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昀和顧淞的相處模式, 言茉住在顧家的七年間，算是很熟悉了。

弄清了前因後果, 她輕笑兩聲，半彎的眼中水波流轉, “爸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剛剛，就有一個買家搭訕我呢。”

工作室的休息間對著一棟很高的大樓，相距幾百米遠, 大樓的電子大屏幕上裝了彩燈的大廣告牌, 仍然清晰可見。

在沒有星月的此刻，廣告牌上的燈光亮度驚人的照進休息室裏，打進言茉的水眸中，迸發出鉆石星塵的細碎光芒。

顧寒昀撫上那璨若星河的雙眸，“他是怎麽搭訕你的。”

言茉搜索了幾句存在腦中的話, “比如想送我大衣, 說喜歡我之類。”

狡黠的輕勾眼尾，她接著說:“最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我的尺寸。”

顧寒昀傾身和言茉齊平, “那他知不知道, 你的尺寸，是誰親手量的？”

“怎麽會不知道, ”言茉說，“他可是我的哥哥和……”

她故意停了下，似是在思考應該用什麽詞形容。

“和什麽？”顧寒昀很想知道。

言茉眨了下左眼, “會喜歡一輩子的人。”

顧寒昀不可抑制的發出十二分滿足的笑，低低沈沈的猶如深夜電臺的情歌前奏。

手下滑到觸感細膩的腮幫，他輕柔的摩挲，“卷卷怎麽就能這麽招我喜歡。”

“因為我是哥哥一個人的粉絲啊。”言茉笑的更深了，“不招你喜歡，要去招誰的。”

顧寒昀指尖的力道愈發輕緩了，一遍遍的勾勒著獨屬於自己的清美容顏，一個念頭，悄然形成。

CRY店鋪的衣服在上架的半小時內，全部售罄，火爆程度和店鋪的名氣，尹靜心的微博粉絲數成正比。

若是粉絲們知道模特是顧寒昀的女朋友，怕是一秒鐘就被清空了，要是再知道他們單身了二十八年的偶像在當客服，淘寶的客戶端，估計要被擠爆了。

顧寒昀認真工作的模樣，和他拍戲時幾無所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英氣，單是一個側臉，就能吸引一大票目光。

喝著溫咖啡的言茉，就被勾的一眨不眨的，眼裏除了顧寒昀，就沒有別的了。

一想到這有可能是唯一一次當客服，言茉放下喝了半杯的拿鐵，將隨時可能消失的畫面，記錄下來，存入相冊，好畫進畫本中。

“過來。”剛存下，顧寒昀就發話了。

休息室裏有電腦桌和一張床，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擺設，電腦桌和床之間，僅有一米的距離。

言茉拿好咖啡，三兩步就來到電腦桌旁，“哥哥你已經接待很久了，換我來。”

顧寒昀敲下一段文字，回車鍵發送。

點開下一個買家的咨詢，他撤回放在鼠標上的手，指著自己身前騰出來的半張椅子，“坐到這。”

尹靜心對員工是非常好的，工作室的所有椅子，全是舒適寬大的類型，休息室裏的椅子也不例外。

一張椅子，一個人坐，能空出好多，兩個人坐，剛好能坐滿。

言茉看顧寒昀沒有要交接的意思，便擡腿坐進去。外圈的半圓完全包裹住裏圈的半圓，契合度高達百分之一百。

“穿這麽少，腿不冷？”顧寒昀垂睫，就見筆直的兩條腿，只覆蓋了一層打底襪。

言茉低下頭，隨即就明白為什麽要問腿冷不冷了。

Z市冬日的中午，溫度是一天之中最高的時段，言茉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的門，穿的上衣，是一件短款外套，因為深夜溫度會降到最低，她就帶了厚一點的另外一件外套。

這件外套，是和下衣搭配的完整一套，也就是尹靜心特地為言茉量身定做的下半身消失的那套鬥篷裝。

鬥篷微長，下擺的毛邊蓋到大腿，營造成超短褲看不見的效果，坐著，就更是看不見了。

尋思著解說不如行動來的快捷方便，言茉撩起鬥篷，露出底下縮到大腿根的超短褲，“我穿了兩條，不冷。”

黑色加絨打底襪包裹，修飾的本就筆直的兩條腿更是直的連一絲一毫的彎曲也無，非但沒增粗，反而愈加勻稱。

超短褲和鬥篷是一個系列，褲腿有一圈毛茸茸的邊，暖和又不失風度，可愛又不失嬌美。

顧寒昀移回視線，右手重新摸住鼠標，左手壓住鬥篷的下擺，唇貼近言茉的耳朵，“專門換給我看的？”

“是，又不是，”言茉輕晃咖啡杯，“我是看鬥篷暖和，想到穿這套的，不過，這套是靜心專門幫我設計的，寫生的時候穿著能來一場邂逅。”

“邂逅誰？”顧寒昀的唇貼住柔軟的耳背，呼出的熱氣，夾雜著濃濃的暧昧因子。

言茉偏頭，吸了一口拿鐵，往後轉，她舔了舔下唇附著的一滴咖啡，“睡在花海中的那個人。”

舌尖輕點，分明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動作，時間地點不同，就變了味。

顧寒昀的眼神凝聚在水潤潤的唇上，漆黑如點墨的瞳仁中，波濤洶湧，“卷卷，我有點渴。”

言茉舉起咖啡杯，“拿鐵……”

陰影驟然落下，未竟的話語，被炙熱灼燙的唇舌，悉數吞沒。

淩晨三點，夜空中飄下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到了淩晨四點，路邊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言茉和顧寒昀接待完所有的買家，便看到半合的百葉窗外，雪花飛舞。

“下初雪了。”言茉雙眼一睜，雪光映照進眼底，晶潤潤的，又透又亮。

顧寒昀退出登錄，側頭看言茉，“喜歡雪？”

言茉認真的想了想，“還可以，就是覺得初雪，意義不太一般，大自然的饋贈，是非常美妙的。”

靈感來源於大自然，不是說說而已，人造的事物再美，也不及純天然的。

“意義不一般？”顧寒昀問。

言茉慢著語速，“我出生的那天，就是下著初雪。”

顧寒昀湊近她的肩窩，“以後每年，我都陪你過。”

輕嗯一聲，言茉極慢的開合眼簾，其實，她想到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大二那年，Z市迎來了近二十年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冷風簌簌，刮在臉上，冰錐似的刺骨戳人。

那一年的初雪天，是一個溫度低到零下五六度的日子，也是在深夜下的，雪勢十分大，下了足足一夜，第二天依然下著。

大學覆蓋了整座城市，交通不便，出行困難，學校就停了一天的課。

難得的大雪，言茉便帶了畫具去校園裏找了個適合寫生的位置，畫了一天的雪景。

當她畫完回宿舍，洗了個熱水澡暖好身體，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想畫因課業繁忙有段時間沒畫的漫畫時，卻發現畫本不見了。

言茉擺放東西一向是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的，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漫畫本她每次畫了一些就放在固定的地方，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保險起見，言茉還是把桌子和櫃子周圍全找了一遍，有時候拿紙筆課本，不小心碰到把畫本給移位了也說不定。

裏裏外外找了一通，言茉楞是沒找到，考慮著要不要去問問室友有沒有看見之際，室友從外面回來了。

言茉的宿舍是二人間，她的室友是施若瑤，一個長得清秀身形瘦小的女生，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長長的劉海蓋住半邊臉，柔柔弱弱的。

施若瑤在班上的存在感很低，大部分女生不喜歡她，男生也是，有幾個頑皮的，還拿她開玩笑。

相比於施若瑤的不受歡迎，甚至可以說是被排擠，言茉也好不到哪裏去。

如果說施若瑤班上的女生不喜歡施若瑤，那麽言茉班上的女生，是不敢靠近言茉，對，就是不敢靠近，男生尤甚，否則，以言茉的各方面素質，有幾個朋友，有一大把男生追求，是非常正常的。

不過，言茉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朋友是講究緣分的，強求不來，男生不靠近她，她也少了很多麻煩。

兩個不受歡迎的人一起住，彼此之間，就多了點相互關照，尤其是施若瑤需要幫助的時候。

一年半的室友做下來，言茉和施若瑤就是普通室友的關系，相比於其他人，言茉算得上是和她相處說話最多的人，沒有成為好朋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施若瑤本身。

言茉的漫畫功底不錯，雖比不上她的水彩畫，較之一些小有名氣的漫畫家，是不相上下的。

閑暇之餘，言茉會畫個四格漫或是畫個人物場景，這是她的小興趣。

畫本上畫的漫畫，是她在大二上學期開學不久後開始畫的，當時是想到一個故事，就以漫畫的形式表達出來，沒有想過要投稿發網上，純粹是喜歡才畫。

斷斷續續畫了幾個月，小故事畫的差不多了，就一個結局，便能完成。

言茉原本的打算，是結局能在一周前畫好，給小故事畫上完美的句點，可偏偏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抽不出空。

好在下大雪停了一天課，結局就有時間畫上了，卻沒想到，畫本不翼而飛。

找尋未果，言茉就想問施若瑤，有沒有看見她的畫本，畢竟，一個寢室的，知道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施若瑤一整天都在宿舍裏畫老師布置的作業，她的桌上還放著成品。畫完了，她就去買晚飯，提著晚飯回宿舍，言茉就在了。

“你是在找什麽東西嗎？”施若瑤小聲的問。

她的聲音和她的性格一樣，柔柔弱弱的，沒有半點攻擊性。

言茉直截了當的說:“我的畫本不見了，你有沒有看到。”

施若瑤慢吞吞的把晚飯放到桌子上，“什麽畫本？”

“就是我平常都放在這裏的畫本，”言茉指了指自己組裝的一個小書架，“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還在，回來就不見了。”

施若瑤慌張的低下頭，手攥住外套，“我，我……對不起。”

言茉不解，“說對不起幹什麽？”

“我，我畫完作業的時候，去樓下取了兩個快遞，”施若瑤小聲的抽噎，“我想著很近，就沒有關門。”

沒有關門，那就是可能有人進來過了。

領會意思，言茉放柔聲音，“你大概出去了幾分鐘。”

“十分鐘左右，今天排隊拿快遞的人，有點多。”施若瑤的頭低的更下了，“對不起，要是我關了門，你的畫本就不會不見了。”

言茉拍拍她瘦弱的肩膀，“沒關系，下次關門就好了，也有可能是我夾在哪裏帶回家了。”

施若瑤慢吞吞的擡起頭，黑框下的眼睛微紅，“可是，那畫本你畫了很久。”

“沒事，雖然是有點可惜，但我還是記得我畫了什麽，過程更重要。”本就是閑暇之作，又不長，腦中有整個故事的梗概，想覆原，有空就可以。

“畫本最後找到了嗎？”聽了言茉的講述，顧寒昀問道。

言茉搖頭說:“沒有找到。”

漫畫不是她的主修專業，但是自己畫出來的東西，丟了，總歸會有點可惜。

顧寒昀斂眸，“你的室友，是那天在店裏弄壞顏料的人？”

“她叫施若瑤。”言茉點頭，“家庭原因，她的膽子有點小。”

從剛才言茉的回憶，和店裏監控所見到的，顧寒昀沈思了會兒，“卷卷。”

閉著唇，言茉鼻間溢出一聲，“嗯？”

“一晚上沒睡，累不累？”顧寒昀關心道。

不說還好，一說，言茉就打了個哈欠，眼角還滲出了淚花，“有點。”

一下午加一整晚，至少十六個小時沒合眼的工作，身體是超負荷的。

顧寒昀關掉電腦，“到家吃了早飯，就好好睡一覺。”

言茉擦掉淚花，咕噥著回，“哥哥你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明後天的更新是回憶部分，大概有個四五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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