抖：“有六個人，他們吃人，還會幻化法術，點火，漂移東西，還能飛……”他努力回憶著，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穆雲清身體前傾，去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既然有我們在，你就安全了，你努力回想還有什麽事情能幫助我們進一步了解他們，這樣更方便我們做足準備去營救那些孩子，好嗎？”
穆雲清溫和和與他對視，小男孩看著她，手指緊緊掐著掌心的布料，呼吸顫了一下：“好。”
接下來，小男孩又回憶起被抓期間的情況。
據他說，被抓的小孩大多數都不是豐元城的，有附近錯落裏的孩子，也有番南國中部東部，甚至很遠的北部地區的孩子。人口丟失不集中，就算有人丟了孩子，也不可能鬧成大規模地尋找。
至於妖怪抓孩子，像是只為刺激，沒定性，就連吃人，也是看他們的心情。
倒是小男孩說，他聽妖怪提過，每吃一個孩子，他們會增長修為！
……
吃人增加修為，明顯屬於禁術範疇，小男孩口中的人即使不是妖怪，也絕非善類。
人命關天，他們當務之急，自然不能繼續拖延，穆雲清當下和楚紀三人做下安排。
無須小男孩指路，穆雲清把他交給蘇溪小隊的七名弟子照顧，並安排七人留守在鎮子上，若有情況，及時通知。
剩下的兩隊，分頭去山上搜索山洞的具體位置，考慮到小男孩的腳程加繞路的情況，山洞不會太低，恐怕還要廢些功夫。
穆雲清安排完，所有弟子並無異議，唯獨灰撲撲的小男孩，慢慢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穆雲清身邊。
他低頭，看著自己破洞的鞋面，露出的腳趾蜷縮起來，“姐姐。”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轉移到小男孩身上。
“怎麽了？”穆雲清垂首，剛開口，另一側的手指被淩殊握住，有些用力。
穆雲清轉頭疑惑地看了淩殊一眼，收獲一枚充滿醋意的眼神。
“……”好的吧，看來以後只要是雄性，她都要保持距離了！
小男孩仍扯著衣袖口，顯得局促又緊張：“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小男孩的嗓音單薄，飽含無助。
“當然不行！”穆雲清還沒回話，淩殊替她做下最為直接的回答。
小男孩擡起黑黢黢的小臉，那雙深黑的眸子亮的有些可怕，他看向淩殊，身體再度微微發抖。
淩殊沒有半點憐愛弱小的好心，蔑視地看了小男孩一眼，伸手攬住穆雲清，直白地對宣誓——她是我的！
“……”穆雲清徹底無語，但她沒有帶著小男孩外出或是留下的念頭，最終默認了淩殊的拒絕。
整隊出發，人手共分成四波，她和楚紀三人各帶一隊，沒人敢指揮的淩殊，自然和她同路。
沿著豐元城外的一側山路往上，眾人的速度加快，著重去註意小男孩曾說過的瀑布。
一路上，穆雲清和四名弟子心思沈沈，步伐飛快，想到有小孩在壞人手中，恨不得立即將人找到。反倒是淩殊，他沒半點緊張，時不時的動作言語間，透露出的都是讓穆雲清不用心急。
走了好個時辰，饒是穆雲清再能忍耐，旁邊多個不嫌事大並不斷幫她洩氣的，她也忍受不住了。
穆雲清踢開腳邊的一塊石頭，用力稍猛，腳沒踢疼，石頭飛出數十米，發出“轟”地一聲。
弟子集體受驚。
“大師姐？”
穆雲清幹咳一聲，還沒開口
“不是清兒，是我踢的。”淩殊毫不心虛地幫穆雲清掩飾。
四名弟子：“……”他們有那麽瞎嗎？
可既然淩殊發話，弟子自然不好深究，再度查探四周。
“淩殊。”穆雲清動了動手，手掌上相握的另一個力道回應地捏了下她，淩殊開口，“怎麽？”
穆雲清已經醞釀了好半天：“淩殊，我帶弟子歷練的過程中，你能不能盡量多給我點自由。”
她這話是用傳音說的，淩殊聽完，極明顯地挑了下眉，扭頭看到她：“清兒是說，不讓我插手歷練的事？”
穆雲清心一橫：“差不多。”
淩殊又道：“你的意思，若遇到難題，有危險，也不要我出手？”
難題？危險？
穆雲清的心明顯咯噔了一下，但她很快把自我恐嚇的念頭拋開。
她點頭：“一般的危險我們都能解決，而且帶隊歷練總要發揮弟子們的能力……淩殊，我的意思不是不讓你管我，只是，我是他們的師姐，帶隊過程中有義務幫助他們提高，面對危險，解除危險，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這是在人界的城池，危險系數只會大大降低，她總要給弟子們留些空間的。
若淩殊出手，所有危機在他這尊大佬面前都沒眼看，那這次的歷練怎麽圓滿成功？
穆雲清放慢了心跳等待淩殊的回答。
“好啊。”
預料中的拒絕沒有出現，穆雲清松了口氣。
她轉過去看淩殊的側臉，緊了緊和他互牽的手指，小聲問他：“淩殊，你沒生氣吧？”
淩殊：“我在清兒眼中就是這麽小氣的人？”
穆雲清：當然是！
“沒有啊，你最好了。”穆雲清抿著唇，小臉微紅地和淩殊耳語。
四名弟子：“……”他們還不如瞎了！
從太陽躍出地平線搜索到日暮西垂，眾人一無所獲。三棵並排生長的樹木山裏不少，瀑布不多，周圍卻沒有任何異樣的山洞。
根據小男孩五六天的腳程，他們無須把整座山翻個個，可現在看來，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小男孩記錯了天數，還是說，有其他問題？
穆雲清和楚蕭紀青陽傳音，收隊回客棧，蘇溪等人在路上已稟告了情況，並未出現任何異常，豐元城內沒有感覺到妖怪穿行，更沒有找小孩的神秘人，就連小男孩，都在蘇溪的陪伴下，度過了安全的一整天。
“大師姐，小智還在睡，我去把他叫醒。”蘇溪朝著第一個歸來的穆雲清開口。小智是蘇溪問出來的名字。
穆雲清搖頭：“不用了，我單獨去看看他，等師兄他們回來，我再把他叫醒。”
她沿著走廊往小男孩的房間走，淩殊一直跟在她身後，然而就在穆雲清擡手推門，她的手突然被淩殊按住。
淩殊的體溫比她稍高，大手壓在她的手背上，足夠將她的手全部遮掩。
穆雲清偏頭詢問地看他。
淩殊勾唇，笑意清淺迷惑，讓她一時間分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含義。
“清兒前面說過，讓我不插手歷練，多給你些自由？”
穆雲清吶吶地點頭，沒弄懂他想表達什麽。
淩殊的手從她的手背上慢慢劃開，留下一串異樣的戰栗感：“既然這樣，接下來幾天，我不幹涉清兒怎麽樣？放你自由？”
淩殊還是笑著，可那笑容卻讓穆雲清毛骨悚然！
“淩殊，你是不是想說什麽？”她吞咽了口口水，掐著嗓子柔著聲。
他卻搖搖頭，朝最後面的天子二號房間看了一眼，重新看向他，微笑：“我該回房間休息了，給清兒自由。”
“自由”兩個字從他開合的紅唇間重覆飄出，穆雲清頭皮一寸寸炸裂開！
她驚悚地看他，一方面是弄不懂他在搞什麽，一方面又覺得他有陰謀。
淩殊卻像是看不出來她的驚惶，溫和地摸摸她的頭，說：“去玩吧，我走了。”
去玩吧……
穆雲清僵硬地扭著半邊身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一種淩殊挖好深坑，等著她跳的恐懼感。
不會的！
穆雲清看著空蕩蕩的走廊，重重搖頭，淩殊應該不會那麽無聊的……對吧？
不管對不對，當下卻有她更需要關註的問題。
穆雲清正了正色，吸入一口氣，緩緩推門進去。
金色溫暖的燭光把房間照亮，屋裏還守著一名女弟子，女弟子見她進來，稱呼了她一聲出門和歸來的弟子了解情況。
單獨留下的穆雲清看著蜷縮在床中心，露出一只手，手掌緊掐衣袖，睡得很不安穩的孩子，蹙了蹙眉。
名為小智的男孩顯然洗過澡，換了身幹凈的衣服，金橘色的燭火照在他稚嫩的小臉上，他的皮膚偏白，可惜因為長期食不果腹，臉頰蒼白凹陷，他閉著眼，黑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
若不是這次的變故，他應該還生活在家中，健康安全長大。
穆雲清坐到床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發絲。
她原想將他露出被子的手放回被褥裏，剛觸碰到他的指尖，睡夢中的孩子睫毛一顫，陡然清醒。
“姐姐？”
稚嫩柔軟的嗓音叫出了穆雲清的慈母心。
她目光一軟：“嗯，醒了。”
她扯了扯被子，想讓他睡好，小智卻往後縮了縮，剛剛露在外面的手徹底與她隔離開。
穆雲清以為他是創傷後的抵觸心理，沒多想。
“姐姐，你很強嗎？”他驀地開口，小小的身子坐在床中心，臉上是和年齡不符的認真。
穆雲清彎彎唇：“我不算很強，在我之上，還有數不清的人。”她摸著他的頭，他沒有抵觸，“但我們沒一個人，都會慢慢變強，不斷地，變得更強大，我會這樣，我相信你，也會這樣。”
穆雲清努力開導，對面的小男孩聞言咬住唇，白皙的牙齒磕在唇面上，內心像是在掙紮什麽。
“可是，蘇溪姐姐說，你很強，是他們眼中的傳奇。”
穆雲清對上他純真的目光，喉頭哽了一下，還是說：“這樣說也不算是錯，因為有範圍小智懂嗎？在同年齡段的範圍內，我的能力，算是強的。”雖然，她強大實力的來源有些羞恥吧……
小智的眉眼松開，想通了什麽般頓時松了口氣。
穆雲清剛想問，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弟子說大師兄和青陽師兄回來的聲音。
“你先收拾一下，師兄他們應該很快會進來，具體只會更詳細地詢問些情況，你不用擔心。”穆雲清安撫地道。
小智卻垂著頭，神色不辨。
“怎麽了？”她出聲，手掌按上他的肩。
掌下的小肩膀重重顫抖地一下，她聽到他懷中哽咽的聲音：“姐姐……”
穆雲清剛要開口，小智猛地擡頭，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已盛滿水光。
他從被褥裏飛快伸出雙手，手掌向上攤開之際，穆雲清從他瘦弱的兩支手腕上，看到了互相對稱的陣法符號。
穆雲清的心像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對不起。”
撤身已經來不及。
剎那間，房間被強烈的白光吞噬。
強風過境，屋內的兩人驟然消失，楚蕭等人趕來時，房間空空蕩蕩，人早已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盡量早更，嚶，確實更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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