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058.紀青陽的選擇
關燈
小
中
大
第58章 058.紀青陽的選擇
初春時節,??冬雪剛融，地皮雖有松動卻未回暖，山林上仍是一派荒廢衰頹景象。
而更讓人覺得荒廢地,??則在半山腰往上，山上的土地肉眼可見被挖開,??露出裏層深褐色的凍土,??土地裏前一年囤積的草根草籽已盡可能地被撿拾幹凈，但仍有凍硬掘不出的半條草根，頹敗地支棱在泥土裏。
初出茅廬的承鄔宗弟子一邊上山，一邊唏噓叨念,??發表感想,??六七個人湊成一堆,??嘮嘮叨叨,??根本沒有平時在他們大師姐面前表現出的鎮定乖順。
紀青陽隱匿氣息,??不遠不近地跟著。
弟子的話時不時飄入他的耳中,??卻只在跳出幾個關鍵字眼或是弟子情緒太激昂時,??他才會著潛下心去細聽。
“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名為成風的男弟子跺了一腳旁邊的土坑，驚動眾人,??“你們說,??要不我們今晚偷偷去找那老頭,??不揍他，起碼也要嚇嚇他……我一想到那老頭癟著嘴痛哭流涕的可憐樣，真是莫名帶感呢！”
成風興奮地搓著手，滿臉賊光，期待得到其他師兄妹的一致認可。
可惜
“你幼不幼稚！”名為水碧的女弟子白他一眼，繼續往山路上走，嘟著嘴和旁邊的好麗友手挽手,??“嚇人這種沒營養的事，我們才不幹！”
好麗友：“對啊，那事要是讓大師姐知道，不得降低我們在她心中的乖巧值！哼，你要幹蠢事，自己去，別拉上我們！”
一提起大師姐，原本東摸樹，西張望的剩下四名男弟子全跑回來了。紀青陽見他們興致高亢地突然紮堆，敏銳地嗅到什麽，猛地提起精神。
“說起大師姐，你們最近又給大師姐準備禮物沒？”男弟子午末見縫插針，首先問出最想了解的問題。
要知道，有關送大師姐的禮物，也是眾弟子私下攀比的重要話題！
好麗友耷拉著臉，嘆了口氣：“我只找到三根彩羽雀的羽毛，和一片精挑細選，紋路最為對稱、顏色紅艷的紅楓葉。”
沒有派發銀兩，他們給大師姐的禮物只能來自大自然。
之前被聯合嗆聲的成風總算找到機會，接話：“我準備了好多禮物，大師姐一定會喜歡！”他扳著手指數起來，“有一塊琥珀原石，是我在溪邊找到的，當時午末你還想和我搶來著！還有八個鳥蛋化石，我在山洞石壁裏摳出來的。一根筆直的樅靈樹枝，毫無瑕疵！以及，上次我用一個術法從一個小孩手裏換來的一把彩色糖果，這些，都收在我的空間錦囊裏了！”
“……”
弟子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炫耀自己的禮物，氣氛熱烈。
跟隨者紀青陽揉了揉鼻子，再看那邊簇堆碰頭的弟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師姐做的，好像還不夠多。
怎麽樣，他也不能被這些小毛頭比下去吧？
七人攀比完禮物，話題卻沒從大師姐身上挪開。
午末垂眼，超小聲：“對了，最近你們有沒有覺得，大師姐和師兄他們間的氣氛不太對？”
他問得小心翼翼，虛著眼，脖子緊縮著，顯然是害怕私下這樣議論大師姐會被圍攻。
可惜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
“啪！”後脖頸挨了一巴掌，暴力師妹水碧撇嘴：“就你們死腦筋，這都看不出來！”
好麗友也點點頭：“對啊，明明就是大師兄和青陽師兄一致在追求大師姐嘛！”
“是嗎？”同樣反應遲鈍的成風問道。
被迫偷聽的紀青陽：“……”這話題他突然好感興趣！
“那當然！”水碧昂首，面對一直腦子不靈光的同門，高傲道，“不過，大師姐是什麽人，她怎麽可能輕易答應嘛，現在這階段，師兄他們只能算在觀察期。”
觀察期一出，五名男弟子齊齊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同時，他們又在心頭沖了一把勁。
努力，他們還有機會！
隱藏在樹後的紀青陽胸膛一陣起伏：“……”這話怎麽聽得那麽不舒服呢？
幾息過後，紀青陽默不作聲地繼續跟隨。
直白地聽到眾弟子毫不避諱表達對雲清師姐的滔滔仰慕之情，紀青陽從前只是笑笑，並從心底裏認同，可在這一刻，他內心不忿的天秤，越偏越歪。
“……”好想讓這幾個小東西閉嘴啊！
什麽公平競爭，什麽觀察期……無論是大師兄，還是眼前這群不知斤兩的小毛頭，就連那個傷害過師姐的魔族，總有一天，都會被他甩到身後。
雲清師姐，只會是他一個人的！
紀青陽內心的狂潮即將席卷至巔峰，而一眾恣意上山的弟子，總算再次面對現實。
成風水碧七人被正挖挖挖的隨州城民堵在了半山腰，陰狠趕人。
弟子們年輕氣盛，城民作死不休，眼見就要兵戎相見……
成風水碧七人瞅見城民的武器——一個個黏著泥土的鋤頭小錘，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神兵利器。
看看對方滿臉灰塵，幹癟瘦弱失去光澤的臉頰，再看看自己人飽滿光澤的年輕臉龐。
“……算了，我們不和你們計較！”
成風領頭，趾高氣揚地換條路上山，在城民虎視眈眈的眼神下，離開他們的挖挖挖片區。
紀青陽：嘴角克制不住上揚。
感到了一絲絲異樣的快感。
七人接連迎接了三波挖挖挖隊伍，被迫改了三次路線……總算扭扭曲曲地走到山頂。
村民今年挖挖挖的進程開啟不久，山頂未被波及，土質還保留著上一個冬天的模樣，只可惜冬日的風沙沒能填平上一年的溝壑，入目皆是坑坑窪窪。
成風隨手嚇跑一只蟄伏的兇獸，大咧咧地沖在最前面，探險的同時，勢必要最先搜索一切可以作為禮物的物品。
七名弟子搜尋禮物地繼續搜尋，手挽手說悄悄話地繼續說，就連神游打醬油的，都註意著不被坑窪絆倒，聚精會神神游。
紀青陽按了按眉心，神情松散。
這批弟子的素質顯然不錯，有自知之明，又不會無故挑事，就算遭遇挑釁也沈得住氣，實在不需要他過多幹涉。
不過他放松地顯然過早了。
“哎，你們快過來，這裏有個山洞！”遠遠地傳來成風的吆喝聲，隔了段距離，都能聽到他嗓音中的躍躍欲試。
霎時間，原本悠然的氣氛被他一句話掀翻。
四散的弟子迅速往前沖去，用實際行動彰顯什麽叫做年輕人的活力！
紀青陽按著眉心的手放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跟上前。
類似隨州城這樣的靈山，靈氣充裕且多年不散，除卻靈脈的功效，還有靈植和靈獸的相互補給作用。可惜看城民的所作所為，就算滋生出靈獸，它們也多半被逼著逃遁。
沒有靈獸，靈植半數還是人工種植，隨州城周邊能有這樣的濃郁的靈氣，多半原因——此處的確藏有稀世珍寶，這也驗證了從前城民得寶飛升的奇遇，以及，此處城民癡迷挖寶的根源。
只不過，類似紀青陽這類修為足以帶隊的修士，帶領弟子來此，不為得寶，只為給初出茅廬的弟子，上一記關於人生的大課。
……
成風所尋的山洞位於一片荒草覆蓋的背陽處，山洞口□□枯藤蔓遮蔽，旁邊參天的古樹將洞口遮住大半，應該是後天延展而去。
若不是成風腳下絆到什麽，一腳踏空，恐怕還發現不了這裏。
紀青陽快速查看一番山洞周邊格局，確認這應該是個荒廢多年的動物老巢，靜默留在原處，默認了弟子往前探索的行為。
“我先把這些斬斷！”成風自告奮勇打前鋒，走近山洞，拔劍劈開洞口堆疊了好幾層的的藤蔓，努力往前開拓。
一眾弟子早習慣他的多動癥，見他把劍當劈柴斧頭使，看熱鬧的同時還不忘玩笑兩句。
成風也算了解同門的尿性，劈開最後一層藤蔓，聽著枯枝落地的窸窣聲，他咧出笑轉頭：“你們別笑，到時候山洞裏發現的好東西，我全要送給——”
“成風！小心！”
午末的疾呼打斷他的話。
成風心跳驟停。
他下意識回頭，屈膝後仰，試圖躲避即將撲上面的深色物體，黑洞洞的山洞內，蟄伏的危機讓人辨不清面目，只依稀看清重重逼近的那一雙散發著滲人綠光的眼睛，陰冷、狠毒。
成風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近在咫尺
“嗖！”一道淩厲的罡風從他頭頂掠過。
碰撞的一瞬間，乍亮的光芒照得他眼前一亮。
“啪嗒！”看著從面前掉落下來的東西，成風的臉成功轉成黑炭。
“噗哈哈哈！成風你竟然連只蜘蛛都怕，嚇得臉色都白了，哈哈笑死我了！”專業坑隊友好友午末上線。
成風擰拳，踢了腳已歸西的蜘蛛，拳頭大小的蜘蛛在他面前翻了個個，露出一雙死灰般無光澤的突出眼珠，哪裏有剛才的滲人滲人綠光。
成風臉上掛不住，扭頭對午末揮拳：“你怕不是想死！”
午末笑到肚子疼，卻還不忘發揮本性，扭著腰朝成風扮鬼臉：“來呀來呀，來打我呀！”
水碧和好麗友：“……”幼稚。
一只陰洞裏的蜘蛛被輕松解決，等七人聚齊，凝聚出靈火進山洞，根本沒了半點探險的氛圍。
而更讓他們失望地，這處山洞光禿禿地除了剛才那只蜘蛛，連張蜘蛛網都看不見，怪不得它餓到癡迷，小小一只，放棄結網，竟癡心妄想到想吃人肉。
繞著山洞走了一圈，不到一盞茶，弟子們絕望地出來了。
“山洞挖得怪深，卻連點有用的東西都沒留下，也不知道是早被人偷了搶了還是什麽！早知道就不進去浪費這個時間了！”火靈根的弟子午末收了火苗，撇唇不甘。
眼見成風和午末兩人又要互掐，好麗友及時祭出大師姐！
成風撇嘴息戰，語氣仍是悶悶的：“我倒覺得這山洞多半是個曾經的藏寶地，要不然怎麽能孕育出雙眼冒綠光的蜘蛛？我覺得我剛才看的沒錯！”
成風對恐嚇了他的綠眼蜘蛛念念不忘，其他弟子卻只以為他在掩飾自己被一只普通蜘蛛嚇到的事實，一時間原本落寞的氛圍又被炒起來。
紀青陽落了一段距離還留在山洞附近，他聽著弟子們口中接連蹦出綠眼蜘蛛、空無他物的山洞，並且山洞說話並未有回聲……他繼續跟隨的步伐一頓。
紀青陽扭頭，看向沈默佇立的山洞口，又看了眼一直沒惹事的弟子們。
終究無法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擡步快速朝山洞掠進。
山林中隱藏的山洞並無特殊，可弟子們的話聯合在一起，這處山洞就變得奇怪起來。
紀青陽歷練的經驗豐富，內裏暗藏玄機的山洞，並非遇到一次。
山洞幽靜幹燥，除了山洞口從外探近的藤蔓，無任何植入潛入的痕跡。
紀青陽越往內走，內心的疑慮不斷放大。
走到最內層，他伸手，按在山洞內壁的山石上。冰冷堅實的墻壁似乎並無異樣，凹凸不均勻的山洞壁殘留著抓痕的印記，應該是起初大型靈獸挖掘而出的痕跡。
而紀青陽，卻在這裏發現了問題——這層山石內壁，是假的。
他後退兩步，首先用靈識掃視了一番還在山頭閑逛的弟子們，又將目光投向前方。
他能發現山石壁是假的，原因還是他曾主修過一段時間的陣法結界，深知模擬之物，即便再真實，也會有破綻。這處石壁冷硬冰涼，卻沒有石質該有穿透力，更像一處不可破壁壘，投入的靈識受到阻礙，無法勘破。
就在紀青陽準備收回靈識，退出山洞下次再來，他外放的靈識突然在石壁上找到了一個豁口。
是否向前的抉擇只閃過一秒，紀青陽已凝聚出靈氣，將豁口撕裂開。
一步步警惕踏入，在全身進入山石裏層的瞬息，強大精純的靈氣朝他襲來。
紀青陽克制不住身體的顫意，貪婪又滿足地深吸一口，立即感到充沛的靈氣無孔不入，只是分秒的功夫，他丹田內的靈氣已抵達前所未有的充盈狀態。
不用再多判斷，他已經知道，此處藏有重寶。
再度祭出火種，紀青陽警惕著留守原地，驅動火種往前，一點點照亮洞窟，排列在四方，顯露出洞窟的真實面貌。
洞窟寬闊，四周殘留著和外面山洞一樣的巨大抓痕，只是這處的抓痕並未斑駁褪色，個別還很新鮮，顯然挖掘了兩處洞穴的妖獸多年來一直蝸居在這裏。
然而，紀青陽將洞窟各處照亮，並未發現那只巨大的妖獸。
它去了哪裏？
紀青陽內心疑惑，站在洞窟入口始終未踏出一步，可目光，卻不受掌控地看向散落在洞窟最中心、散發著瑩瑩綠光的靈石。
洞窟內的靈氣，找到了源頭。可危機，卻暗藏著。
紀青陽試圖朝前走出一步，洞窟內靜悄悄的，密閉的空間內，連風聲都沒有。
“……”他感覺自己像是踩到了什麽。
紀青陽警覺後退，火苗壓低，才發現腳下鋪疊著一層黑灰。
紀青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將四散的火苗降低，金橘色的火光打在平地上，紀青陽這才發覺，地面上的黑灰不止一處，而就在靠近靈石的地方，散落了一大堆黑灰。
那些痕跡更像——此前的妖獸被殺死，被人碾滅成灰。
紀青陽心臟狂跳。
如果妖獸被殺死，靈石為何未被帶走，留下它的人，是原本就無意獲得，還是另有陰謀？
猶如站在山崖邊緣，紀青陽緊盯著前方的靈石，卻不敢邁出一步。
他不知道，這一步的距離，是墮入無盡深淵，還是，破開假象，收獲前所未有的際遇。
他內心掙紮，失與得在腦海中翻騰，理智和沖動不斷撕扯，卻許久得不到一個清晰的答案。
紀青陽的呼吸變沈，困獸一般低喘著，雙眼發紅。
“你不想得到它嗎？”
慵懶華麗的嗓音輕飄飄地響起，回蕩著，好似來人就站在他的身邊。
紀青陽他全身猛地一顫，咬牙之際，握劍的手再度擰緊，這個聲音
“淩殊！”他咬牙，聲音從喉頭迸出，夾雜著無盡仇恨和憤怒。
不知何時，一襲紫衣的淩殊出現在洞窟內。
四散的火光將他的容顏照至模糊，卻無損他一絲一毫的絕麗，朦朧的美感中，他勾唇，在紀青陽幾乎炸裂的註視下，輕而易舉地抓起那塊靈石。
小兒拳頭大小的靈石在他掌心閃耀著，散發著蠱惑人心的光澤。
淩殊微笑，看向紀青陽：“你想要嗎，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日幕低垂，天空被黑色的帷幕覆蓋，僅餘散落的繁星和一輪圓月點綴其間。
承鄔宗在外探險的三支隊伍一一回歸，各有各的收獲，可收獲頗為一致——全是火氣！
穆雲清跟隨的蘇溪等人第一個歸來，剛進客棧，便再度迎接到客棧老頭的白眼。
“看什麽看，老頭子！別以為你老你殘，我們就沒理由揍你！”蘇溪同隊的男弟子揮拳頭，在老頭不以為然的目光裏，嗖地竄到櫃臺前。
“你想幹什麽？”老頭瞪大雙眼，汙濁的雙眼裏雖有恐懼，卻被堅定信念強壓下驚慌，“你想動手打我，可要想清楚——哎喲！”
已先一步到達樓上的的穆雲清貼好大師姐高冷的面具，裝模作樣剛踩上下樓的階梯，那邊老頭已經殺豬般叫起來。
“大師姐！”蘇溪眼疾手快，見到大師姐衣角的瞬息，首先把揍人的男弟子拉回來。
雖然聽到老頭的叫聲，他們好解氣，可是被大師姐抓包，他們還是心虛地可以。
穆雲清走近，看著嘴皮破開眼角腫起來的老頭，抿了抿唇。
“鐺！”一個白色瓷瓶落在櫃臺上。
掌櫃的眼前一亮，怕被人搶走似的，忙不疊用單臂把白瓷瓶撈過去，緊緊摟在破爛的衣衫裏。
“大師姐！”蘇溪等人惱羞又無奈。
“這是創傷藥，服用一粒，兩個時辰傷口便可恢覆。”穆雲清沒管弟子的反對，說完，轉頭示意弟子上樓。
掌櫃雖然被打，白得了一瓶丹藥，對他而言，反而賺了。這也打消了他想要向城民告狀，多給這些修士點教訓的念頭。
而穆雲清這邊，蘇溪六人悶著腦袋排隊上樓，一個個變成了犯錯的小學生，排排站在走廊，等待大師姐訓話。
“今日，你們可有什麽收獲？”穆雲清聲音淡淡，並沒有立馬提及剛才之事。
弟子們低頭看腳尖，腦中的熱血逐漸降溫。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都明白，方才的事，自己太過沖動。
“大師姐，我們做錯了。”一弟子出聲，其他五人同時點頭。
今日在外奔走一天，他們除了堆疊憤怒，就是到了剛才找洩口噴發——拿個老殘的掌櫃當靶子，這和欺負弱小有什麽區別？
只不過，一想到那老頭的賤樣，他們真的手癢！
……
到達這個程度，已經達到穆雲清的預期。
“嗯。”她頷首，聲音平和，“剛才的事，我並非想要怪你們，不過行事間，需得掌握技巧。”
六人齊齊擡頭，滿臉問號。
技巧？
穆雲清沈靜的眸子看向他們：“若那人實在可氣，一味忍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你們想要出氣，要懂得掌握方法。”
掌握方法？
好像開啟了一條新思路誒！
“不用我再繼續教你們了吧？”穆雲清傲嬌地輕擡下頜，看著幾個已經眼冒賊光的小聰明蛋。
“當然、不用！”蘇溪搶著回答，其他人也一致點頭。
對啊，掌握方法嘛，他們怎麽沒想到！
硬和這些城民剛，他們作為外鄉人，又是和他們“爭奪”寶物的眼中釘，他們肯定受氣，不能來明的，那就來點暗的唄！
偽裝成城民裏的惡霸揍掌櫃，不僅沒有風險，對方個糟老頭子還不敢表露。
給他們氣受的挖挖挖隊伍，小心地攪亂他們的區域劃分，不用他們動手，城民自己就能亂起來！
讓人難受的方法太多了，他們何必用最吃力不討好的手段呢？
傻，他們真是太傻了！
穆雲清眼見著蘇溪六人利索進了同一個房間，激昂規劃起來，她無聲走到走廊的窗前，揉了揉鼻子。
怎麽總覺得，自己在教弟子往歧路上拐呢？
有點不好意思呢。
視線立即看到道路上赫赫歸來的另一隊弟子，穆雲清拍拍胸脯。
幸好，管教小毛頭的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大師兄和青陽師弟分擔她的壓力呢。
她教歪了，另外兩個人也能扭得回來。
穆雲清閑著無事，留守在窗邊，等待弟子歸來的同時，感受一波弟子們乖巧。
紀青陽的隊伍最晚歸來，而在他的隊伍裏，成風水碧七人也是所有弟子裏，今日受氣最狠的！
他們經歷了好幾撥山上城民的驅逐不說，還幫著城民趕走了一只撓人的野豬，可趕完野豬，七人非但沒得到感謝，甚至被誣陷那野豬是七人施法趕過來的，驅逐也只是七人演的戲！
成風七人當時就氣炸了！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按捺住火氣，沒和那些人計較。趁著夜色趕下山，因為那時的折騰，這才最後一個回到客棧。
穆雲清聽著成風午末哭喪著臉，聲形並茂地向她訴說委屈，旁邊五人還在不斷補充。
穆雲清：想要摸摸頭。
不過，大師姐的高冷人設尚在，摸頭殺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人附送一塊小零食，當做安慰。
六人捧著或糖果或糕點，再次快樂起來！
……
最後一批弟子回籠，穆雲清舒了一口氣，萬事結束，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走至一半，她聽到上樓的腳步聲。
“師姐。”
穆雲清回頭，看到是紀青陽，嘴邊逐漸浮起一縷稍淺的淡笑，她開口：“我剛剛聽了成風幾人今日的經歷，你們今日頗多周折。青陽，晚上無事，你也休息一下。”
穆雲清嗓音柔柔緩緩，像是浸了燭火的溫度。
紀青陽怔怔地點頭，閃爍的眸子在走廊昏暗的燭光裏，顯得不那麽清明。
“師姐。”他咬了咬牙，想要傾吐的話語抵至喉頭。
“怎麽了？”穆雲清完全轉過身，白皙秀麗的容貌一半融入燭光，一半落在月光下，像極了紀青陽此刻掙紮的內心。
他喉頭動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朝後偏移了一下。
紀青陽笑起來，年輕的臉龐清秀好看，他搖頭：“沒事，師姐回屋吧，我看著你進去。”
穆雲清多看了他一眼，確認他當真無事，這才點點頭。
屋門闔緊，紀青陽看著師姐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墻壁上。
走廊裏的冷風吹進來，紀青陽垂眸，拳頭緊緊攥作一團。
他想告訴師姐，淩殊出現了，可話至喉頭，她看見師姐對他綻放的笑意，他突然不想說了。
如果可以，紀青陽希望師姐永遠不會再和那個男人有牽扯……可他又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紀青陽站起來，直面迎向窗外清冷的月光，睫毛輕顫，眼神閃爍又迷惘。
淩殊，他究竟想做什麽？
紀青陽想到今天的事，狠狠攥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初春時節,??冬雪剛融，地皮雖有松動卻未回暖，山林上仍是一派荒廢衰頹景象。
而更讓人覺得荒廢地,??則在半山腰往上，山上的土地肉眼可見被挖開,??露出裏層深褐色的凍土,??土地裏前一年囤積的草根草籽已盡可能地被撿拾幹凈，但仍有凍硬掘不出的半條草根，頹敗地支棱在泥土裏。
初出茅廬的承鄔宗弟子一邊上山，一邊唏噓叨念,??發表感想,??六七個人湊成一堆,??嘮嘮叨叨,??根本沒有平時在他們大師姐面前表現出的鎮定乖順。
紀青陽隱匿氣息,??不遠不近地跟著。
弟子的話時不時飄入他的耳中,??卻只在跳出幾個關鍵字眼或是弟子情緒太激昂時,??他才會著潛下心去細聽。
“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名為成風的男弟子跺了一腳旁邊的土坑，驚動眾人,??“你們說,??要不我們今晚偷偷去找那老頭,??不揍他，起碼也要嚇嚇他……我一想到那老頭癟著嘴痛哭流涕的可憐樣，真是莫名帶感呢！”
成風興奮地搓著手，滿臉賊光，期待得到其他師兄妹的一致認可。
可惜
“你幼不幼稚！”名為水碧的女弟子白他一眼，繼續往山路上走，嘟著嘴和旁邊的好麗友手挽手,??“嚇人這種沒營養的事，我們才不幹！”
好麗友：“對啊，那事要是讓大師姐知道，不得降低我們在她心中的乖巧值！哼，你要幹蠢事，自己去，別拉上我們！”
一提起大師姐，原本東摸樹，西張望的剩下四名男弟子全跑回來了。紀青陽見他們興致高亢地突然紮堆，敏銳地嗅到什麽，猛地提起精神。
“說起大師姐，你們最近又給大師姐準備禮物沒？”男弟子午末見縫插針，首先問出最想了解的問題。
要知道，有關送大師姐的禮物，也是眾弟子私下攀比的重要話題！
好麗友耷拉著臉，嘆了口氣：“我只找到三根彩羽雀的羽毛，和一片精挑細選，紋路最為對稱、顏色紅艷的紅楓葉。”
沒有派發銀兩，他們給大師姐的禮物只能來自大自然。
之前被聯合嗆聲的成風總算找到機會，接話：“我準備了好多禮物，大師姐一定會喜歡！”他扳著手指數起來，“有一塊琥珀原石，是我在溪邊找到的，當時午末你還想和我搶來著！還有八個鳥蛋化石，我在山洞石壁裏摳出來的。一根筆直的樅靈樹枝，毫無瑕疵！以及，上次我用一個術法從一個小孩手裏換來的一把彩色糖果，這些，都收在我的空間錦囊裏了！”
“……”
弟子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炫耀自己的禮物，氣氛熱烈。
跟隨者紀青陽揉了揉鼻子，再看那邊簇堆碰頭的弟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師姐做的，好像還不夠多。
怎麽樣，他也不能被這些小毛頭比下去吧？
七人攀比完禮物，話題卻沒從大師姐身上挪開。
午末垂眼，超小聲：“對了，最近你們有沒有覺得，大師姐和師兄他們間的氣氛不太對？”
他問得小心翼翼，虛著眼，脖子緊縮著，顯然是害怕私下這樣議論大師姐會被圍攻。
可惜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
“啪！”後脖頸挨了一巴掌，暴力師妹水碧撇嘴：“就你們死腦筋，這都看不出來！”
好麗友也點點頭：“對啊，明明就是大師兄和青陽師兄一致在追求大師姐嘛！”
“是嗎？”同樣反應遲鈍的成風問道。
被迫偷聽的紀青陽：“……”這話題他突然好感興趣！
“那當然！”水碧昂首，面對一直腦子不靈光的同門，高傲道，“不過，大師姐是什麽人，她怎麽可能輕易答應嘛，現在這階段，師兄他們只能算在觀察期。”
觀察期一出，五名男弟子齊齊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同時，他們又在心頭沖了一把勁。
努力，他們還有機會！
隱藏在樹後的紀青陽胸膛一陣起伏：“……”這話怎麽聽得那麽不舒服呢？
幾息過後，紀青陽默不作聲地繼續跟隨。
直白地聽到眾弟子毫不避諱表達對雲清師姐的滔滔仰慕之情，紀青陽從前只是笑笑，並從心底裏認同，可在這一刻，他內心不忿的天秤，越偏越歪。
“……”好想讓這幾個小東西閉嘴啊！
什麽公平競爭，什麽觀察期……無論是大師兄，還是眼前這群不知斤兩的小毛頭，就連那個傷害過師姐的魔族，總有一天，都會被他甩到身後。
雲清師姐，只會是他一個人的！
紀青陽內心的狂潮即將席卷至巔峰，而一眾恣意上山的弟子，總算再次面對現實。
成風水碧七人被正挖挖挖的隨州城民堵在了半山腰，陰狠趕人。
弟子們年輕氣盛，城民作死不休，眼見就要兵戎相見……
成風水碧七人瞅見城民的武器——一個個黏著泥土的鋤頭小錘，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神兵利器。
看看對方滿臉灰塵，幹癟瘦弱失去光澤的臉頰，再看看自己人飽滿光澤的年輕臉龐。
“……算了，我們不和你們計較！”
成風領頭，趾高氣揚地換條路上山，在城民虎視眈眈的眼神下，離開他們的挖挖挖片區。
紀青陽：嘴角克制不住上揚。
感到了一絲絲異樣的快感。
七人接連迎接了三波挖挖挖隊伍，被迫改了三次路線……總算扭扭曲曲地走到山頂。
村民今年挖挖挖的進程開啟不久，山頂未被波及，土質還保留著上一個冬天的模樣，只可惜冬日的風沙沒能填平上一年的溝壑，入目皆是坑坑窪窪。
成風隨手嚇跑一只蟄伏的兇獸，大咧咧地沖在最前面，探險的同時，勢必要最先搜索一切可以作為禮物的物品。
七名弟子搜尋禮物地繼續搜尋，手挽手說悄悄話地繼續說，就連神游打醬油的，都註意著不被坑窪絆倒，聚精會神神游。
紀青陽按了按眉心，神情松散。
這批弟子的素質顯然不錯，有自知之明，又不會無故挑事，就算遭遇挑釁也沈得住氣，實在不需要他過多幹涉。
不過他放松地顯然過早了。
“哎，你們快過來，這裏有個山洞！”遠遠地傳來成風的吆喝聲，隔了段距離，都能聽到他嗓音中的躍躍欲試。
霎時間，原本悠然的氣氛被他一句話掀翻。
四散的弟子迅速往前沖去，用實際行動彰顯什麽叫做年輕人的活力！
紀青陽按著眉心的手放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跟上前。
類似隨州城這樣的靈山，靈氣充裕且多年不散，除卻靈脈的功效，還有靈植和靈獸的相互補給作用。可惜看城民的所作所為，就算滋生出靈獸，它們也多半被逼著逃遁。
沒有靈獸，靈植半數還是人工種植，隨州城周邊能有這樣的濃郁的靈氣，多半原因——此處的確藏有稀世珍寶，這也驗證了從前城民得寶飛升的奇遇，以及，此處城民癡迷挖寶的根源。
只不過，類似紀青陽這類修為足以帶隊的修士，帶領弟子來此，不為得寶，只為給初出茅廬的弟子，上一記關於人生的大課。
……
成風所尋的山洞位於一片荒草覆蓋的背陽處，山洞口□□枯藤蔓遮蔽，旁邊參天的古樹將洞口遮住大半，應該是後天延展而去。
若不是成風腳下絆到什麽，一腳踏空，恐怕還發現不了這裏。
紀青陽快速查看一番山洞周邊格局，確認這應該是個荒廢多年的動物老巢，靜默留在原處，默認了弟子往前探索的行為。
“我先把這些斬斷！”成風自告奮勇打前鋒，走近山洞，拔劍劈開洞口堆疊了好幾層的的藤蔓，努力往前開拓。
一眾弟子早習慣他的多動癥，見他把劍當劈柴斧頭使，看熱鬧的同時還不忘玩笑兩句。
成風也算了解同門的尿性，劈開最後一層藤蔓，聽著枯枝落地的窸窣聲，他咧出笑轉頭：“你們別笑，到時候山洞裏發現的好東西，我全要送給——”
“成風！小心！”
午末的疾呼打斷他的話。
成風心跳驟停。
他下意識回頭，屈膝後仰，試圖躲避即將撲上面的深色物體，黑洞洞的山洞內，蟄伏的危機讓人辨不清面目，只依稀看清重重逼近的那一雙散發著滲人綠光的眼睛，陰冷、狠毒。
成風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近在咫尺
“嗖！”一道淩厲的罡風從他頭頂掠過。
碰撞的一瞬間，乍亮的光芒照得他眼前一亮。
“啪嗒！”看著從面前掉落下來的東西，成風的臉成功轉成黑炭。
“噗哈哈哈！成風你竟然連只蜘蛛都怕，嚇得臉色都白了，哈哈笑死我了！”專業坑隊友好友午末上線。
成風擰拳，踢了腳已歸西的蜘蛛，拳頭大小的蜘蛛在他面前翻了個個，露出一雙死灰般無光澤的突出眼珠，哪裏有剛才的滲人滲人綠光。
成風臉上掛不住，扭頭對午末揮拳：“你怕不是想死！”
午末笑到肚子疼，卻還不忘發揮本性，扭著腰朝成風扮鬼臉：“來呀來呀，來打我呀！”
水碧和好麗友：“……”幼稚。
一只陰洞裏的蜘蛛被輕松解決，等七人聚齊，凝聚出靈火進山洞，根本沒了半點探險的氛圍。
而更讓他們失望地，這處山洞光禿禿地除了剛才那只蜘蛛，連張蜘蛛網都看不見，怪不得它餓到癡迷，小小一只，放棄結網，竟癡心妄想到想吃人肉。
繞著山洞走了一圈，不到一盞茶，弟子們絕望地出來了。
“山洞挖得怪深，卻連點有用的東西都沒留下，也不知道是早被人偷了搶了還是什麽！早知道就不進去浪費這個時間了！”火靈根的弟子午末收了火苗，撇唇不甘。
眼見成風和午末兩人又要互掐，好麗友及時祭出大師姐！
成風撇嘴息戰，語氣仍是悶悶的：“我倒覺得這山洞多半是個曾經的藏寶地，要不然怎麽能孕育出雙眼冒綠光的蜘蛛？我覺得我剛才看的沒錯！”
成風對恐嚇了他的綠眼蜘蛛念念不忘，其他弟子卻只以為他在掩飾自己被一只普通蜘蛛嚇到的事實，一時間原本落寞的氛圍又被炒起來。
紀青陽落了一段距離還留在山洞附近，他聽著弟子們口中接連蹦出綠眼蜘蛛、空無他物的山洞，並且山洞說話並未有回聲……他繼續跟隨的步伐一頓。
紀青陽扭頭，看向沈默佇立的山洞口，又看了眼一直沒惹事的弟子們。
終究無法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擡步快速朝山洞掠進。
山林中隱藏的山洞並無特殊，可弟子們的話聯合在一起，這處山洞就變得奇怪起來。
紀青陽歷練的經驗豐富，內裏暗藏玄機的山洞，並非遇到一次。
山洞幽靜幹燥，除了山洞口從外探近的藤蔓，無任何植入潛入的痕跡。
紀青陽越往內走，內心的疑慮不斷放大。
走到最內層，他伸手，按在山洞內壁的山石上。冰冷堅實的墻壁似乎並無異樣，凹凸不均勻的山洞壁殘留著抓痕的印記，應該是起初大型靈獸挖掘而出的痕跡。
而紀青陽，卻在這裏發現了問題——這層山石內壁，是假的。
他後退兩步，首先用靈識掃視了一番還在山頭閑逛的弟子們，又將目光投向前方。
他能發現山石壁是假的，原因還是他曾主修過一段時間的陣法結界，深知模擬之物，即便再真實，也會有破綻。這處石壁冷硬冰涼，卻沒有石質該有穿透力，更像一處不可破壁壘，投入的靈識受到阻礙，無法勘破。
就在紀青陽準備收回靈識，退出山洞下次再來，他外放的靈識突然在石壁上找到了一個豁口。
是否向前的抉擇只閃過一秒，紀青陽已凝聚出靈氣，將豁口撕裂開。
一步步警惕踏入，在全身進入山石裏層的瞬息，強大精純的靈氣朝他襲來。
紀青陽克制不住身體的顫意，貪婪又滿足地深吸一口，立即感到充沛的靈氣無孔不入，只是分秒的功夫，他丹田內的靈氣已抵達前所未有的充盈狀態。
不用再多判斷，他已經知道，此處藏有重寶。
再度祭出火種，紀青陽警惕著留守原地，驅動火種往前，一點點照亮洞窟，排列在四方，顯露出洞窟的真實面貌。
洞窟寬闊，四周殘留著和外面山洞一樣的巨大抓痕，只是這處的抓痕並未斑駁褪色，個別還很新鮮，顯然挖掘了兩處洞穴的妖獸多年來一直蝸居在這裏。
然而，紀青陽將洞窟各處照亮，並未發現那只巨大的妖獸。
它去了哪裏？
紀青陽內心疑惑，站在洞窟入口始終未踏出一步，可目光，卻不受掌控地看向散落在洞窟最中心、散發著瑩瑩綠光的靈石。
洞窟內的靈氣，找到了源頭。可危機，卻暗藏著。
紀青陽試圖朝前走出一步，洞窟內靜悄悄的，密閉的空間內，連風聲都沒有。
“……”他感覺自己像是踩到了什麽。
紀青陽警覺後退，火苗壓低，才發現腳下鋪疊著一層黑灰。
紀青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將四散的火苗降低，金橘色的火光打在平地上，紀青陽這才發覺，地面上的黑灰不止一處，而就在靠近靈石的地方，散落了一大堆黑灰。
那些痕跡更像——此前的妖獸被殺死，被人碾滅成灰。
紀青陽心臟狂跳。
如果妖獸被殺死，靈石為何未被帶走，留下它的人，是原本就無意獲得，還是另有陰謀？
猶如站在山崖邊緣，紀青陽緊盯著前方的靈石，卻不敢邁出一步。
他不知道，這一步的距離，是墮入無盡深淵，還是，破開假象，收獲前所未有的際遇。
他內心掙紮，失與得在腦海中翻騰，理智和沖動不斷撕扯，卻許久得不到一個清晰的答案。
紀青陽的呼吸變沈，困獸一般低喘著，雙眼發紅。
“你不想得到它嗎？”
慵懶華麗的嗓音輕飄飄地響起，回蕩著，好似來人就站在他的身邊。
紀青陽他全身猛地一顫，咬牙之際，握劍的手再度擰緊，這個聲音
“淩殊！”他咬牙，聲音從喉頭迸出，夾雜著無盡仇恨和憤怒。
不知何時，一襲紫衣的淩殊出現在洞窟內。
四散的火光將他的容顏照至模糊，卻無損他一絲一毫的絕麗，朦朧的美感中，他勾唇，在紀青陽幾乎炸裂的註視下，輕而易舉地抓起那塊靈石。
小兒拳頭大小的靈石在他掌心閃耀著，散發著蠱惑人心的光澤。
淩殊微笑，看向紀青陽：“你想要嗎，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日幕低垂，天空被黑色的帷幕覆蓋，僅餘散落的繁星和一輪圓月點綴其間。
承鄔宗在外探險的三支隊伍一一回歸，各有各的收獲，可收獲頗為一致——全是火氣！
穆雲清跟隨的蘇溪等人第一個歸來，剛進客棧，便再度迎接到客棧老頭的白眼。
“看什麽看，老頭子！別以為你老你殘，我們就沒理由揍你！”蘇溪同隊的男弟子揮拳頭，在老頭不以為然的目光裏，嗖地竄到櫃臺前。
“你想幹什麽？”老頭瞪大雙眼，汙濁的雙眼裏雖有恐懼，卻被堅定信念強壓下驚慌，“你想動手打我，可要想清楚——哎喲！”
已先一步到達樓上的的穆雲清貼好大師姐高冷的面具，裝模作樣剛踩上下樓的階梯，那邊老頭已經殺豬般叫起來。
“大師姐！”蘇溪眼疾手快，見到大師姐衣角的瞬息，首先把揍人的男弟子拉回來。
雖然聽到老頭的叫聲，他們好解氣，可是被大師姐抓包，他們還是心虛地可以。
穆雲清走近，看著嘴皮破開眼角腫起來的老頭，抿了抿唇。
“鐺！”一個白色瓷瓶落在櫃臺上。
掌櫃的眼前一亮，怕被人搶走似的，忙不疊用單臂把白瓷瓶撈過去，緊緊摟在破爛的衣衫裏。
“大師姐！”蘇溪等人惱羞又無奈。
“這是創傷藥，服用一粒，兩個時辰傷口便可恢覆。”穆雲清沒管弟子的反對，說完，轉頭示意弟子上樓。
掌櫃雖然被打，白得了一瓶丹藥，對他而言，反而賺了。這也打消了他想要向城民告狀，多給這些修士點教訓的念頭。
而穆雲清這邊，蘇溪六人悶著腦袋排隊上樓，一個個變成了犯錯的小學生，排排站在走廊，等待大師姐訓話。
“今日，你們可有什麽收獲？”穆雲清聲音淡淡，並沒有立馬提及剛才之事。
弟子們低頭看腳尖，腦中的熱血逐漸降溫。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都明白，方才的事，自己太過沖動。
“大師姐，我們做錯了。”一弟子出聲，其他五人同時點頭。
今日在外奔走一天，他們除了堆疊憤怒，就是到了剛才找洩口噴發——拿個老殘的掌櫃當靶子，這和欺負弱小有什麽區別？
只不過，一想到那老頭的賤樣，他們真的手癢！
……
到達這個程度，已經達到穆雲清的預期。
“嗯。”她頷首，聲音平和，“剛才的事，我並非想要怪你們，不過行事間，需得掌握技巧。”
六人齊齊擡頭，滿臉問號。
技巧？
穆雲清沈靜的眸子看向他們：“若那人實在可氣，一味忍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你們想要出氣，要懂得掌握方法。”
掌握方法？
好像開啟了一條新思路誒！
“不用我再繼續教你們了吧？”穆雲清傲嬌地輕擡下頜，看著幾個已經眼冒賊光的小聰明蛋。
“當然、不用！”蘇溪搶著回答，其他人也一致點頭。
對啊，掌握方法嘛，他們怎麽沒想到！
硬和這些城民剛，他們作為外鄉人，又是和他們“爭奪”寶物的眼中釘，他們肯定受氣，不能來明的，那就來點暗的唄！
偽裝成城民裏的惡霸揍掌櫃，不僅沒有風險，對方個糟老頭子還不敢表露。
給他們氣受的挖挖挖隊伍，小心地攪亂他們的區域劃分，不用他們動手，城民自己就能亂起來！
讓人難受的方法太多了，他們何必用最吃力不討好的手段呢？
傻，他們真是太傻了！
穆雲清眼見著蘇溪六人利索進了同一個房間，激昂規劃起來，她無聲走到走廊的窗前，揉了揉鼻子。
怎麽總覺得，自己在教弟子往歧路上拐呢？
有點不好意思呢。
視線立即看到道路上赫赫歸來的另一隊弟子，穆雲清拍拍胸脯。
幸好，管教小毛頭的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大師兄和青陽師弟分擔她的壓力呢。
她教歪了，另外兩個人也能扭得回來。
穆雲清閑著無事，留守在窗邊，等待弟子歸來的同時，感受一波弟子們乖巧。
紀青陽的隊伍最晚歸來，而在他的隊伍裏，成風水碧七人也是所有弟子裏，今日受氣最狠的！
他們經歷了好幾撥山上城民的驅逐不說，還幫著城民趕走了一只撓人的野豬，可趕完野豬，七人非但沒得到感謝，甚至被誣陷那野豬是七人施法趕過來的，驅逐也只是七人演的戲！
成風七人當時就氣炸了！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按捺住火氣，沒和那些人計較。趁著夜色趕下山，因為那時的折騰，這才最後一個回到客棧。
穆雲清聽著成風午末哭喪著臉，聲形並茂地向她訴說委屈，旁邊五人還在不斷補充。
穆雲清：想要摸摸頭。
不過，大師姐的高冷人設尚在，摸頭殺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人附送一塊小零食，當做安慰。
六人捧著或糖果或糕點，再次快樂起來！
……
最後一批弟子回籠，穆雲清舒了一口氣，萬事結束，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走至一半，她聽到上樓的腳步聲。
“師姐。”
穆雲清回頭，看到是紀青陽，嘴邊逐漸浮起一縷稍淺的淡笑，她開口：“我剛剛聽了成風幾人今日的經歷，你們今日頗多周折。青陽，晚上無事，你也休息一下。”
穆雲清嗓音柔柔緩緩，像是浸了燭火的溫度。
紀青陽怔怔地點頭，閃爍的眸子在走廊昏暗的燭光裏，顯得不那麽清明。
“師姐。”他咬了咬牙，想要傾吐的話語抵至喉頭。
“怎麽了？”穆雲清完全轉過身，白皙秀麗的容貌一半融入燭光，一半落在月光下，像極了紀青陽此刻掙紮的內心。
他喉頭動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朝後偏移了一下。
紀青陽笑起來，年輕的臉龐清秀好看，他搖頭：“沒事，師姐回屋吧，我看著你進去。”
穆雲清多看了他一眼，確認他當真無事，這才點點頭。
屋門闔緊，紀青陽看著師姐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墻壁上。
走廊裏的冷風吹進來，紀青陽垂眸，拳頭緊緊攥作一團。
他想告訴師姐，淩殊出現了，可話至喉頭，她看見師姐對他綻放的笑意，他突然不想說了。
如果可以，紀青陽希望師姐永遠不會再和那個男人有牽扯……可他又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紀青陽站起來，直面迎向窗外清冷的月光，睫毛輕顫，眼神閃爍又迷惘。
淩殊，他究竟想做什麽？
紀青陽想到今天的事，狠狠攥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